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辰这个浑身湿透、血迹斑斑、气息奄奄的陌生面孔出现时,无数道目光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评估和赤裸裸的贪婪,仿佛在掂量着这个新来的猎物能榨出多少油水,或者……能换几块灵石。

  萧辰感到脊背阵阵发寒,如同被无数条毒蛇盯上。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却牵动了伤口,痛得闷哼一声。

  “不想死,就别看他们。”前方女子的声音依旧清冷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她脚步未停,拐进一条更狭窄、更肮脏的小巷。

  巷子尽头,一座由黑色岩石垒砌、仅有两层高的简陋客栈出现在眼前。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牌歪斜地挂在门口,依稀能辨出“黑石窝”三个字。客栈门口蹲着两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老者,如同石雕。

  女子径直推门而入。一股更浓烈的汗臭、劣酒和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大堂里只零星坐着几桌客人,都在闷头喝酒或低声交谈,气氛压抑。一个身材佝偻、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老者趴在油腻的柜台后打盹。

  女子走到柜台前,屈指在台面上敲了敲。

  独眼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独眼扫过女子,又落在她身后狼狈不堪的萧辰身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沙哑的声音问:“几晚?”

  “一晚。最便宜的。”女子言简意赅,丢出两块指甲盖大小、灰扑扑的下品灵石在柜台上。

  老者收起灵石,随手从身后满是灰尘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七”字,丢在柜台上。“二楼最里面,靠崖壁那间。规矩懂?”

  女子拿起木牌,没再说话,转身走向楼梯。萧辰强忍着眩晕和四周投来的恶意目光,艰难跟上。

  二楼走廊狭窄昏暗,弥漫着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息。女子走到最深处一间房门前,用木牌在门上一个凹陷处按了一下,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推开房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涌出。房间极小,只有一张铺着破烂草席的石板床,一张缺腿用石块垫着的木桌,再无他物。墙壁是冰冷的黑色岩石,唯一的“窗户”只是一个开在崖壁上、仅供手臂伸出的狭小孔洞,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

  “待着。天亮前别出来。”女子将木牌扔在石床上,声音依旧没有起伏,“除非你想被剥皮拆骨,挂在镇口风干。”说完,她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声音和窥探。萧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石床上,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每一次都咳出带着血丝的粘液。

  黑暗和寂静如同潮水般涌来,只有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在狭小的石室内回荡。

  不能睡!至少现在不能!

  萧辰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刺激着昏沉的意识。他挣扎着盘膝坐起,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玄黄火瞳艰难开启,赤金光芒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微弱的鬼火。

  他颤抖着从腰间一个被水泡得发胀、勉强还未散开的简陋皮袋里,摸出仅有的三块下品灵石。这是他之前在山林猎杀低级妖兽后,用妖核在边缘小镇换取的,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灵石入手温润,散发着微弱的灵气波动。

  “玄黄塔……靠你了……”萧辰心中默念,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尝试沟通那座静静悬浮的宝塔。塔身感应到灵石的微弱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他按照最基础的吐纳法门,引导着灵石中的灵气,小心翼翼地试图吸入体内,同时全力催动识海中的玄黄塔,希望能借助它的力量加速炼化吸收。

  一缕微弱的、带着杂质的灵气,如同细小的溪流,艰难地渗入他干涸撕裂的经脉。

  然而——

  嗡!

  就在这缕灵气进入经脉,即将汇入丹田的刹那!识海中的玄黄塔猛地一震!塔身之上,那道在对抗血屠湮魂光束时曾惊鸿一现的暗金色“噬灵”符文,竟不受控制地骤然亮起!

  一股冰冷、霸道、贪婪到极致的吞噬之力,毫无征兆地降临!

  嗤!

  萧辰手中紧握的那三块下品灵石,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冰块,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化作三撮毫无灵性的惨白粉末,从他指缝簌簌滑落!

  更可怕的是,那缕被他艰难引入体内、正在经脉中缓慢游走的微弱灵气,也被这股恐怖的吞噬之力瞬间抽离、撕扯,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识海中的玄黄塔!

  “噗!”萧辰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颤,一口鲜血再次喷出!脸色瞬间灰败下去!那缕灵气不仅没能滋养他枯竭的身体,反而被玄黄塔强行吞噬,如同在他本就脆弱的经脉上又狠狠剐了一刀!剧烈的抽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成功了?不!是失控的掠夺!

  玄黄塔的“噬灵”天赋,竟在宿主极度虚弱、尝试吸收灵气时,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本能地爆发出来,直接吞噬了外界的灵力源头!它吞噬了灵石和那缕灵气,却并未将炼化后的精纯能量反哺给萧辰,反而像是在……补充自身?或者说,这霸道的力量,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驾驭,更无法引导其反哺己身!

  就在萧辰因这突如其来的反噬而痛苦蜷缩、心神剧震之时——

  “笃、笃、笃。”

  三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穿透力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敲在门板上,也如同敲在萧辰紧绷的神经上!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与他这间隔着薄薄一层粗糙木板墙壁的——隔壁房间!

  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岩石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和……贪婪,穿透薄墙,清晰地传入萧辰耳中:

  “新来的小子……你刚才……在吞什么东西?味道……很特别啊……”

  一股寒意,瞬间从萧辰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比深渊的冰冷意志更让他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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