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眼人也看得出来。

  啯噜会的人越是沉默,便越如一口不断填入火药的桶,只待一粒最终的火星,便会将其彻底引爆。

  那一天,就在左右数日。

  陈顺安自然也被抽调壮丁,跟着孙晓、程彬几人奔走,不是去街头巷尾巡逻,就是护送物资前往河岸,修筑堤坝。

  不过都不是第一线,有的是摸鱼划水的机会。

  再加之陈顺安年事已高,拒绝加入内处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武清粘杆处内流传。

  不管旁人或不屑、或讥讽、或恨铁不成钢,至少明面上无人再来招惹陈顺安。

  就当其是个透明人。

  陈顺安自然乐得如此。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

  随着最后一两四合伏石母被消耗殆尽,陈顺安无视耳边种种怪语幻音,岿然不动,再斩耳贼。

  这一次,耳贼斩后,迟迟不生,宛若彻底擦拭一般。

  于是,一股极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自他识海最深处迸发!

  刹那间,亿万火炽、性窍金光、后天一气、大药龙虎,这四幅真功图宛若形成某种循环,齐齐浮现,各种观想幻觉纷至沓来。

  陈顺安的身、眼、鼻、耳四感,如同卸下千钧重担,撕开外面包裹阻挡的薄膜,迈入另一个崭新天地。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生命气息自他的躯壳下勃然涌出,如春芽破土,不可阻挡。

  福至心灵般,陈顺安立即起身,就这杂乱的阁楼演练起身法、指法起来。

  小跷腿、尖子脚、破膝腿,肉飞仙三十六式打法,再是金蛇缠丝手,种种打法在他心中流淌,到了最后,更似返璞归真,不再拘泥所谓打法。

  他的呼吸沉长有力,带着独特的节奏,每一次吸气,腹部凹陷,周身肌肉微微内敛;每一次呼气,小腹如鼓,气力自腰胯猛地炸开,传导至腿!

  嗖!

  他心念微动,身形竟如鬼魅般无声掠出阁楼,全然融入清冷月华之中,仿佛失去了全部重量,所过之处,尘埃不惊,杂草不摇。

  这一刻,天地似乎都‘遗忘’了陈顺安的存在。

  一只眼珠子跟对灯盏似的黑猫,蹲在院墙上,悠闲地舔着身上毛发。

  但它对近在咫尺,就立在它眼前的陈顺安毫无察觉,哪怕扭头看去,目光警戒,却径直穿过陈顺安的身影。

  似乎在它眼中、感知中,陈顺安压根不存在!

  身、眼、鼻、耳四贼齐斩后,陈顺安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了新的能力。

  蒙蔽他人四感,立地无影,无相无形,哪怕近在咫尺,对方也恍然不觉。

  除非,对方的精神力量或境界,要高于陈顺安。

  先是神速,单凭绝对速度,让别人还来不及察觉,便飘然离去。

  再是现在的无相无形,直接欺瞒,甚至篡改他人四感……

  天下之大,陈顺安何处去不得?

  陈顺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底嘀咕一声。

  真是考验陈某人的道德底线啊。

  陈顺安默默散开意念,显出身形。

  那黑猫骤然看见面前凭空多出一个人来,当即炸毛,发出凄厉惨叫,吓得屁滚尿流,一溜烟跑远。

  “斩四贼,虎筋豹脉、泥丸开辟,再加之兼修《金蛇缠丝手》,观想螣蛇绕柱图,气血劲道本就胜过同境修者一筹……”

  陈顺安目光闪烁,沉吟道,

  “不知较之路靖、红五爷几人如何?打不打得过天璇圣姑?”

  “不行,毕竟不是跨境逆袭,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风险。不过不够,还得斩五贼,斩六贼,甚至武道宗师才行。”

  陈顺安得《金蛇缠丝手》的观想图后,或许是根骨改易,再加之开辟泥丸,渐返先天,无论是从体魄上讲,还是从精神潜力上论,都堪称天骄妖孽。

  所以几乎毫无波澜,便在识海中观想出一尊盘绕如天柱,遮天蔽日的螣蛇。

  《肉飞仙》的六景轮转真功图,是将六贼区分,分别具现,哪怕是修得满堂彩,也无非是同时观想六副真功图,精巧写意,由浅入深。

  而这螣蛇天柱图,却是以一种莽荒霸道的意味,幻想螣蛇欺天,居高临下,将六贼视作六蛇,吞食炼化。

  两者的立意截然不同。

  所以陈顺安兼修《金蛇缠丝手》,居然能做到查漏补缺,相辅相成的作用,将一些隐穴暗脉,意念隐晦处,也淬炼一番。

  “剩下的舌贼、意贼,堪称六贼中最难斩杀的两贼。”

  “舌抵上颚,口生津液,吞纳不尽,可视之为大药宝丹,乃是人体气化上行之表象,这舌贼可更加跟人体宝藏息息相关,听说有的老道士,穷经皓首一辈子,也就修得一口津精宝液,足以延寿长生。”

  “而那意贼更不用多说,乃心猿意马,所有杂念的根源。不过武清粘杆处的宝库,那什么‘石仙桃’、‘长曜松香米’,对斩杀舌贼、意贼颇有裨益……看来陈某,也该动一动,争一争了。”

  陈顺安默默思忖着。

  只是……

  陈顺安默默看着自己的手臂。

  随着境界不断提升,体内那如一株肉灵芝的异变也越发明显。

  皮肤之下,隐隐似有活物在缓缓蠕动,一种难以言喻的鼓胀感时隐时现。

  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要从陈顺安的体内破壳而出。

  ……

  燕子坞后山。

  云深不知处,一座孤峰刺破云海。

  一边是陡山,一边是深峪,中间点缀着几座道庵古刹,但也香火寥寥,无人修缮,已被风吹雨打了去。

  而此时,在陡山之上,天璇圣姑身披麻衣,赤足踩在菜园里,小心地给几株翠绿的菜苗浇水。

  不远处,几间茅草屋依山而建,朝东的门口还摆着一只陈旧蒲团。

  一柄古朴拂尘横卧其上,万千麈尾披散垂落,竟似发丝般般微微蠕动,悄无声息地扎入泥土深处。

  “圣姑,武清县衙已经曝尸乱党尸首,成立武清粘杆处,他们说……阪野津渡下,藏着一头大妖!”

  菜园子外,有两人面露敬畏之色,躬身立于泥泞里。

  其中一人红光满面,大腹便便,身穿黑缎子马褂,头戴一顶瓜皮帽,脸上随时都笑眯眯的,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此人便是新接手万隆堆房的东家,黄兴,本是通州城的一家富商,专司漕运精米。

  郑仕成死后,他便花钱捐缺,打通关系,升职上位。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五十多岁颌下无须,脸上细皮嫩肉的男子。

  皮肤保养得比女子还要水嫩几分,乃九隆碓房的掌柜,唤作管笙。

  黄兴温声道:“往日兄弟悬尸闹市,那红老五必定要去夺尸,到时候,圣姑便能离开此地,可喜可贺。”

  管笙也借机开口道:“是啊,只是圣姑,那水下大妖毕竟是心腹大患,若真是掀起江浪,妖云如潮,对武清县的百姓也是一场浩劫,不知圣姑可有法子,出手斩妖……”

  天璇圣姑放下葫芦瓢儿,不咸不淡道,

  “红老五此人,心如铁石,顽固不化,他不会去的。非但不会,反而会约束余众,严禁入县夺尸。至于水妖……我自有分寸。。”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与困惑,却不敢再多嘴,只得噤声垂首。

  “今日唤尔等前来,是另有吩咐。”

  “还请圣姑示下。”

  天璇圣姑道:“那夺取青罡洋火之徒,基本已经确定,就藏在武清县水窝子当中,或许还只是一名声不显的鼠辈。既然硬的不行,那便来软的。”

  天璇圣姑眸光微冷。

  “尔等回去后,或明或暗,打入水窝子内部,甚至扶持我们的人成为辘轳头,不怕没法子,将其逼出来。”

  黄兴面露难色,道:“可是圣姑,水窝子人员冗杂,即便我们假得辘轳头,逐一排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总不能……全都杀了啊?”

  天璇圣姑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意。

  “呵,得仙缘者,要么命格反噬,暴毙身亡;要么一飞冲天,崭露头角,是藏不住,也瞒不了的。到时候,将其带到我的面前,我亲自出手。”

  “是!”

  “谨遵圣姑令!”

  二人齐齐拱手应诺。

  “对了,我这缺少个药童,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天璇圣姑忽然开口道。

  “当然。此人乃厚土武馆的馆主石岳,乃一流境界,堆金积玉的命格……来人,提上来!”

  管笙朝身后拍了拍手,两位身穿劲装的大汉,将一只麻袋抬了上来,丢入菜园之中。

  “行,那尔等退下吧。”

  天璇圣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人匆匆下山离去。

  天璇圣姑走到麻袋前,素手轻拂,麻袋应声裂开。

  “杀——!!”

  一声爆吼,石岳魁梧的身躯猛地暴起!

  他双目赤红,体内雄浑气劲毫无保留地疯狂运转,汇集全身之力,一拳悍然轰向面前之人的面门!

  这是……那位圣姑?

  看到面前女子,石岳稍稍恍惚了下。

  他本奉命在迷魂湾一带巡逻,不知咋地,忽然被人偷袭,下了软筋散,失去意识。

  好在他功力深厚,所修功法耐毒绵长,早就悄然转醒,就等着敌人打开麻袋的刹那,准备发难。

  只是,居然是天璇圣姑在背后指使?

  这是为何?

  咔嚓!

  然而不见天璇圣姑动作,石岳的四肢陡然折断,呈一种令人目光生寒的诡异弧度扭曲着。

  “啊!!我的腿!!你这妖女,我跟你拼了!!”石岳惨叫着。

  天璇圣姑目光温柔,甚至带着怜惜之色,抬手推掌,一股无形气劲瞬间截断石岳疯狂奔涌的气血,将其死死锁于体内。

  泥土翻开,石岳活埋入菜园之中,只剩头颅露在外面。

  周遭那些翠绿的菜苗,根系仿佛瞬间获得了生命,窸窸窣窣地钻破土壤。

  精准地刺入石岳的丹田,缠绕心脏,甚至盘绕而上,直探脑髓深处,贪婪地汲取着殷红气血。

  所有汲取的生命精华,又通过那扎入土中的麈尾,源源不断输送给那柄古朴的拂尘。

  石岳双目顿时变得呆板无神,很快便被郁郁葱葱的菜苗遮挡掩盖。

  天璇圣姑见状,面露欣喜之意,

  “好药童,好童儿,你可得好生照料我的菜圃。”

  说罢,她不再看那已成药童的石岳,缓步走至悬崖边,眸光敛沉,望向深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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