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流转。

  乾宁四年,深秋。

  咸阳的梧桐叶落了满地,金黄一片。

  一列漆黑的皇家专列,悄无声息地驶入皇城禁苑。

  车门打开。

  一名身穿黑色风衣的青年,踏上了站台。

  他比三年前更高,肩膀也更宽阔。

  皮肤被风霜染成了古铜色。

  一双眼睛,看过了高山与瀚海,见过了繁华与荒芜,沉淀了星辰。

  正是游历世界归来的太子,赵宸。

  他今年,二十一岁。

  赵锋没有在麒麟殿等他,而是在寝宫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父子二人,相对而立。

  没有嘘寒问暖,没有父子情长。

  “非洲的铁路,修到了何处?”

  赵锋开口,声音平淡。

  “回父皇,已贯穿南北,连接了三十七座新城。只是当地部族与迁徙百姓的冲突,依旧时有发生。”

  赵宸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美洲呢?”

  “金矿与油田的开采,已步入正轨。但当地土著的反抗,从未停止。儿臣以为,一味镇压,并非长久之计,教化与融合,或为上策。”

  “欧洲呢?”

  “一群圈养的绵羊,为了一块草地,也会互相撕咬。儿臣已依照父皇旨意,设立欧罗巴总督府,以绝对的武力,维持秩序。”

  赵锋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赵宸的眼睛。

  那里面,不再只有皇城内的方寸天地,而是装着整个世界。

  赵锋随后问了许多。

  从澳洲的畜牧业,到南洋的香料贸易,再到西伯利亚的戍边军镇。

  赵宸对答如流。

  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

  甚至提出了自己的,独到的见解。

  这场谈话,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天光微亮,第一缕晨曦照进殿内时。

  赵锋终于点了点头。

  “你,合格了。”

  翌日。

  麒麟殿,早朝。

  一道石破天惊的诏书,由内侍当庭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次子赵越,性情勇毅,封‘非洲王’,藩国开普,总督非洲大陆事务!

  皇三子赵恒,聪敏好学,封‘美洲王’,藩国黄金城,总督美洲大陆事务!

  皇四子赵景,敦厚仁善,封‘澳洲王’,藩国悉尼,总督澳洲大陆事务!

  ……”

  赵锋一口气。

  将除太子赵宸之外的所有成年皇子,尽数封王!

  分封的土地,正是那地图上的四大洲!

  他们将成为那片土地上。

  仅次于皇帝的最高统治者。

  代天子,牧守一方!

  “轰!”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封王!

  自大楚立国以来,赵锋从未分封任何一位王爵!

  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成为定制。

  却没想到,皇帝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陛下三思!”

  “分封诸王,恐有汉时七国之乱的隐患啊!”

  几名老臣跪地泣声劝谏。

  赵锋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

  他没有解释。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几位刚刚被封王的儿子。

  赵越、赵恒、赵景……他们脸上没有狂喜,只有凝重。

  他们躬身出列,齐齐跪下。

  “儿臣,领旨谢恩!愿为父皇,为大楚,镇守四方,开枝散叶,永固江山!”

  他们的声音,掷地有声。

  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

  皇帝封的,不是坐享其成的藩王。

  而是镇守边疆,开拓领土的“镇国之王”!

  他们的藩国,是帝国疆域的最前线!

  诏书宣读完毕。

  赵锋的目光,落在了唯一没有被分封的赵宸身上。

  “太子赵宸,监国理政,辅佐朕躬。待朕百年之后,承继大统!”

  这道旨意,彻底确定了赵宸作为大楚帝国下一代皇帝的,唯一合法地位。

  也是对天下人宣告。

  江山,有主!

  ……

  乾宁十年,夏。

  赵锋四十一岁。

  这一年的他,依旧如三十岁时一般,不见丝毫老态。

  帝国的机器。

  在他的意志下,平稳而高效地运转了二十五年。

  这一日,他再次颁下诏令。

  退位!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无数的奏折,从世界各地,雪片般飞入咸阳。

  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赵锋一概不理。

  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天坛之上。

  赵锋亲手摘下头上的十二旒冠冕。

  为二十七岁的赵宸,戴上。

  他将那枚代表着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交到赵宸手中。

  “这个天下,以后,是你的了。”

  赵宸双手接过玉玺,重如山岳。

  他看着眼前的父亲,这位一手缔造了日不落帝国的男人。

  在自己最鼎盛的年纪,选择了放手。

  赵宸双膝跪地,重重叩首。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新皇登基。

  按照惯例,当改年号。

  可赵宸登基后的第一道旨意,却是:“朕之所有,皆父皇所赐。朕不敢忘,天下亦不可忘。”

  “自今日起,沿用“乾宁”年号,以彰父皇不世之功!”

  此举,再次震动天下。

  却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新皇的决心与孝道。

  大楚的权力交接,平稳得不可思议。

  退位后的赵锋,没有留在咸阳,成为处处掣肘的太上皇。

  他带着那群早已告老还乡,一个个闲得浑身长毛的文臣武将。

  悄然离开了咸阳。

  从此,帝国的史书上,再无他的记载。

  只留下一个传说。

  ……

  乾宁十五年,初冬。

  大楚。

  九江市。

  韬光县。

  县城东街,一家名为【骑兵火锅】的店铺,生意火爆。

  老板是名老者,名叫钱冲。

  这一日,午后。

  店里客人不多。

  钱冲正靠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

  忽然,店门被人推开。

  一阵寒风,裹挟着喧闹声,涌了进来。

  钱冲抬头一看,愣住了。

  只见一个男人,当先走了进来。

  那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

  一身简单的黑色便服,却掩不住那股刻入骨子里的威严与贵气。

  他面容俊朗,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而在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大帮人。

  全是头发花白的老者。

  可这些老者,一个个龙行虎步,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得像是刀子。

  为首的几个,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一个满脸虬髯。

  还有一个独眼,煞气逼人。

  钱冲的脑子,“嗡”的一声。

  手中的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连滚带爬地从柜台后冲了出来,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噗通!”

  膝盖还未着地,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胳膊。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男人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钱冲抬起头,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眶瞬间红了。

  他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两个字。

  “陛下。”

  来人。

  正是已经“消失”了五年的太上皇,赵锋!

  他如今,四十六岁,却如同三十岁出头一样英武。

  “哈哈哈,坐!”

  赵锋大笑着,拉着还有些发懵的钱冲。

  自顾自地找了张最大的桌子,坐了下来。

  一干文臣武将落座。

  从赵锋左手起:李伯智、夏侯昱、尤用、黄枭、孙城、宋凉、诸葛晦、梁辰、齐泰然。

  从赵锋右手起:张豹、李虎、凌仓、赖小五、赵富贵、赵大牛、李辰、钱正、郑茂、江森、刘波、刘普、周星、王伯约。

  一共二十三人,全部都是凌云阁功臣。

  空出一位,钱正取出牌匾放在座位上。

  名为【刘承】,正是死后追加的二十四国公之一!

  赵锋环顾一圈。

  发现曾经意气风发,与他一起打天下的文臣武将们。

  经过这几十年光阴,如今都以垂垂老矣。

  但所有人目光之中,却都能看到曾经的影子!

  钱冲坐在赵锋旁边。

  一共二十六人!

  赵锋举杯。

  站起身对众人道:“我赵锋,从为了婆娘而参加义军。”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起兵一年破两郡。”

  “两年,占据南方十六郡称王。”

  “三年,一统天下称帝!”

  “到如今,四海八荒尽归大楚。”

  “无论太阳升起还是落下,都将照亮我大楚的土地。”

  “诸君,功不可没!”

  “我赵锋,敬你们!”

  说完,赵锋举杯一饮而尽。

  余下二十五人俱是露出笑容,仰头将手中酒干尽!

  随后。

  齐声大吼道:“陪赵将军!”

  “不醉不归!”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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