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们之间存在某种误会,您肯定搞错了什么,不过您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忽然想起来家里的煤气灶没关,我先回去看看哈!”

  本来,方晓夏是想这样一口气流畅地讲出来的……但任由长达八百字的小作文在脑海中滚动,她却死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死嘴!快说话啊死嘴!

  完蛋了!偏偏这个时候社恐发作,加上对陌生坏人的恐惧,她的声带已经完全没办法工作了!

  此时此刻,方晓夏想找个垃圾桶钻进去。

  “我,我,我……”

  在白舟的注视下,方晓夏的大脑完全宕机,脸涨得通红。

  好在最后,她终于吭哧吭哧地成功发声:

  “我,那个,误搞放守口……煤灶回看哈!”

  白舟“?”

  方晓夏自己:“?”

  我在说什么东西呢!

  此刻的方晓夏在心底已经变成了站在桥上捂着脸颊的《呐喊》画像,恨不得将胡言乱语的自己当场打晕过去,但又怕疼不敢下手。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眼前少年的表情却渐渐变得恍然大悟。

  真的假的,这人不会听懂了吧……

  连方晓夏自己都不敢相信,能有人听懂她的“方言方语”。

  然后,她就听见白舟说道:

  “好诗好诗。”

  “——原来,你是个rapper!”

  “rua……哎?”方晓夏迷惑地眨了下眼睛。

  但白舟已经完全明白了。

  此事在《黑猫淘气八千问》上亦有记载。

  这个应该属于蓝星特产,晚城没见过,好像是叫……freestyle,即兴说唱!

  虽然完全不能理解对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白舟选择尊重文化多样性,也尊重对方的兴趣爱好。

  甚至考虑到方晓妍的嘱托,白舟决定鼓励一下对方:

  “很广泛的爱好了。”

  “不过……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收下这些吗?”

  白舟又指着地上的黄金腕表发问。

  方晓夏急忙点头,单马尾上下摇动像个蹦跳的袋鼠。

  “是不够还是……”

  方晓夏又加速摇头,这次的她比旋风还快。

  很有骨气!原来是个油盐不进的……白舟叹了口气。

  他倏地想起客厅桌上摆放的老人遗照,目光转移,似有所悟:

  “这套房子,对你有特殊的意义是吗?”

  方晓夏眼前一亮,急忙点头:“嗯嗯嗯!”

  这个悍匪,好像有一点善解人意?

  “原来如此……是我打扰了。”

  白舟心中了然,随即叹了口气,无奈收起地上的黄金腕表,大把大把往自己的怀里踹: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另寻他法了。”

  一边用低沉的话语说着,少年一边摘下围裙,缓缓迈开步子,和方晓夏的距离拉进。

  “?”

  但这一动作显然刺激了少女敏感的神经: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掏出手机,鼓起最大的勇气喊出声来,少女整个人都龟缩在了墙壁角落瑟瑟发抖:

  “如果你……我我我我……我会报警!”

  少女发出了可怕的警告。

  方晓夏此刻忽然格外痛恨一梯一户的户型,要是有个邻居她也不至于如此无助。

  但白舟的脚步却越走越远,拐了个弯,朝着一边的窗户径直走去。

  “什么你的我的……听不懂,但是放心吧。”

  “我会自己走的。”

  “吱呀!”

  窗户打开,外面的风裹着飘摇的细雨吹了进来,将室内的静谧和温暖驱散。

  白舟的身影爬上了窗台。

  “?!”

  这一突如其来的莫名举动,让方晓夏的心脏猛地收缩,下意识脆生生喊了一句:

  “喂!你要做什么!”

  难道,他不是要对自己做什么,而是要跳……?

  可是为什么?有什么理由吗?就因为不收你钱?

  让你走不是真让你“走”啊……

  大多数人的本能是不想多管闲事,但人类还有一种更深层的本能是不想看见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逝。

  莫名的惊慌笼罩了方晓夏,她站起来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朝白舟靠近两步,想要劝点什么但还是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我?”

  站在窗台上的少年回头过来,眼睛朝着眨巴了两下。

  面对方晓夏的疑惑,他同样觉得奇怪,用着理所当然的语调回复:

  “我下楼啊,不然呢?”

  下楼?这样下楼?

  方晓夏茫然了。

  哥,这是五楼!

  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凌晨的雨声愈加急促,虽然雨滴不大,可绵密的细雨更容易被风吹进客厅。

  窗帘翻滚起来,方晓夏的脸蛋被雨点溅射,清晰的触感提醒着现在的一切并非梦境,可又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微妙细节,似乎正在朝着比梦境更荒诞的方向快车狂飙。

  “哦对了,有人托我给你带一句话。”白舟忽然有话要讲。

  “什么?”方晓夏理所当然感到困惑。

  我认识你吗,谁会托你给我传话?

  别小瞧人了,我可是连朋友都没有、根本不被人在乎的“孤高之夏”啊!

  “虽然我忽然这么说似乎显得很莫名其妙。”

  白舟挠了下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低垂下来:

  “但有人想要告诉你……你七年前躲在被窝里,一边抹眼泪一边捏造出来的那个‘万能小班长’,已经替你打赢了所有你当年不敢打的仗。”

  越是说话,白舟的声音就越低沉,

  “所以她希望你能自信起来,她还说,只要你想,就什么都能做到!”

  衣领被风吹动,微冷。

  白舟看向小方同学,果然看见对方茫然呆滞的表情。

  又来了。

  这个神秘男人总是喜欢说些让人完全听不懂的、好像很帅气的话语。

  但这一次,方晓夏完全楞在原地,眼睛不停地眨啊眨。

  “小班长?”

  “什么都能做到……”

  久远的记忆,终于从方晓夏的记忆深处苏醒。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他真的认识自己?还是说让他传话的人和自己很熟?

  这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又是什么意思?

  千百种疑惑同时出现在方晓夏的心头,也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脏忽然莫名抽痛。

  上次她在教室上课,也是这样,忽然觉得像是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人,不知不觉就在课上泪流满面,吓坏了老师……

  “你是谁,她又是谁?”

  方晓夏急促询问,可却只看见站在窗台的男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嘘——”

  伴随“嘘”声落下。

  冥冥中,方晓夏感觉到像是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笼罩在了自己头上。

  但她只是眨巴了两下眼睛,摸索遍自己全身,也没搞明白这种感觉到底从何处来。

  是她太敏感了吗……

  “下次再见吧。”

  白舟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有一种预感,这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丢下这句话后,白舟转过了身。

  少年的身影与窗外漆黑飘摇的雨夜像是融为一体,侧脸的模糊轮廓被雨丝侵蚀,他就那样静静站着,俯瞰向外面空无一人的安静街道。

  穿过他的身影,还能隐约看见远处几点模糊的霓虹灯光,站在方晓夏的角度看去,那些闪烁的点点灯火就像扛在少年肩上。

  帅气的身影神秘异常,莫名让人想到深夜静谧的月光……

  ——如果不看裸露的后背和大腿的话。

  不过老实说,后背破开大洞的衣装,露出栩栩如生的巨狼纹身,反而更容易让方晓夏对少年的出身来历肃然起敬、浮想联翩。

  就在刚才,方晓夏还对少年满心恐惧。

  但是现在,看着少年站在雨夜窗台上的背影,她只觉得对方身上满是迷雾,而且那些迷雾似乎和自己还有某种未知的神秘关联。

  于是小方同学心里自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和探究欲望,尽管连她自己都很清楚,这种探究与好奇很可能是危险且不可触摸的……

  这的确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矛盾感觉。

  但最后这些感觉化作视线,落在对方仿佛要随风而去的身影上时,方晓夏又忽然在对方身上,隐约感受到某种她很熟悉又隐约不同的东西。

  ……是孤独。

  不知为何,少年独自站在雨夜窗台、仿佛随时都会一跃而下的身影,好像……特别孤单,特别悲伤。

  那种感觉被隐藏的十分小心,但偏偏小方同学对此常有体会,同类对这种感觉或许更加敏感。

  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有颗饱经风雨的疲惫灵魂,无家可归无处可躲,就连一个舔舐伤口的避风港都找不到。

  想起刚才白舟系着围裙打扫房间的勤快模样,方晓夏忽然有一种感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有一种完全和理智相悖的冲动,让她差点想说要不你留在这里也行,房租可以另外再说……

  但还没等她在心里纠结完毕,对方的背影就头也不回的朝她挥了挥手。

  “走了。”他说。

  然后,少年身影微微屈膝,就这样从五楼的窗台一跃而下。

  “喂!别——”

  少女大惊失色。

  任何思考都没有了,方晓夏的第一反应就是救人。

  她连滚带爬飞奔过去,站在窗边伸出手去,笨拙的少女似乎想要试图拉住什么。

  可就像猴子捞月,探手的瞬间捞了个空——

  等到眼前视线变得清晰,少女的瞳孔猛地收缩,就连呼吸都忘记。

  “哗啦啦……”

  屋外雨声淅沥,屋内一片死寂。

  绵密的细雨,将方晓夏用力探出窗外的脑袋打湿,但少女仿佛浑然不觉。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像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因为她凝视着楼下的街道,昏黄的灯光照亮空空如也的街面。

  夜深了,四下一片静谧,密集的细雨穿过光线歪歪斜斜,在地面泛起涟漪。

  ——从五楼跃下的男人,就这样无影无踪。

  “……人呢?!”

  趴在窗边凝视楼下,任由窗台的泥泞污染校服胸前,瞪大眼睛的少女呆滞地呢喃出声。

  “扑通!扑通!”

  大脑已停止了运转,可她的心脏却跳个不停。

  这个男人……

  究竟是谁?

  恍惚转身,少女看向干净整洁的室内。

  常年积灰的地面一尘不染,一切摆设都是原来模样。

  只有摆放在墙角的扫把和折迭好的围裙,证明刚才发生的怪诞的一切,似乎并非梦境。

  难道他闯入此地,就是为了等待自己,和自己讲出似有深意的奇怪话语?

  他似乎和自己有着某种关系,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某位故人,但时而又让方晓夏觉得他看的是自己……

  然而她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疑惑地想着,方晓夏不免想起对方口中的“万能班长”。

  那好像的确是自己曾经丢弃的儿时梦想,也是没来得及交给老师的幼稚园作业……

  “!”

  想着想着,熟悉的心脏抽痛感再度袭来。

  恍惚间一种温暖的感觉包裹了她,像是有什么人从身后将她温柔抱住。

  这种温暖太过美好,让从未体验过的方晓夏产生贪恋,仿佛永远不想分开。

  但这种感觉忽如其来又转瞬即逝,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有残留半点余韵。

  “怎么回事?”

  “似乎是很重要的人……但为何我会忘记?”

  捂住胸口,少女的表情更显疑惑。

  难道这个总是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少年,真是被自己忘记的重要的人?

  可能吗?

  “……哎?”

  倏地轻咦一声,方晓夏抬起手,抚摸向自己的脸颊。

  晶莹的水珠出现在白皙的指尖,却并非雨水。

  “怎么……”

  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而且莫名其妙,少女已泪流满面。

  ……

  受伤的黑猫独行在寂寥的长街。

  “我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雨,珍惜时间回复伤势。”

  租房大计破灭,白舟在心里低声嘟囔。

  “明天还有一堆事情要做,不养精蓄锐调整状态可不行。”

  每天夜晚23点的少校追杀,都已经习惯成为小事了。

  相比之下,明晚24点的倒影墟界,即将被众多非凡者一齐讨伐的圆梦中学才是真正的大场面。

  不为人知但又人尽皆知的通缉犯白舟——

  就要第一次在人前登场亮相。

  这时,黑猫头顶的黑色丝带悄然滑落,打着旋而飞向雨夜的半空。

  脚尖在空气荡开涟漪,风衣飞扬的鸦倏地在白舟头顶出现,表情带着几分肃然:

  “你刚才接触的那个女生……似乎有些不对!”

  “虽然是普通人没错,但我在她的身上看出了神秘学的影响。”

  “或许,有什么非凡者在盯着她!”

  然而,面对鸦的提醒,白舟却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像是早有预料:

  “嗯,和我想的一样。”

  白舟早就猜到这件事,甚至比鸦还要更早。

  毕竟无论是毕业照上的遗言,还是方晓妍的存在,都早就向白舟说明了问题。

  “所以我不是在她身上布置了仪式?”

  在幽暗的小巷中变回人身,淋雨的白舟蹲伏在巷尾的墙头,转头遥遥看向远处居民楼迟迟没有关灯的五楼窗口。

  然后,他轻声低语,算是回答鸦的问题:

  “我有一种预感。”

  “我们和她的下次见面,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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