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褪,东方泛起鱼肚白。

  晨钟敲罢,刚歇落不久的街巷又响起车辙滚动声。

  “斩身贼,体生飞仙劲,这便是一流境界么……”

  “五十岁,功成一流,某种意义上讲我也算‘老年天骄’了?”

  陈顺安幽幽从观摩真功图的状态转醒。

  他内视自身,四肢百骸周身大窍似乎都长出眼睛,只见体内流淌着一缕缕轻盈如羽,有红、紫二褐色的奇特劲道。

  按照《肉飞仙》的记载,此劲唤作‘飞仙劲’。

  三流境界的筋骨劲道、二流境界的气血种子和招式、再结合一流境界的意念,便形成这种特殊的‘飞仙劲’!

  乃灵与欲合的产物。

  陈顺安意念一动,稍稍引导出一缕飞仙劲来。

  飞仙劲离开躯体,便再无任何颜色、实质。

  只能‘感知’,不能‘目视’。

  嗖!

  劲道扩散,恐怖气机瞬间笼罩整座屋舍。

  无形火焰充沛四周。

  屋舍里、院子中,金头霸王、金鳞鲿顿时都不动了。

  都齐齐感受到一股炙热燃烧的煎熬。

  金头霸王蜷缩一圈,躲在角落,连触须都弯曲缠绕着身躯,近似个球。

  “呀!谁在放火,要成鱼汤了!”

  金鳞鲿惊叫一声,直接翻出白花花的肚皮,浮在水缸表面,一副死掉很久的模样。

  而藏在地底、墙角缝隙中的老鼠、虫蚁之流,更是不知暴毙多少。

  分明外表并无任何伤势,但体内五脏组织,却呈奇怪的焦炭状。

  似有无形心火,从内往外,将之活生生烧死!

  一斩身贼,哪怕不借视觉、嗅觉、听觉。

  陈顺安单凭空气中微薄震动、飞仙劲逸散的气息,都可作用他人气穴、大窍,形成一种奇特触觉。

  让身体接受如烈火烤炽、熊熊燃烧的神意倾轧!

  但凡意志薄弱,不如陈顺安者,都难免此苦。

  陈顺安果断散去外溢的飞仙劲,转而内养,使其流转周身。

  不足半炷香的功夫,他便察觉自己的皮膜筋骨、五脏六腑,在飞仙劲的滋养下,得到了极为可观的增强,较之二流境界,更加坚韧、生机蓬勃。

  这意味着,陈顺安的实力在未来,还会迎来一个小爆发,是突飞猛进的黄金时期。

  尤其是身法、轻功,都有可怖增长。

  飞仙劲飞仙劲,可是有‘飞仙’二字啊!

  “云中玉树挂龙袍,六贼无踪斩复狂。玉树龙袍已经完善,而六贼的斩杀,便是日久天长,反复的苦功夫了。”

  陈顺安长吐浊气,起身下床,卸下布帘、撕开桐油纸。

  六贼,自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一次斩灭的。

  这些杂乱思虑、嚣张识神,都是斩了又来,来了又斩,需要时时擦拭才行。

  而每次斩贼,都是对自身的巨大考验和折磨。

  需要消耗大量意念。

  不知多少一流武者,都倒在了某次的斩贼过程中,走火入魔,功法反噬。

  就如病大虫杨露一般。

  而在斩贼后,则需要借助各种手段‘养神’。

  好在斩灭六贼后的这一时期内,同时也是武者实力的精进期。

  欲斩贼,先乱神。

  观摩真功,择贼而斩。

  斩后养神,强劲壮体,掌驭各种威能。

  直至六贼斩灭,一流圆满,可望武道宗师之境!

  这便是一流境界的修行。

  曾几何时,在陈顺安眼中还高不可攀的林守拙,已经被他远远落在身后。

  什么贺启强之流,还在为一井之利勾心斗角。

  而陈顺安已经悄然踏足一流境界,身处跟各个井窝子东家、碓房东家、四大锅伙寨主相同的层次。

  他眼中的对手,现在也只有同斩一流的武者。

  就连当日那位病大虫杨露,现在在陈顺安面前,也不过土鸡瓦狗。

  “只是……”

  陈顺安低头,看着自己的肌肤纹理。

  随着‘飞仙劲’的流转,皮肤上环以云纹,有紫红二褐色一晃而过,似漆样光泽。

  木质、神秘,且有一种食露生长的古朴感。

  再联想起往日施展轻功,那如孢子微尘般难以捉摸的意境。

  陈顺安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株肉灵芝。

  肉灵芝陈顺安?

  ……

  瓮山,地处燕山余脉,京畿西北方。

  山势奇崛,怪峰耸立,不知藏着多少险地。

  圣朝初期,此地曾作宫廷养马的草料场。

  只是多年前,圣上爷想在瓮山建园,发现山下有座不知哪个朝代的王妃墓,墓门刻有‘你不动我,我不动你’八字。

  圣上爷受惊后,改修佛塔镇邪,然而也不见效果,隔三差五便闹出狐祟之事。

  一来二去,佛塔荒废,瓮山也变得人迹罕至起来。

  再加之经常有从西山来的猛兽大虫,流窜于此,捕人为食,便更没人敢来了。

  而此时,

  瓮山某处地宫中。

  有一白衣侠客仗剑而行,手持一个火折子,踏入地宫一处偏殿。

  只见偏殿中,影影绰绰,已经到了数道人影。

  为首者,立于殿首,依稀看得出是个身穿小衣襟、短打扮,高挽袖口的伟魁男子。

  “白满楼,我曾三申五令,不可节外生枝……你为何要杀万隆碓房的杨露?!”

  伟魁男子声音恢弘,带着一股磅礴的霸气,如山岳般压来。

  即便是白满楼都脸色微白,气血凝滞几分。

  白满楼眉头一皱,看向不远处那位清瘦男子。

  清瘦男子嘴唇轻薄,连着八字胡齐齐下沉,一副苦巴巴的模样,此刻见状是更苦几分,接连摆手,

  “误也误也。并非在下告状。”

  “休要迁怒清仇,此事你瞒不过我!”

  伟魁男子沉声道:“若非领命在外,身处京师,早就让你领受‘扑前刀’之罚!”

  啯噜会内部有几位严苛的奖惩制度,扑前刀便是其一。

  即三把尖刀插于地面,刀尖朝上,领罚者需赤着上身向尖刀扑过去。

  三把尖刀从前胸进、后背出。

  所以啯噜会内部有‘三刀六个眼,自己找点点’的说法。

  白满楼面容不变,道,

  “此间事了,我自会领罚。但该杀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伟魁男子怒道:“你!”

  “好了好了……”

  “红五爷莫要动怒……”

  “白满楼毕竟年轻气盛,再说了,不气盛也就不算年轻了……”

  偏殿众人七嘴八舌的劝说着。

  红五爷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啯噜会内,五爷分红黑二色,红五爷管外,负责江湖仇杀;黑五爷管内,负责纪律风气。

  此次啯噜会进京,便是这位红五爷主持大局。

  由于京师乃龙潭虎穴,天子脚下,故此次进京的啯噜会袍哥不多,不足双掌之数。

  但都是会中精锐、堂主、舵主一级的人物,不是一流高手,便是具备特殊禀赋的二流圆满好手。

  片刻后,又有几道身影赶至偏殿。

  见人已到齐,红五爷沉声道,

  “广州十二行勾结外邦的秘证,已经借内务府总管大太监之手,传入宫中,剩下的,便是等朝廷的反应;

  而广州十二行在京畿的接应人,据查明乃通州武清县万隆碓房的郑仕成。

  当然,他的后面或许还有人,但‘大黑帽顶’表示点到为止,隔山敲虎即可。”

  红五爷环视众人,眼睛莹莹生光,并不锋利透露着一种海纳百川般的深邃,被他所看之人,无人敢与之对视。

  “所以对于郑仕成此人如何处置?而明日灵官法会,全县抬辇游神,万隆碓房和那些水三儿,听说要撂搭比斗,这或许是一次机会。诸位怎么看?”

  红五爷说罢,众人面露思索之色。

  火光摇曳,一道声音传出,

  “仁者人也,亲亲为人。不妨由我出手,将郑仕成请来,听他说说为何误入歧途,沾染芙蓉膏火,再杀他身,以成仁也不迟。”

  这是仁字堂的一位堂主。

  “什么迂腐之言!按我说,今晚就冲入武清县,把郑仕成的脑袋砸入胸膛里,杀一儆百!”

  这是义字堂的一位堂主。

  “都太走极端了。不妨先礼后兵,传下拜帖,将其邀请至酒楼一聚,酒上论朋友,顺便下毒,鸡犬不留!”

  这是礼字堂的一位堂主。

  信字堂堂主声音低沉道,

  “我等只答应进谏京控,可未应允要管其余琐事。

  依我之见,郑仕成多行不义早晚会得到报应,我等不宜直接插手,不妨将消息传开,以煌煌大势、万民所向,让他众叛亲离!”

  没有智字堂堂主。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智字堂的袍哥们互相视对方为傻子,谩骂攻讦泼脏水,至今都未选举出一位堂主来,所以位置空缺。

  白满楼开口道:“我以为,莫说是他郑仕成了,凡是沾染芙蓉膏火的都该……”

  “谁问你了?!”

  红五爷冷声道。

  白满楼双手抱剑,紧绷嘴唇,面无表情,不再多说。

  红五爷道:“肖清仇呢?你说说。”

  肖清仇嘴唇蠕动,苦涩道,

  “不管如何,切勿殃及无辜,都是我圣朝子民,何必内斗啊。”

  “呵,你当别人为兄弟,别人视你为贼寇,你不斗他他就斗你!”

  有人立即反驳道。

  偏殿中,顿时陷入激烈的争吵。

  道路之争,理念各异。

  到了最后,甚至有三刀六洞,歃血斗狠的苗头。

  “行了!”

  嘈杂尽褪。

  红五爷一锤定音道,

  “既然郑仕成跟那群水三儿要搞一出灵官截会,两家是截,三家也是截!我等便伪装成耍戏法的戏班子,搭台设辇。

  先诛首恶,再视情况,拔除其余帮凶!”

  众人闻言,纷纷领命,商榷细节,不再置喙。

  有人突然开口道,

  “红五爷,我有内线说,病大虫杨露败走米仓山那晚,是被一神秘轻功高手逼退,若无意外,那道自乾宁国来的仙缘,当是落在他手。

  此物至关重要,事关芙蓉膏火走私,不宜旁落他人之手。”

  红五爷闻言,笑着摇摇头,话语中颇有不屑之意,

  “区区藏头露尾之辈,就算仙缘落至他手又如何?不过是耗子尾巴上的疖子,没多大脓水!先顾着眼前事吧。”

  “是!”这人没有多说。

  片刻后,众人纷纷离去。

  偌大的地宫,重归死寂。

  漆黑中,红五爷身旁,突然响起一道似男似女,时而稚嫩时而苍老的古怪声音,

  “你骗人。那道仙缘至关重要,越山道院恐怕已经派人来找。”

  红五爷平静道,

  “所以更不能让他们找到。那位神秘人不管是谁,既然夺走青罡洋火,销声匿迹,至少证明不是碓房、越山道院他们的人。

  这便够了,值得我出手为他遮蔽,拦下越山道院的人!哪怕希望再渺茫……也是星火。”

  那道古怪声音沉默了下,幽幽道,

  “值得吗?芙蓉膏火的扩散,乃大势所趋;青罡洋火旁落他人,越山道院更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都没管,你一介武夫,凭什么管,管得了?”

  红五爷笑了,本还温润的双眼,乍起神光,灼灼炽热,带着无穷的赤诚,缓声道,

  “正因为没人管,我这个武夫才来管!”

  ……

  六月二十四,王灵官诞。

  早饭很简单,就三碗浓粥、三个焦圈,配着三个白鸡蛋。

  婉娘说,王灵官有‘三眼观天下,金鞭驱邪气’之能,这样吃能沾沾王灵官的福气。

  今日万隆碓房和水窝子两方,会各起神仙驾辇,吹吹打打,绕县一圈。

  两方先在魁星塔相逢,截会撂搭,决出获胜一方。

  然后获胜方再带着两方神仙驾辇,到灵官庙献香,独占此次供奉。

  可以说,今日谁要是输了,那真是输人又输阵,日后真没脸面在武清县混了!

  途中会有往日的主顾捐献香火,随着驾辇同行。

  看热闹的百姓自然也不少,提前一夜就去沿路抢位置、占道去了,甚至还有‘黄牛’冒了出来。

  婉娘道:“今天还只是灵官诞辰,等后天的灵官成神日,那更热闹得紧,到了晚上千家万户都升喜灯,灵官庙更是要放各种炮仗。

  其中有种叫做‘雷火金鞭’的,那真是又亮又花哨,整个夜空都披星带彩的,那可叫好看哩。”

  这年岁的百姓,少有娱乐活动。

  各种庙会、神灵诞辰,已经是难得的消遣。

  整个早上婉娘都难掩心中喜悦,趁着陈顺安吃饭的空隙说了半天。

  饭后。

  婉娘简单收拾了下,便匆匆出门,甚至没给陈顺安牺牲色相的机会。

  说是要先去灵官庙上香,待会再来魁星塔找陈顺安。

  陈顺安耳边少了叽叽喳喳黄鹂般的声音,也隐隐松口气。

  抬辇游街,吹吹打打的活儿,自然轮不到陈顺安这个老前辈。

  他直接赶往魁星塔。

  熙熙攘攘的,魁星塔这边一眼望去都是圆滚滚,上下起伏的人头。

  好在早有官府衙役拉线,维持秩序,倒是不显混乱。

  陈顺安挤进魁星塔这边,便见塔前搭着个高台,摆放多把椅子。

  陈顺安自然没资格坐在高台椅子上。

  他跟三德子、刘刀疤等水三儿一道,站在高台左侧。

  右侧站着的是万隆碓房的帮众。

  两方泾渭分明,又目光凶狠,虎视眈眈。

  不消片刻,随着衙役的开路吆喝声,一辆辆软轿抬来,前来观礼。

  赵光熙、柳如月、郑仕成几人自然不用多说。

  长隆、兴隆、九隆这三家大碓房也派掌柜前来,水窝子这边也来了几位东家。

  玉面凫周青、混元大伞岳霆也被拉来镇场子。

  而赵光熙、柳如月两簇拥着一个六十岁出头的老头,一身青衫,穿着儒雅,但眉眼却带着几分精明。

  想来此人便是柳如月那位在县衙当差,任钱谷师爷的亲爹,柳穗。

  虽然师爷是没编制的‘合同工’,不入官身,例钱都是县丞自己掏钱发放。

  但柳穗到了,也就等于县丞大人到了。

  其余的,还有一些当地乡绅、缙绅耆老。

  “嗯?那是……”

  忽然,陈顺安看到郑仕成面露谦卑,落后半步,在为一女子引路。

  此女面容绝美,却不食烟火,双眸冰冷。

  一身道袍,高绾牛心发纂,腰系水火丝绦,手托一柄拂尘,浑身充斥着一股缥缈似仙的气质!

  无比符合百姓脑海中,那朝游沧海暮苍梧的仙人印象!

  陈顺安瞳孔骤缩,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仙道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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