李伯年一愣。

  李伯年年过半百,虽然忠心耿耿、做事卖力、一心为民、铁面无私,但脾气倔强、嘴巴刻薄,经常能把人说的哑口无言。

  第一次看他吃瘪,胡剑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裴景舟瞥胡剑之一眼。

  胡剑之连忙抿嘴。

  江照月又望向胡剑之:“胡大人有伤吗?”

  胡剑之心下一紧,忙正色道:“多谢嫂夫人关心,我就胳膊划破了一些,不要紧,先给景舟——”

  不待胡剑之说完,又有府医过来了,江照月忙命其他府医给胡剑之等人医治,然后对吕府医道:“吕府医,你快给二爷看看伤。”

  “是,二奶奶。”吕府医连忙上前,看一眼伤口,不由皱眉。

  “怎么了?”江照月也看向裴景舟的肩头,刚刚流的是鲜血,她觉得只是受伤,问题不大,所以同意裴景舟的话,让吕府医赶紧给年纪大的李伯年医治。

  没想到……她望向吕府医:“有毒?”

  吕府医点头。

  王氏大骇。

  裴思颜忙问:“怎么办?”

  李伯年赶紧道:“可有法子解毒?”

  “需要什么尽管说!”胡剑之也严肃起来。

  江照月转头问:“胡大人有没有中毒?”

  “我的是刀伤,没有毒。”

  吕府医用手指蘸了些血,看了看,闻了闻,仔细辨明。

  “能够长久在箭头上停留的毒,应该不多。”之前江照月看过一本网络小说,上面科普在箭上涂毒、涂药很容易,但是想要这些毒、药不挥发、不变质等等很不容易,所以一般涂在箭头上的药,都是特定的。

  “对!”吕府医瞬间有了答案。

  “裴大人有救了?”李伯年急急地问。

  “老朽再看看。”吕府医伸手去给裴景舟把脉。

  裴景舟忽然意识有些模糊,向一边倒去。

  江照月连忙伸手搂住:“裴敬,背二爷回卧房。”

  “是。”裴敬急急地背着裴景舟到卧房,将他放到床上。

  吕府医忙给他诊治。

  王氏担忧的不得了:“怎么样?”

  “目前来看,确实如二奶奶所说,是时下常用的箭毒,只是老朽不敢确认。”吕府医道。

  “那就去宫中再请御医。”王氏立马道。

  “我现在就去。”胡剑之转身就朝外走。

  “我也去。”李伯年跟着去。

  “会不会来不及?”江照月问。

  王氏和裴思颜闻言心头一紧。

  江照月又问:“解药伤不伤身?”

  吕府医如实回答:“倒是不伤。”

  江照月立刻下决定:“那就先把解药喂了,若是不对症,也不伤身;若是对症了,那不是更好吗?”

  吕府医向来从医严谨,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王氏思索须臾,也道:“那就赶紧用药吧。”

  吕府医也不敢耽搁,忙让人去熬药,他给裴景舟清理伤口、包扎伤口。

  药很快熬好。

  江照月坐到床前,一勺一勺地往裴景舟嘴里送。

  好在裴景舟乖乖地喝了。

  江照月几人就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裴景舟的伤口,慢慢地,伤口又溢出一圈圈的黑血,染黑了纱布。

  “吕府医,这是什么原因?”裴思颜问。

  吕府医喜道:“药喝对了。”

  王氏忙问:“毒解了?”

  吕府医再一次为裴景舟把脉,边把边道:“节律整齐,尺脉有力,不浮不沉,毒解了。”

  王氏和裴思颜大喜。

  江照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胡剑之、李伯年二人带着御医急冲冲地赶来了。

  裴茂坤也闻讯赶来。

  来都来了。

  江照月立马让御医给裴景舟看一看。

  御医和吕府医所说的一模一样,也确定裴景舟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接下来好好养着,就没有大碍了。

  江照月等人彻底放心。

  李伯年立刻向裴茂坤谢罪,说自己是一意孤行,中了埋伏,裴景舟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了伤,中了毒,都是自己的错。

  裴茂坤连忙拉着李伯年出去说。

  胡剑之也跟着走了出去。

  王氏望向江照月:“江氏。”

  不管听多少遍,江照月对“江氏”二字,都要反应好一会儿,她望向王氏:“母亲。”

  “今日你要好好照顾景舟,有什么事情,立刻告知我和国公爷。”王氏道。

  “是。”江照月回答。

  “那就先让他休息吧。”

  “嗯。”

  “你在床边守着。”王氏又补充。

  “是。”

  王氏带着裴思颜出了卧房之后,又一副不放心江照月的样子,特意交待莺歌、孙嬷嬷等人好好照料裴景舟。

  江照月在卧房里听到了,她也不介意,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坐到床前看起来。

  可是没一会儿裴茂坤、裴思雅、裴思静、裴衡、世子夫人、裴三爷、裴四爷等等,相继来探望裴景舟的病情,她不得不挨个招待。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裴景舟还没有醒。

  江照月又给他喂了一遍药,然后坐到床边的小杌子上,大大方方地看着他英俊的样子,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

  她想爬上床睡觉,可她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万一碰到裴景舟的伤口就不好了,离太远了又无法照顾他,所以她命香巧取来席子、被子,就在床边打了地铺。

  躺下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吹灯,并且告诉自己别睡太沉了,别睡太沉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裴景舟的呻吟声。

  她一下坐了起来,转头看到裴景舟脸颊绯红。

  她连忙伸手摸他的额头。

  发烧了。

  受伤很容易发烧,她和吕府医都有预料,提前备好了药,她唤莺歌端上来,一勺一勺地喂给裴景舟之后,又用温热的手帕,给裴景舟擦额头、擦腋下、擦手心。

  一转头看到莺歌还站在床前。

  她道:“这儿交给我就行了,你去睡吧。”

  莺歌一直觉得江照月没心没肺没规没矩,她很是不喜。

  可是看江照月照顾二爷又格外体贴细致,跟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她又迷糊了。

  “放心,二爷会没事儿的,你也累了一天,快去睡吧。”

  莺歌听到这话,居然感觉到心里温暖,鬼使神差地听了江照月的话,走出了卧房。

  江照月一直不停地给裴景舟降温。

  裴景舟的热意慢慢褪去,身子舒服了,整个人也清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江照月就趴在床边望着自己。

  “二爷,你醒了。”江照月微笑道。

  裴景舟问:“什么时辰了?”

  “凌晨两点。”江照月连忙改口:“丑时刚过。”

  裴景舟问:“你怎么还不睡?”

  “照顾你啊。”江照月说的直白。

  裴景舟一愣。

  “你饿了吧?”从上午受伤一直到现在,滴水未沾,肯定饿了,江照月刚刚让莺歌备了粥在饭盒中,应该是热的,她取了过来。

  裴景舟要起来。

  “别动,会碰到伤口。”江照月按住裴景舟手:“我喂你。”

  裴景舟只好躺着不动。

  江照月一手端碗,一边手拿勺:“感动吧?我生病的时候,让你喂药,你给我整个竹管,也不愿意喂我,看看我多好,直接喂你嘴边,张嘴。”

  裴景舟垂眸,看着眼前的一勺米粥。

  “张嘴啊。”江照月道。

  裴景舟到底张开了嘴,清甜温热的米粥滑进喉咙,进入腹中,很快就感觉到有了些力气。

  “继续喝。”江照月又喂来一勺。

  裴景舟继续喝。

  “我对你好吧?”江照月边喂边问。

  “嗯。”裴景舟应。

  江照月道:“你要记得我对你的好。”

  裴景舟答:“好。”

  江照月立即就道:“以后要报答我。”

  “怎么报答?”裴景舟问。

  江照月望着裴景舟,望着望着笑了。

  裴景舟立马戒备道:“我受伤了,今日不能洞房。”

  “我……”江照月一向厚脸皮,每每都能令裴景舟哑口无言,她第一次在裴景舟面前张口结舌:“我、我是这么急色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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