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记忆的视角起初是模糊而低矮的,充斥着泥土、腐烂和黑暗的气息。

  蜈蚣精原本只是草原上无数蜈蚣中普通的一条,靠着在尸骸腐肉间钻营,懵懂地汲取着微弱的阴秽之气,年深日久,竟也生出了一丝蒙昧的灵智。

  改变它命运的,是呼伦湖畔那个寻常的清晨。

  它躲在石缝里,亲眼看到一队穿着古怪的人,凭空出现在平静的湖面上。

  强烈的好奇心,或者说,是对那些人身上散发出与草原截然不同的气息的渴望,驱使着它远远地尾随。

  它看到了那些人神情肃穆,郑重的将一颗金红色的果子埋入湖畔附近一处向阳的缓坡上。

  小蜈蚣被那果子的气息吸引,悄悄从地底钻过去触碰,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它不甘心,也不死心,冥冥中有种模糊的预感让它在这群人附近的地下安了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看着那些人在祭坛周围安营扎寨,虔诚祈祷。

  果子表面的金红渐渐褪去,变成了深邃的蓝青色。

  十几年过去了,果子依旧毫无动静,并没有破土发芽。

  终于,那群人失去了耐心,挖开土查看。

  只见一条比寻常蜈蚣大出数倍的蜈蚣,正盘踞缠绕在那颗变成蓝绿色的龙血果上。

  为首的人激动得浑身颤抖,纳头便拜:“上苍保佑,护法神兽降临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这只蜈蚣精的虫生彻底改变。

  那些人类非但没有惊恐或打死它,反而对着它和那颗果子跪拜起来,将它奉为“护法神兽”,每日献上最新鲜的牛羊血肉供奉。

  他们似乎从这颗变得青蓝的果子上领悟到了某种法则的运用方法,部落迅速强大,称霸草原一方,成为了后来的东胡。

  蜈蚣精在源源不断的血肉供奉和人类虔诚的信仰之力中飞速成长,躯壳变得坚硬如铁,背上甚至隆起了类似翅根的硬甲。

  但它渴望更多。

  它发现,偷偷吸食这个部落凝聚出的气运,比吃血肉成长更快。

  于是,它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东胡的王庭。

  它暗中作祟,蚕食着东胡的国运。

  终于,当更强大的匈奴举兵来犯时,凄厉的号角响彻草原,年迈的神巫跪在它的巢穴外泣血哀求:“神兽大人!求您庇佑您的子民啊!”

  已经吸饱了油水的蜈蚣精,感受了一下匈奴军队那冲天的杀气,选择了无视。

  冰冷的复眼毫无波澜,用精神力对神巫说:“本尊化龙在即,不可妄动干戈...” 说完便缩回地底深处,躲藏起来。

  东胡毫无悬念地被匈奴铁蹄踏灭。

  蜈蚣精故技重施,想成为匈奴新的“护法神兽”,却被那位弑父杀妻,狠心手辣的冒顿单于一眼看穿其贪婪本质。

  “区区妖物,也配与孤谈条件?” 一场大火烧毁了它的巢穴,逼得它狼狈逃窜。

  无奈之下,它只能悄悄尾随着东胡灭亡后残存的一支小部落,远离了呼伦湖,来到如今的和林格尔地区的山峦附近定居。

  残部的新神巫,那位老萨满的孙子,带领族人艰难求生。

  当他们发现“神兽”竟追随而来时,欣喜若狂,再次奉上珍贵的血肉供奉,祈求它带领族人复仇,重现东胡的辉煌。

  蜈蚣精享受着供奉,却对复仇嗤之以鼻:“守护尔等已是恩典,莫要得寸进尺。”

  渐渐地,族人失去了希望,供奉也变得敷衍。

  那微弱的念力再也无法支撑它成长,蜈蚣精的修为停滞了。

  这次他将目光投向了神巫临时终带入墓中的那颗蓝绿色果子——龙血果3号。

  蜈蚣精悄悄潜入墓室,吞下了那颗果子。

  果然,这龙血果内含磅礴的气运,借着这股奇异力量的内丹逐渐在它腹中成形。

  为了独享这份力量,为了不被打扰地完成蜕变,它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将山外那支早已凋零的东胡残部……吞噬殆尽。

  此后的漫长岁月,它便潜伏在这山中,一边借助龙血果的力量提升修为,一边靠偷吃过往牲畜和牧民,活得逍遥自在。

  直到近代,战火纷飞,它敏锐地察觉到天地间弥漫着一种它无法理解,却令它本能战栗的“大势”,这才有所收敛,只敢偷吃牲畜和野兽,再也不敢轻易害人,生怕惹来它无法承受的天谴。

  这次和林格尔县大地震造成的沟壑,成了它出来觅食的通道,寻找震亡的牲畜。

  没想到回来时,老巢被端,子孙死伤殆尽,这才暴怒出手,最终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消化完这段漫长而扭曲的记忆,林初夏心中唯有无情的嘲讽。

  贪婪、自私、背叛、苟且……这条蜈蚣精的一生,可谓将这八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送你见长生天,算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善事’了。” 林初夏低声自语。

  紧接着,第二段更加庞大、沉重的记忆洪流冲击而来,这一次,是关于另一个时空的轨迹...

  画面起始,是清朝末年,紫禁城。

  巍峨的宫墙在连天的炮火中颤抖,往日象征着无上权威的朱红大门被粗暴地轰开。

  穿着各色军服,贪婪兴奋的士兵潮水般涌入,宫女太监尖叫着四散奔逃,珍宝古玩被随意抢夺、践踏。

  在这片混乱与屈辱中,一个戴着高顶礼帽、手持镀金文明杖、穿着考究西服的M国人,步履从容地走进了这座沦陷的皇城。

  他叫弗朗西斯,眼神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轻蔑。

  “一个辉煌而腐朽的文明,终于露出了它垂死的模样。”

  他低声对同伴说道,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在随后对皇家秘库的“收集”中,弗朗西斯凭借其早年在清朝生活、对东方文化有所了解的优势,搜刮了大量珍贵的古籍和文物,运回了大洋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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