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的崩塌如同一场无声的瘟疫,在青云圣地之内疯狂地蔓延。

  数万名弟子,无论是外门还是内门,此刻都用一种混杂着恐惧、怀疑与陌生的眼神,看着彼此更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

  宗门,不再是家。

  同门,亦可能是……

  随时会从背后捅刀的敌人。

  这,才是【第三罪】,所带来的,最致命的杀伤。

  它没有摧毁一砖一瓦,却从根基之处,瓦解了青云圣地万载传承的凝聚力与向心力。

  ……

  圣主大殿之前。

  刑律长老,这头被三桩重罪逼入绝境的困兽,感受着周围那些变了味的目光,感受着宗门内部那摇摇欲坠的信任。

  他那张早已毫无血色的脸,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之后,竟不可思议地涌上了一抹病态的疯狂的潮红。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单纯的否认,在神迹物证面前,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既然如此……

  那便颠倒黑白!

  混淆是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癫狂、刺耳的笑声,忽然从刑律的口中爆发而出。

  他缓缓地,从那片狼藉之中,重新站了起来。

  他佝偻的脊梁,在这一刻竟重新挺得笔直。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变得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赤红,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天空之上,那块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荧幕!

  “好!好一个【罚】!”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魔道妖人!”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天空,用一种充满了“悲愤”与“冤屈”的语气,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你说我屠戮张家?!”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张氏满门,表面是散修,背地里却早已投靠了万妖窟的孽畜,残害了我黑风山脉周边,多少无辜的凡人!我刑律,乃是奉了宗门密令,前去‘除魔卫道’!那柄匕首不是凶器!而是我斩妖除魔,护佑一方的……功勋!”

  他的一番话,说得是那么的义正言辞,那么的慷慨激昂。

  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污蔑的,忍辱负重的黑暗英雄。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又指向了那本黑色的账本。

  “你说我贪墨宗门?!”

  “你懂什么!!”

  他捶胸顿足,脸上露出了“心血被辜负”的沉痛表情。

  “我青云圣地,看似风光,实则内忧外患!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到来的灭世浩劫,为了给宗门留下一条最后的退路,我刑律,不惜自污名节耗费数百年心血,暗中为宗门建立了一座……秘密的战略府库!”

  “那里面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全都是我为宗门的万年大计所准备!全都是为了你们!”

  “尔等,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敢在此,污蔑我为硕鼠蛀虫?!”

  “可笑!可悲!可叹!”

  他的演技,堪称登峰造极。

  那悲愤的语气,那痛心的表情,那“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与悲壮。

  让在场不少心智不坚的年轻弟子,都开始产生了动摇。

  难道……

  难道我们,真的错怪刑律长老了?

  而这还没完。

  刑律长老,缓缓地转过身,这一次他不再看天空,而是将他那双赤红的充满了煽动性的目光,投向了青云圣地之内,那数万名正陷入了迷茫与恐惧的弟子们。

  他的声音,变得高亢而富有磁性,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青云的弟子们!我的孩子们!”

  “抬起你们的头!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天上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

  “它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审判我刑律一个人!”

  “它的目的,是要用这些移花接木的影像,这些颠倒黑白的谎言,来摧毁我们!来分裂我们!来让我们父子相疑,手足相残!”

  “它的目的,是要将我们青云圣地,这屹立了万年不倒的正道丰碑,彻底推倒!让我们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他张开双臂,如同一个守护着家园的悲情斗士。

  “一万年了!”

  “我青云圣地,何曾向任何敌人,低过头?!”

  “今日,你们就要因为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的几句挑拨,就要怀疑自己的宗门,怀疑自己的师长,怀疑你们万载的荣耀吗?!”

  “醒醒吧!”

  这番充满了煽动性的话语,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点燃了不少年轻弟子心中,那份属于“青云圣地”的,集体荣誉感。

  他们脸上的怀疑与恐惧,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被煽动起来的,盲目的愤怒。

  是啊!

  刑律长老就算有错,那也是我们青云圣地的内部之事!

  岂容一个外人,在此指手画脚,耀武扬威?!

  看到舆论的风向,似乎有了一丝逆转的迹象。

  刑律长老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最后的,绝望的希望。

  他决定,打出最后一张,也是最能博取同情的一张牌。

  他提到了那个名字。

  “至于……林远。”

  刑律长老的脸上,瞬间切换成了一副悲痛欲绝的,仿佛回忆起了此生最大伤痛的表情。

  他甚至,硬生生地,从那双赤红的眼中,挤出了两滴浑浊的泪水。

  “他,是我最好的师弟……”

  “他的死,是我刑律此生,都无法弥补的痛!”

  “当年,是我无能!是我没能保护好他!我们遭遇了远超情报等级的强大妖兽,我拼死,才从那畜生的口中,抢回了他那残缺不全的尸身与功法!”

  “可现在……”

  “这个魔鬼,竟然,连我师弟的在天之灵,都不肯放过!”

  “竟然,要将我们那份血浓于水的兄弟之情,污蔑成一场卑劣的,同门相残的阴谋!”

  “这是何等的歹毒!”

  “这是何等的无耻!”

  “我刑律,不服!!!”

  他仰天长啸,声泪俱下。

  一场完美的,颠倒黑白的,堪称影帝级别的表演,就此落幕。

  整个青云圣地,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无数的弟子,都被他这番表演,给彻底搞蒙了。

  他们的心中,那杆名为“真相”的天平,开始剧烈地,摇摆起来。

  ……

  系统空间之内。

  柳伯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刑律长老,完成了他这堪称滑稽的最后的独角戏。

  他的神魂,没有半分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表演。”

  “继续你的表演。”

  柳伯蔚的神魂之中,发出一声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轻笑。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把你的无耻,把你的卑劣,把你的厚颜,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全天下人面前。”

  “你说的每一个谎言,你流的每一滴假泪,都只会让接下来的真相,变得更加……有趣。”

  柳伯

  懿冷漠地“看”着刑律,如同在看一个,早已被蛛网缠住,却还在拼命挣扎的可怜飞虫。

  “你把自己捧得越高,待会儿,才会摔得越惨。”

  “你把戏唱得越悲壮,落幕之时,才会显得越……滑稽。”

  他,就是要等。

  等刑律,将所有的谎言都说尽。

  等他,将那些摇摆不定的弟子都拉上他那艘即将沉没的贼船。

  然后,再由自己亲手抛出那张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彻底打入无尽深渊的……

  “系统。”

  柳伯懿冰冷的声音,在混沌中响起。

  “让我们的‘王牌证人’,准备登场吧。”

  “这场闹剧,该进入,真正的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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