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夜缚娇娥 第五章 初入王府

小说:烬夜缚娇娥 作者:肥娇瘦语 更新时间:2025-08-04 10:05:49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长夜漫漫,对于温眠眠来说,却又短得可怕。

  她几乎是一夜未眠。那张硬邦邦的板床硌得她骨头生疼,塞满麦秆的枕头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与她从小睡惯了的、填满雪白羽绒和晒干花瓣的软枕判若云泥。每一次翻身,身体的酸痛和心底的恐惧便会加倍袭来,让她清醒得无以复加。

  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那片四四方方的、由深蓝过渡到鱼肚白的天空,脑子里反复回想着秦安管家那番冷冰冰的警告,以及顾淮野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这个认知像一座冰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将她留下来,不是仁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耍。而她,就是那只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猎物。

  恐惧之余,一丝倔强的、不服输的念头却也悄然生根。

  她不能倒下。父亲曾教导她,温家的人,可以不慧,但绝不能无骨。如今她已自身难保,更不能再给远在相府的爹娘带去任何麻烦。她必须活下去,安安分分地活下去,等待一个能够逃离这里的机会。

  天色刚刚蒙蒙亮,屋外便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说话声。温眠眠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卯时,秦安说卯时必须起床。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手忙脚乱地爬下床。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拿起桌上那套灰扑扑的粗布婢女服,布料的粗糙感磨得她指腹生疼。这套衣服在她自己的闺房里,恐怕连做抹布都不够资格。

  可现在,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笨拙地脱下身上那件虽然沾染了尘土和血迹、却依旧用料上乘的丝裙,换上了这身象征着卑微身份的衣裳。衣服的尺码并不合身,袖子长了一截,腰身也松松垮垮,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她身形纤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将长发草草地用一根布条束在脑后,学着府里其他丫鬟的模样,梳成一个最简单的发髻。镜子里没有,她只能就着木盆里一点浑浊的冷水,勉强看清自己的倒影——脸色苍白,眼神惶恐,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再也没有半分相府嫡女娇俏明媚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块刻着“眠眠”二字的木牌系在腰间,推开了房门。

  清晨的冷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和她穿着同样服色的婢女在忙碌了。她们有的端着水盆行色匆匆,有的正低头扫着地上的落叶,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动作麻利,整个院落虽然人多,却只听得到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轻微的脚步声,安静得有些诡异。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嬉笑。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一条无形的、名为“规矩”的绳索紧紧地捆缚着。

  温眠眠想起秦安的吩咐,辨认了一下方向,便低着头朝着东侧的庭院快步走去。

  东侧庭院比她住的倒座房院子要大上许多,专门用来堆放各种杂物和工具。她刚一走近,就听见一个略显沙哑的、中气十足的女声在训斥着什么。

  “手脚都给我麻利点!一个个跟没吃饭一样!再过半个时辰王爷就要起身了,若是到时候主院的路还没清扫干净,惊扰了王爷,仔细你们的皮!”

  温眠眠心里一紧,快走几步绕过一个工具架,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多岁、身材微胖、穿着一身深蓝色比甲的妇人正叉着腰,对着几个小丫鬟吹胡子瞪眼。那妇人颧骨很高,嘴唇很薄,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透着精明和厉害,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想来,这位便是秦安管家口中的刘婆子了。

  “新来的?”刘婆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温眠眠,她上下打量了温眠眠一番,那眼神像是估量牲口一般,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叫什么名字?”

  “回……回刘管事,奴婢叫眠眠。”温眠眠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赶紧低下头,躬身回答。

  “眠眠?”刘婆子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倒是个小姐的名字。”她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见。立刻,几道夹杂着好奇和轻蔑的目光便落在了温眠眠身上。

  温眠眠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秦管家交代过了,”刘婆子倒也没在这上面多做文章,她指了指墙角立着的一排比人还高的竹制大扫帚,“瞧见没?今天开始,从王府大门到清心殿前的那条青石主路,归你了。”

  温眠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扫帚是用粗壮的竹子捆扎而成,看起来沉重无比。而那条青石主路……她昨夜跟着秦安走过,长得几乎望不到头,两旁还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经过一夜的风,想必落叶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这么长的一条路,让她一个人扫?

  “怎么?傻站着干什么?怕扫不完?”刘婆子见她愣神,眼睛一瞪,嗓门又拔高了几分,“我告诉你,我们摄政王府不养闲人!别以为自己长了张狐媚子脸就能偷懒耍滑!在这儿,干不好活就得挨饿、挨罚!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温眠眠再不敢有任何迟疑,赶紧小跑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把沉重的大扫帚拖了出来。

  周围几个婢女看着她那副吃力的模样,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瞧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是从哪个犄角旮旯买来的?连扫帚都拿不动。”一个名叫春桃的圆脸丫鬟低声对同伴说。

  “谁知道呢,不过刘婆子把最累的活儿分给了她,看来是不待见她。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免得惹麻烦。”另一个名叫秋菊的丫鬟附和道。

  她们的声音虽小,却一字不落地飘进了温眠眠的耳朵里。她紧紧咬着下唇,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拖着那把大扫帚,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条漫长的青石主路。

  清晨的王府,庄严肃穆。高大的院墙将喧嚣的尘世隔绝在外,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温眠眠站在青石路的起点,看着眼前这条被落叶覆盖、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在相府,她从未做过任何一件粗活。平日里连端杯茶,都有四五个丫鬟抢着代劳。可现在,她却要独自面对这堪称浩大的工程。

  没有退路了。

  她学着记忆中府里杂役的样子,抡起扫帚,用力地挥了下去。

  “砰!”

  扫帚头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她虎口发麻,手腕一阵酸痛。她非但没有扫起多少落叶,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给带倒。

  她涨红了脸,偷偷看了看四周,幸好此刻路上没有人经过。她定了定神,调整了姿势,开始一下一下、笨拙地扫了起来。

  这活儿远比她想象的要累。扫帚又大又沉,每挥动一下,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她的动作生疏而笨拙,扫了半天,也才清理出小小的一块地方,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更让她崩溃的是,她好不容易将一小堆落叶聚拢起来,一阵风吹过,落叶便“呼啦”一下,又洋洋洒洒地散开了,甚至比之前还要乱。

  温眠眠看着自己的“杰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不行,不能哭。温眠眠,你要是哭了,就输了。

  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把脸,咬着牙,继续与那堆不听话的落叶作斗争。她开始学着观察风向,先从上风口扫起,动作也从一开始的胡乱挥舞,变得小心翼翼。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太阳慢慢升起,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带来了灼人的温度。

  偌大的青石路上,只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费力地挥舞着与她身形完全不符的巨大扫帚。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黏腻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那双曾经只用来抚琴作画的、娇嫩白皙的手,此刻被粗糙的竹柄磨得又红又痛,掌心甚至已经起了好几个亮晶晶的水泡。

  水泡被磨破了,钻心的疼。可她不敢停,只能咬着牙,忍着痛,继续一下一下地挥动。

  期间,有不少衣着光鲜的二等、三等婢女端着餐盘或器物从她身边经过。她们看到温眠眠狼狈的样子,脸上都带着或明显或隐晦的轻视和幸灾乐祸。

  摄政王府的婢女,也分三六九等。像她们这些能在主子面前露脸的,自然比温眠眠这种只能在外面干粗活的“罪奴”要高人一等。尤其是看到温眠眠那张即便脂粉未施、面带尘灰,也依旧难掩清丽的脸蛋时,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了几分嫉妒和快意。

  “看,就是她,新来的那个。”

  “听说是秦管家亲自带回来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被分来扫地了。”

  “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活该!”

  这些议论如同细小的针,一下下地扎在温眠眠的心上。她只能假装听不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扫帚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累得头晕眼花,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这时,一个路过的老仆好心提醒她:“小丫头,到用早饭的时辰了,快去下人饭堂吧,去晚了可就没得吃了。”

  温眠眠这才如蒙大赦,她将大扫帚靠在墙边,一瘸一拐地朝着下人饭堂走去。她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后腰都传来一阵尖锐的酸痛。

  下人饭堂里人声鼎沸,弥漫着一股饭菜和汗水混合的味道。粗使的下人们都聚在这里,用着粗瓷大碗,大口地扒拉着饭。

  温眠眠排在队尾,领到了一份她的早饭——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两个又干又硬的黑面馒头,还有一小碟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咸菜。

  这就是她的早饭。

  她想起在相府时,每日的早膳都有七八个花样,蟹黄汤包,莲子羹,水晶虾饺……随便哪一样,都比眼前这些东西要精致百倍。

  巨大的落差让她一瞬间有些食不下咽。可腹中的饥饿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她知道,若是不吃,下午根本没有力气再干活。

  于是,她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端起那碗米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粥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馒头更是硬得能当石头,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咬下一口,剌得喉咙生疼。

  可她还是强迫自己,一点一点地,将这些食物全部咽了下去。

  吃完早饭,没有片刻休息,她又得回到那条青石路上,继续她那仿佛永远也扫不完的落叶。

  午后的阳光更加毒辣,晒得青石板都有些发烫。温眠眠的嘴唇干裂,视线也开始阵阵发黑。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随时都可能窒息。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温眠眠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行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玄色滚金边的王侯常服,腰间束着玉带,黑发以一顶墨玉冠高高束起。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那股与生俱来的、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尊贵与威压,依旧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瞬间笼罩了这片天地。

  是顾淮野。

  他身旁跟着秦安,身后还跟着数名神情冷肃的黑甲护卫。他们目不斜视,步伐沉稳,所过之处,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温眠眠的心脏“咯噔”一下,差点跳出喉咙。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变冷了。她下意识地想要躲藏,可这宽阔平坦的青石路上,连一棵可以遮挡的矮树都没有。

  她只能像其他所有仆役一样,慌忙把扫帚放到一边,退到路边,深深地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淮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是一种沉稳而有力的节奏,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温眠眠的心尖上。

  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而锐利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头顶。

  那道视线并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便移开了。那一行人从她面前走过,没有片刻的停留,仿佛她真的只是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温眠眠才敢缓缓地抬起头。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刚刚,看到她了吗?

  一定看到了。

  他一定是故意从这条路走的。他就是想看看,她这只昔日里养尊处优的金丝雀,如今是如何狼狈地,在这尘埃里挣扎。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终于明白了,在这座王府,她没有任何尊严可言。她的所有挣扎,所有痛苦,或许都只是他眼中的一出聊以解闷的戏码。

  温眠眠扶着身旁的梧桐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不能认输,绝对不能!他越是想看她狼狈,她就越要挺直腰杆。

  她重新拿起那把沉重的扫帚,眼神里褪去了方才的惊惶,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坚韧。她忍着手上的剧痛,忍着腰背的酸楚,一下一下,比之前更加用力,也更加专注地扫着地。

  她要让他知道,她温眠眠,不是那么容易被折断的!

  这一天,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夕阳的余晖将整座王府都染成一片瑰丽的金色时,温眠眠终于扫完了最后一段路。她将成堆的落叶清理干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将扫帚还回工具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那间阴冷潮湿的小屋,她几乎是摔倒在了床板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一样,手掌上的水泡已经变成了血泡,火辣辣地疼。肚子依旧在叫,可她连去饭堂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暗渐渐笼罩了屋子,她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屈辱、疲惫、疼痛、饥饿……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真的,能在这里活下去吗?

  就在她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温眠眠一个激灵,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那是一个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的小丫鬟,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你……你好,我叫小翠。”那丫鬟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几分紧张,“我看你晚饭没去吃,就……就给你留了点。还有一个热馒头。”

  托盘上,是一碗尚冒着热气的米粥,和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

  温眠眠愣住了。

  在这座冰冷得如同地狱般的王府里,她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突如其来的、微不足道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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