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抿紧双唇,望着对面的孙羌。

  他知不知道,他这是在替加害者约束被害者?

  “是边澈让你来警告我的?”她忍着火气问。

  孙羌哪敢把她气着,赶紧解释:“当然不是,而且我这也不是警告你,我就是担心澈子身体,提醒你一下而已——”

  “不管你信不信,你对他的影响,有时候是要命的。”

  姜梨冷笑,“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提醒?谢谢你帮边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知道自己这是把她惹了,孙羌脸色一僵。

  他想再解释两句,但护士过来了,叫他们进去帮忙。

  之后一直到做完几项检查、到回到病房,孙羌都没再找到机会和姜梨说话。

  “内什么……”孙羌在轮椅旁挠头,不知道自己要是说想和姜梨单独谈谈,边澈会是什么反应。

  “你不回公司?”边澈打断他,希望自己能和姜梨独处。

  “回,当然得回。”孙羌看眼浴室方向,姜梨一进来就去洗手了,至今都没出来。

  边澈:“那赶紧就走吧。”

  几乎气笑了,孙羌指指他,“嫌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是吧?我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什么?”

  孙羌一脸不痛快,扔下句“没什么”就走了。

  过了会儿,姜梨从浴室出来。

  边澈控制轮椅从窗边转身,“我让人送了点吃的,你待会儿吃一点?”

  姜梨点头,被孙羌破坏的情绪已经恢复。

  她和孙羌没有深仇大恨,各自立场不同罢了,她不想劳心伤神,和无关紧要的人计较太多。

  吃过东西,姜梨又睡了会儿。

  边澈没再回到床上,就靠在轮椅里,远程处理一些重要工作。

  然后叫芳姨过来一趟。

  “这是您的日常用品,这些是太太的。”芳姨展示过后,把东西收进角落的立柜里。

  她临走前,边澈低声交代了自己和姜梨之后的餐食,然后说:“找找房子里的避孕药,她应该藏起来了。”

  芳姨应声,又询问确认几句,才离开病房。

  这之后,姜梨在医院住了一阵。

  边澈请了护工,她多数时间什么都不需要做,又清闲又无聊。

  可边澈就是求着她,不让她离开。

  一周多后。

  医生找到姜梨,提醒说可以多带边澈下楼,适当晒晒太阳,有助于身体恢复。

  第二天九点多,姜梨在边澈的催促下,陪他下楼,来到医院内部的小花园。

  “一个人推我会不会累?”边澈问。

  姜梨这些天经常碰轮椅,已经习惯了,“不会。”

  “还是停下歇会儿,”边澈还是怕她累,“晒晒太阳而已,不怎么需要来回走。”

  姜梨没说话,又走了一段,把轮椅停在花园中心的小喷泉旁边。

  喷泉周围还有别的病人,也有小孩在追逐打闹,不算安静,但很安逸。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出去旅行怎么样?”边澈问。

  姜梨整个人站在阳光里,却像是感受不到暖一样,眼底始终透出点冷淡。

  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点头,她不想去,可摇头又没用。

  只要边澈想,他就一定能带她去任何地方。

  看她半晌不做反应,边澈也不介意,继续和她说话:“国外你逛过了,这次逛国内,之前我们一起做过的行程规划……”

  在他低沉的嗓音里,姜梨的目光渐渐失去焦点,眼神带着些回忆。

  她不能否认,在嫁到边家之前,她度过了充满幸福美好的许多年。

  而那些幸福和美好,几乎都和边澈有关。

  甚至可以说,她大部分的快乐时光,都是他带给她的。

  可后来,也是他给了她足够致命的打击和伤害……

  正出神,姜梨忽然被人用力扯了一下。

  跟着,有什么重重摔在了地上。

  周围响起惊呼,还有刺耳的啼哭,姜梨愣愣垂下眼睛。

  就见轮椅侧翻,边澈倒在地上,一手死死按着腹部。

  瞳孔一缩,她赶紧蹲跪下去,“怎么回事?你怎么样?”

  她试着拿开他的手,他却用另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没事,别怕,打电话叫护工来,你抬不动我。”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管好孩子,他们玩得太兴奋了,没看着人才撞上来……”孩子的家长拽着闯祸大哭的两个孩子过来,压着孩子的脑袋,带着他们不停的鞠躬道歉。

  姜梨回想着事发的一瞬间,隐约明白过来。

  是孩子冲过来快要撞到她,边澈为了护着她,才和轮椅一起翻倒,摔在地上。

  心里有些难受,她先给护工打过电话,又去拉边澈捂着肚子的手。

  “让我看看。”

  边澈不松手,“没事,我躺着缓会儿。”

  嘴唇一抿,姜梨两只手都握上他的手腕,却没有用力往下拉,“要是真没事,为什么不给我看?”

  看她这样,边澈脸上才浮现痛色,“应该是伤口开了,别看了,不好看。”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重点是“不好看”。

  姜梨胸口却像是被打了一拳。

  “我就算被撞倒了能有多大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是故意要我难受,你想我愧疚,想……”

  边澈抬手蹭她眼角,“别哭,我只是下意识拉你一把,没想到这轮椅底盘不稳,不是故意的,也什么都来不及想。”

  “真的只是顺手,相信我。”

  姜梨不说信还是不信,只是半跪在地上哭。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感情深,互相都心疼对方。

  只有姜梨自己知道,心底那些因矛盾情绪产生的拉扯有多痛苦、有多折磨人。

  护工来得很快,还带了护士。

  上楼检查过后,姜梨得知边澈的腹部伤口需要重新缝合。

  边澈被推进手术室,姜梨就怔怔坐在外面等。

  脸上的泪始终都想不起要擦。

  伤口处理结束,姜梨跟着边澈回到病房,她安静听着医护人员的叮嘱,然后送他们到门口。

  病床上,边澈始终看着她,等她关好门转身,才低低开口:“打了麻药,不怎么疼。”

  姜梨没说话。

  就算缝合时打了麻药,麻药过了之后呢?

  看她精神比他还差,边澈说:“睡一会儿吧,别胡思乱想。”

  姜梨倦倦望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别睡沙发,太软,对腰不好。”边澈又说。

  姜梨点头,去到病床旁边的陪护床上,背对他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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