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97年,5月。

  天气:阴

  案例:‘2546次循环’

  【我被困在1997年,6月1日这一天,足足重复了2546次,61104个小时...我永远逃不出去......】

  【永远。】

  ......

  ......

  我是个罪犯。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为陈东。

  我出生在1987年的6月,一个乡下的夏季。

  六月的农村总是忙碌,空中弥漫着麦茬,大片大片的农地种着赖以生存的金色麦穗,夏风一吹,麦穗便成了金色的海浪,随风摇曳。

  一道呼喊声响起。

  “你家婆娘生了!”

  一个男人从麦田直起腰探出脑袋,他头戴草帽,黝黑的脸庞略显迷茫。

  谁生了?

  陈华思考片刻,他猛地瞪眼,反应过来后便麦子也不管,直直向家奔去。

  锋利的麦茬扎进皮肤,滚烫的阳光晒的人蜕皮。

  周围割麦的村民全都看着他笑。

  据我母亲说,我爹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那天他回到家我已然出生,我爹浑身麦茬还想抱我,好在我姐虽然年幼,但开口提醒接生婆后没被他得逞。

  每每想到这,我妈总会和他争执几句。

  爹也不反驳,只是挠着脑袋,讪讪的笑着,随后摸着我和我姐说:

  “咱要大度,不跟她计较!”

  我娘听到后怒极,揪着他耳朵便展示出泼辣的性子。

  “大度大度!”

  “自从跟了你,大度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让别人也大度一次!?”

  闻言,爹便不再开口,只是蹲在门口,抽着卷烟。

  我爹是个很随和的性子,也就是俗称的老实人。

  老实人好啊,没坏心眼,有良心,安分守己。

  但......

  也容易挨欺负。

  有人来借东西,爹往往都会同意,可大多都一去不回,每每这时父亲便想着,或许碰到棘手的事,等几天就还了。

  如此,又等几天,对方还不还。

  父亲便会上门讨要。

  这时事情就变得滑稽起来。

  上门讨要的仿佛成了借钱的,欠债的仿佛成了老板。

  我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借了就要还,这是天经地义的,可真要还,却仿佛在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一样!

  在这时,娘便会对着我和姐姐叮嘱道:

  “以后你俩可别像你爹这样!”

  这样是哪样?

  年仅七岁的我不解。

  但我觉得...我爹应该是正常人才对。

  他待人和善,从不占他人便宜,他人借东西不还也会上门讨要。

  这才是正常人,为什么娘不让我做个正常人?

  我不理解,但我嘴甜。

  我跟娘说:

  “娘,我听你的,我肯定不和爹一样!”

  “等我长大,我让你住大房子,给你买漂亮的衣裳,让你天天吃蛋糕!”

  每每听到这不切实际的话,娘的脸上都会露出笑容。

  “成,娘等着你!”

  娘其实也没什么心眼。

  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街坊邻居谁有麻烦,她都会去帮一帮。

  虽然天天和我爹斗嘴,但也从未说过离婚。

  她最大的愿望,便是看着我和我姐安安稳稳长大,等老了和我爹依偎在一块,埋在家里那块麦子田里。

  我爹也是如此,他哄老婆时,便会开口说:

  “等以后两个崽长大。”

  “我带你出村,咱们去坐飞机,去上城玩!”

  娘很容易满足,听到这话,便会消气一半。

  爹再哄一下,她就没了脾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虽平淡,却也幸福。

  直到......

  那天,一个通知的出现。

  让我爹意识到,或许真有机会让我吗坐上飞机!

  ......

  ......

  村里要拆迁了。

  上头要在这规建一个厂区。

  我不知道拆迁是什么,但这应该是个好事。

  他们说,拆迁后就能住上大房子,就能让我娘和我姐姐穿上新衣服。

  这是个好事。

  但......

  “村长要买咱家的地.......”

  “多少钱?”

  “一千块。”

  爹娘的对话是如此的简单,说完后,他们便陷入沉默。

  片刻,娘突然开口。

  “你窝囊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你还想再窝囊下去!?”

  “你乐意让闺女儿子一辈子活在这里,我不乐意!”

  爹抽着烟,没说话。

  村长来买地了。

  在通告发出前,对方就来买!

  往常爹还疑惑,毕竟家里的地都是别人不要的,他来买这做什么?

  眼下拆迁告示一出,对方是彻底不加掩饰。

  良久,爹将烟头掐灭,眼神坚定起来。

  他对娘说。

  “不卖!”

  说不卖就不卖。

  爹觉得,这是他家的地,也是自己该拿的钱。

  凭什么自己要送给别人?

  所以......

  不卖,无论如何也不卖!

  “我去买两条狗防身。”

  我爹思考片刻向外走去。

  不多时,房门便被敲响。

  “笃笃笃!”

  我本以为是买完东西回来的爹,但开门的瞬间......

  “砰!”

  一股巨力将门砸开,来不及躲闪的我顿时被打到一旁。

  两个人走进来。

  我倒在地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我看着母亲和姐姐走出门和两人争执。

  我看着对方想让母亲签字写下什么,母亲不允,对方将母亲打晕,把我姐姐拖进屋里,耳旁传来一阵阵绝望的喊叫声。

  我想上前,想阻止。

  但没用,瘦弱身体的反抗,迎接他的只会是凶残,看着周围茫然且无助。

  我想爬上前,但一抬手,却见地上流淌着粘稠鲜红的液体。

  顺着液体往前看去,我看到我娘倒在地上。

  鲜血止不住的从脑袋流淌。

  我愣住了,耳旁是一阵轰鸣声,我爬过去,颤抖的双手捧着我娘的脸。

  听着耳旁姐姐的惨叫,我的双眼满是茫然无措,张开的嘴唇蠕动。

  “娘......”

  “醒醒...你醒醒。”

  ......

  当父亲回家时,他只看到被砸开的家门,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好似一个木头人,缓缓踏入家中。

  院子里是蜷缩在角落,抱着娘脑袋的我,双目呆滞,眼神惊恐,宛若植物人。

  父亲只觉周围空气凝固,逐渐窒息。

  他拖着那双发抖的双腿,用尽全身力气跨过门槛,向屋内走去。

  姐姐躺在屋里的床上。

  她发丝凌乱,

  整个人好似死了一般躺在床上,眼神空洞,麻木。

  “砰!”

  陈华面色苍白,瘫软在地。

  ......

  ......

  过往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反复浮现。

  仿佛坠入轮回,每当我闭上双眸,脑海中便会重复一次。

  我被困在1997年,6月1日这一天,足足重复了2546次,61104个小时......

  但今天......

  我逃了出去。

  六月四日,晚上十一点。

  拘留所内。

  “叮铃~”

  清脆的铁链声音响起。

  身穿囚服的陈东,那呆滞眸子忽的有了些许清明,他低下头,看着被拷住的双手。

  这是手铐。

  周围是警局,如果不出意外,几天后,自己便会被送上审判庭。

  他好像要死了。

  (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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