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尔遣使献马的决定,很快便自宣府传回京师,这是新皇登基以来第一个主动示好的漠南部落,它象征着天子雷霆手段的威慑与招抚怀柔的国策正在草原上初见成效。

  而这股由北疆吹来的新风,并非孤例。

  海风带着一股腥咸的潮气吹拂着皮岛,岛上一片草木葱茏,却丝毫无法驱散空气中的闷热。

  对于东江总兵毛文龙和他麾下的数万将士而言,这个初夏却如逢甘霖沁人心脾。

  自新帝扭转对东江镇的态度后,来自登州的粮船和军械船便络绎不绝。

  充足的粮食让士兵们终于可以吃饱肚子,崭新的兵甲、锋利的刀枪和一桶桶干燥的火药,让这支在绝境中挣扎了数年的孤军重新焕发了猛虎般的凶悍之气。

  毛文龙身着一身单薄的罩甲站在皮岛的望海哨塔上,他遥望着港口内整装待发的大小船只,强烈的日光照得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黝黑发亮。

  “大帅,各部均已集结完毕!”副将耿仲明和孔有德快步登上哨塔,沉重的盔甲在烈日下吸足了热量让他们汗流浃背,但二人的神情却异常亢奋。

  “传令下去,入夜后出发。”毛文龙的声音嘶哑而沉稳,“告诉弟兄们,咱们吃了皇帝陛下的皇粮,穿了朝廷发下的新甲,现在,是时候让建奴的血来回报陛下的天恩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过去,他空有袭扰后金后方之心,却无粮无械,处处掣肘。

  如今,皇帝不但补足了所有欠饷,更是在密旨中赋予他临机专断之权。

  这封圣旨对他而言,不啻于一道解开所有束缚的敕令。

  “目标,南四卫!”毛文龙指向大陆方向,语气森然,“尤其是镇江堡一带的粮仓!建奴正忙于宁锦一线对峙,断然想不到我们敢在夏日发动强袭。他们的后方此刻就是最脆弱的软肋!

  孔有德率三千人,乘夜色主攻镇江;耿仲明,你率三千人佯攻义州,制造混乱;其余人马随我为后应,清剿沿途敌军哨卡。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攻城略地,而是烧粮!快进快出,绝不恋战!”

  “遵命!”二人轰然应诺,眼中闪烁着对战功的渴望。

  ……

  是夜,海上起了薄雾,星月无光。

  各类船只借着夜色与海雾的掩护,如一群沉默的鲨鱼悄无声息地驶离皮岛,扑向了鸭绿江口。

  后金,镇江堡。

  作为后金控制朝鲜连通辽南的重要据点,镇江堡的防御并不算弱。

  暑气蒸腾的夏夜,鸭绿江口的夜色如浓墨般化不开。

  江面上,数十艘吃水极浅的平底沙船,正借着涨潮的最后一点力道,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滑向岸边。

  船上的士兵们人人衔枚,连划桨的木杆都用厚布包裹,每一次拨水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江面上往来巡弋的后金哨船。

  孔有德伏在船头,死死盯着远处黑暗中那巨大的轮廓——镇江堡。

  他知道这绝非一次轻松的突袭。

  自三年前他们首次奇袭此地后,皇太极已吸取教训,将这座辽东通往朝鲜的咽喉要地,打造成了一座坚固的军事堡垒和后勤枢纽。

  时至今日,镇江堡的城墙上不但加派了兵力,更设有固定的炮位,城防之严密已非昔日可比,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唯一的生机,在于奇与快。

  孔有德等的不是军令,而是一个内应的信号。

  陈良策,一个被毛文龙安插在后金军中的汉人百夫长,今日负责巡查南侧临江的一段城墙和下方的水门。

  他们的约定是子时三刻,若水门上方的城垛上出现三明两暗的灯火信号,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江边的蚊虫叮咬着每一个焦灼等待的士兵。

  终于,远方的黑暗中,一盏风灯如约定的那样闪烁起来。

  “动手!”孔有德压低的声音如同刀锋划过夜空。

  他亲自带领着三百名最精锐的死士,率先跃入齐腰深的滩涂淤泥中,向着信号指引的方向摸去。

  那座水门本是为城内排水而设,有铁栅栏封锁,但此刻在陈良策的刻意疏忽下,一道关键的插销已被提前弄松。

  随着几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铁栅栏被悄无声息地拉开一道缝隙,孔有德和他手下的死士如游鱼般钻入城内,甚至来不及喘息,便在陈良策派来的另一名内应的引领下,沿着阴影如一群猎豹扑向最近的城门。

  守卫城门的后金兵虽然警惕,却万万料不到敌人会从城内杀出。

  当他们发现不对时,冰冷的刀锋已经割开了他们的喉咙。

  随着沉重的门栓被七手八脚地抽开,厚重的城门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向内敞开。

  这声呻吟便是总攻的号角!

  早已在岸边等候多时的剩余明军如决堤的洪水般呐喊着涌入城中,一时间,喊杀声划破了镇江堡闷热的夜空,后金守军从睡梦中惊醒,仓促间抓起兵器抵抗,却已在奇袭之下失去了先机,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

  孔有德的目标非常明确,他无心恋战,一把推开前来报功的部将,指着火光映照下的城东,发出了嘶哑的咆哮:“不要管这些散兵游勇!直扑粮仓!烧掉它!”

  他亲率一支精锐,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插向后金守军拼死保护的粮仓区,那里堆放着后金准备用于秋后西征的一部分粮草。

  “放火!给我烧!一粒米都不能给建奴留下!”孔有德的吼声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一支支浸了火油的火箭越过负隅顽抗的后金兵,射入高大的粮仓。夏季干燥的草料与木料遇火即燃,火借风势,巨大的火舌瞬间卷着浓烟冲天而起,将半个夜空映得血红。

  与此同时,耿仲明在义州方向也成功地点燃了几个后金的军用屯堡。

  整个南四卫地区烽火四起,警报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乱成了一锅粥。

  ……

  后金盛京。

  皇太极正在与代善、阿敏等诸贝勒商议着如何应对袁崇焕的宁锦防线,就被紧急军报打断。

  “报——大汗!南关急报!毛文龙部数千人夜袭镇江、义州等地,多处粮仓、屯堡被焚,损失惨重!”

  “什么?!”皇太极一把推开面前的地图,霍然起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毛文龙?他哪来的兵力和胆量?”

  在他看来,毛文龙部虽然得到了一些补充,但这些年苟延残喘之下早已是强弩之末,发动如此规模的袭扰,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接二连三的战报由不得他不信!

  皇太极怒吼道,“让阿敏立刻带镶蓝旗的甲兵去,把毛文龙的脑袋给本汗提回来!”

  “回大汗,”一名信使颤声道,“阿敏贝勒已经带兵赶过去了,但毛文龙的兵马一击即走,早已登船退回海上,我军水师不及,根本无从追击。”

  皇太极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毛文龙这一刀捅得太狠了,这不仅仅是烧掉了一些粮草,更是打乱了他全盘的战略部署。

  为了防止毛文龙再次袭扰,他必须从准备用于西线的兵力中,抽调精锐加强辽南的防御。

  这对于兵员本就紧张的后金来说,无疑是剜心之痛。

  “毛文龙……朱由检……”皇太极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寒光闪烁。

  ……

  数日后,京城。

  一匹快马身负“六百里加急”的黄旗,在盛夏的官道上卷起一路烟尘,从德胜门飞驰而入直奔紫禁城。

  乾清宫内,朱由检正在批阅奏折,当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将捷报呈上时,年轻的皇帝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是波澜起伏。

  他展开奏报,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

  “东江总兵毛文龙,于六月初七夜,率部奇袭后金南四卫,焚毁建奴镇江粮仓,斩首三百余级,我军伤亡百人,大获全胜……”

  奏报写得很实在,没有夸大战果,却字字千钧。

  “好!”朱由检终于忍不住,将奏报重重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好一个毛文龙!没有枉费朕的信任!”

  他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在他胸中激荡,这是他登基以来明军在辽东战场上取得的第一次主动进攻的胜利!

  虽然规模不大,但其意义却无比重大,它证明了只要指挥得当,支持到位,明军完全有能力与后金一战!

  次日早朝,当王承恩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高声宣读毛文龙的捷报时,整个皇极殿陷入了一片沉默。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

  那些曾经强烈反对重用毛文龙,认为给东江镇输送钱粮是“投之于海”的言官们此刻都低下了头,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打得哑口无言。

  事实胜于雄辩!

  皇帝的乾纲独断换来了一场实实在在的胜利,这比任何华丽的辞藻和滔滔不绝的辩论都更有说服力。

  “众卿以为如何?”朱由检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下群臣。

  无人敢再出言反对,短暂的沉寂后,英国公张维贤率先出列,躬身拜倒:

  “陛下圣明烛照,乾坤独断,此乃大明之幸,万民之福!毛文龙不负圣恩,扬我国威,臣等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

  山呼海啸般的颂贺声,响彻皇极殿。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这位年轻的皇帝已经用一场边关的烽火,再一次巩固了他在朝野之中至高无上的威望。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老臣辅佐的冲龄之君,而是一位真正手握权柄言出法随的大明君王!

  朱由检听着群臣的恭贺,心中却一片清明。

  他当然也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辽南的烽火只是点燃了第一缕希望之光,要彻底驱散笼罩在大明上空的阴霾,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嘉奖东江镇全军将士,赏银十万两!着毛文龙再接再厉,灵活袭扰,务必将建奴死死钉在辽南!告诉他,朕在京城等着他更多的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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