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心 第十五章 云深遮故影

小说:砚心 作者:挥剑斩楼兰 更新时间:2025-08-20 13:02:00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黑风岭的硝烟刚散,血腥味混着草木灰在风里打着旋。魏珩扶着石壁站起身,看了眼躺倒在地的匪兵尸身,又望向不远处**的同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半分——危机该是过去了。他正抬脚想上前搀扶王磊,手腕刚要搭上对方肩膀,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镖队众人与匪兵尸堆之间。

  是个白发老者,青袍在风里纹丝不动,负手而立的姿态像生了根的山松。魏珩瞳孔骤缩,刚从血战里拔出来的铁剑“噌”地出鞘半寸,心头警铃大作:黑风岭的匪兵还有后招?这是压箱底的增援?

  他脚尖碾地就要冲上去,老者却连眼神都没往他这边偏,只随意抬了抬右手。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威压像天幕塌了一角,“轰”地砸在魏珩身上。他膝盖一软,铁剑脱手插进泥土,整个人“噗通”跪倒在地,胸口像被巨石碾过,肺里的空气全被挤了出去。额头死死抵着地面的碎石,别说抬头看对方模样,连指尖都动弹不得,只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

  周围的镖队伤员更是倒抽冷气,刚要挣扎着起身的王正又重重摔回地上,连**都发不出来。

  老者这才缓缓侧目,目光扫过趴在地上的魏珩,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黑风岭这一战,你那‘守’字剑意,野是野了点,倒有几分意思。”

  黑风岭的硝烟还没散尽,魏珩被那股无形威压按在地上的瞬间,王磊挣扎着从半昏中惊醒。他本就中了毒箭,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却硬是撑着坐起身,看清老者的气派和魏珩的惨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燃起焦灼。

  “前辈!”王磊咬着牙想站,却疼得闷哼一声,干脆直接朝老者跪了下去,膝盖砸在碎石上发出闷响,“犬徒无知,若有冒犯还请恕罪!他刚从血战里活下来,身上煞气重了些,绝非有意冲撞……”他说着,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常年走镖练出的硬朗脊梁,此刻弯得像张拉满的弓——在他眼里,魏珩早已是半个儿子,哪能眼睁睁看他栽在不明强者手里。

  不远处的王芷若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刚包扎好的布条还攥在手里,见魏珩被压得连头都抬不起,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小珩!”她惊呼着想去扶,却被那股威压边缘扫到,踉跄着摔在地上,只能趴在那儿哽咽,“前辈,求您别伤他……他是为了护我们才这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硬是咬着唇不肯放声大哭,倒有几分王磊骨子里的韧劲。

  小石头躲在王芷若身后,攥着那把木剑的手都在抖,却死死盯着老者,眼里又怕又怒,像只发怒的小兽。张叔拖着断腿挪到王磊身边,刚想开口,就被老者一个眼神制止。

  老者的目光从跪着的王磊身上移开,落到抽泣的王芷若身上,最后又落回魏珩身上。魏珩此刻正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即使被压得胸腔剧痛,喉间也没发出半点求饶的声音,只有额角的血混着汗水滴在地上。

  老者忽然收回了威压。

  魏珩猛地咳出一口浊气,踉跄着撑起身子,第一反应不是揉胸口,而是看向王磊和王芷若:“师父,芷若,你们没事吧?”

  王磊刚要再说什么,却被老者抬手打断。他望着魏珩,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骨头倒是硬。”威压散去的瞬间,魏珩猛地撑起身子,刚要开口,就被老者抬手止住。

  白发老者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地上的匪兵尸身,又落回魏珩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我乃青云宗内门长老,李慕然。”

  “青云宗?”王磊瞳孔一缩,镖队里有人倒抽冷气——那可是传说中隐于深山的修行宗门,寻常人连山门在哪都摸不到。

  李慕然没理会众人的震惊,继续道:“黑风岭这些匪兵,背后是玄字堂。你们杀了他们的分舵主,这事不算完。”

  他顿了顿,看向魏珩:“玄字堂不止江湖势力,背后连着修行界的阴私,手段阴狠远超你们想象。今日你们能侥幸脱身,是因为他们没动真格。等他们回过神,别说镖队,就是你们藏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一点点磨死。”

  魏珩攥紧拳头:“我杀的人,我自己扛。”

  “你扛不住。”李慕然淡淡道,“他们能驱使修士,能布下杀阵,你那点野路子剑意,在真正的修行者面前,撑不过一招。”

  他话锋一转:“我观你悟性尚可,性子也对路。青云宗正在纳新,你若随我回去,可入外门修行,做个普通弟子。有宗门庇护,玄字堂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你分毫。”

  魏珩愣住,王芷若也抬起头,眼里带着惊讶。

  “至于他们,”李慕然的目光扫过王磊和镖队众人,“你入了宗门,他们便是你在意的人。只要你安分修行,宗门的脸面,暂时能护他们周全。”

  王磊猛地抬头:“前辈此言当真?”

  “我李慕然还不至于骗几个凡人。”老者语气平淡,“但话要说在前头,你若不去,三日之内,玄字堂的追杀就会到。到时候,别说护着他们,你自己能不能活,都是未知数。”

  魏珩看向王磊渗血的伤口,看向王芷若紧抿的嘴唇,看向镖队里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黑风岭的血战犹在眼前,玄字堂的狠辣他亲身领教过——老者的话,绝非危言耸听。

  他想起陈先生临终前说的“江湖之外有天地”,想起刚才那股碾压性的威压,想起自己握着铁剑却护不住身边人的无力。

  “我去。”魏珩开口,声音有些哑,却异常坚定,“我随前辈去青云宗。”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身后这些人能有安稳日子。他得变强,强到足以真正护住他们,强到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哪怕这条路,要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李慕然看着他眼里的决绝,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颔首:“明智之选。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动身。”

  魏珩往临河镇冲,后背的伤口像被撕开一样疼,血顺着脊背往下淌,把粗布衣衫浸得黏糊糊的。他咬着牙,每一步都透着踉跄,可心里比伤口更急——那位前辈给的时间眼看就没多少了,有些事再不说,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拐过街角,就看见那扇熟悉的木门,门没关严,露出道细缝。他推开门时,院里的老母鸡惊得扑腾着躲开,屋檐下晒着的草药味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让他眼眶莫名一热。

  “珩哥?”里屋传来怯生生的声音,随后门帘被掀开,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半根没纳完的鞋底,看见他满身是血的样子,手里的东西“啪”地掉在地上。

  魏珩靠在门框上,喘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她。这院子他来了无数次,她总在灶台边忙碌,或是坐在廊下做针线,见了他就会笑,眼睛弯成月牙,递上一碗热汤或是刚烤好的红薯。他总觉得日子就该这样慢悠悠过下去,却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连好好说句话的时间都快没了。

  她跑过来,想扶他又不敢碰,手在半空抖着,眼圈红得像要滴血:“你……你这是咋了?”

  魏珩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血沫子涌上喉咙,又被他强咽下去。他想说“以后别总吃冷饭”,想说“院里的柴够烧到下个月”,想说“要是有人来捣乱,就去镖局找王大叔”,可话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句沙哑的:“我要走了。”

  她猛地抬头,眼泪“唰”地掉下来,却死死咬着嘴唇,半晌才挤出一句:“啥时候……回来?”

  魏珩看着她攥紧的衣角,那上面还沾着点面粉,是早上蒸馒头时蹭的。他答不上来,只能从怀里摸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塞给她——是他前几日在市集上挑的木梳,梳齿打磨得光溜溜的。

  “照顾好自己。”他转身就往外走,不敢回头。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混着风里草药的味道,像根针,一下下扎在心上。

  时间真的不多了。

  冲出巷口,就见王芷若带着几个轻伤的镖师往镖局死命的赶,担架上的人疼得哼出声,血把铺着的粗布浸得发黑。

  王芷若看见他满身是血的样子,眼神沉了沉,没问他以后要怎么办,只把手里攥着的伤药往他怀里塞:“师父和正哥刚出镇,镖车走得慢,你要是现在追,或许还能赶上说句话。”

  魏珩猛地抬头,眼里的惊惶藏不住——没想到她竟猜出了他这点心思。

  “他们走前没说别的,就说让你别学他们死扛。”王芷若的声音低下去,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血,“可你也知道,那俩混账父子,这辈子就认‘护镖’两个字。”她顿了顿,往镇外瞥了眼,“去吧,我在这儿照看伤员,你……快去快回。”

  魏珩攥紧了怀里的伤药,后背的伤口像被火燎着,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镇外挪。他知道时间不多了,那位前辈的话还在耳边,可王磊和王正拖着残躯赶镖的背影,总在眼前晃——那是他看过无数次的样子,是镖局的根,也是他心里最沉的牵挂。

  魏珩望着镇外那条蜿蜒的山道,尽头隐在灰蒙蒙的雾气里,什么也看不见。

  他知道,这是见不着了。

  黑风岭离镇子十里山路,王磊和王正带着镖车走了快半个时辰,此刻早该钻进那片雾气里。他就算现在追出去,光着脚跑断腿也赶不上——更何况,那位前辈给的时间,已经在他往镇子跑的这一路里,耗得差不多了。

  王芷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意:“师父临走前说,让你别惦记赶路的人,咱镖局的人,只要没死,就没有送不到的镖。”

  魏珩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仿佛能看见王磊佝偻着背,一手按着断了肋骨的地方,一手扯着缰绳;王正左臂不敢用力,只能用右手死死攥着腰间的镖旗,那面镖局的旗子被风吹得猎猎响,像在替他们喊疼。

  这父子俩,这辈子就没在“镖”字上认过输。

  后背的伤口突然一阵绞痛,魏珩踉跄着扶住墙,才没栽倒。他知道,该走了。有些告别,注定只能藏在心里,连句“保重”都来不及说出口。

  魏珩刚站稳脚跟,就见李慕然抬手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葫芦,葫芦表面刻着细密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指尖在葫芦口轻轻一抹,那葫芦“嗡”的一声涨大起来,转眼就变成了半间屋大小,葫芦口垂下道白玉似的阶梯,直抵地面。

  “上来吧。”李慕然率先踏上阶梯,衣袂被风掀起。

  魏珩回头望了一眼——镖局方向,王芷若正带着伤员往门口站,小石头扒着门框探出头,使劲朝天上挥手,另一只手里还攥着那枚魏珩给的铁镖,脸憋得通红。巷口那扇木门后,半个人影闪了闪又缩回去。他们都在看这边,远远地挥着手,像风中摇晃的草。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他用力眨了眨眼,转身踏上阶梯。

  葫芦腾空而起时,魏珩只觉脚下一晃,镇子瞬间小了一圈。他扒着葫芦边缘往下看,那些挥着的手越来越小,镖局的青瓦顶、巷口的老槐树,都在往后退。他张了张嘴,想喊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葫芦在云层里穿行,风声越来越沉,底下的山峦河流渐渐缩成模糊的色块。魏珩扒着边缘,望着那片越来越小的镇子,眼眶一直热着。

  李慕然不知何时递过一壶水,声音平淡无波:“江湖路,聚散本是常事。今日之别,是为了他日更好相见。”

  魏珩没接水,只是摇头。他懂这些道理,可道理填不满心里的空。王磊总说“镖在人在”,王正总护着他不让他挨揍,小石头的木剑总往他身上蹭,还有巷口那扇门后……这些人,这些事,哪是一句“常事”能带过的。

  “你若总记挂着身后,脚下的路便走不远。”李慕然收回水壶,指尖在葫芦壁上轻轻敲了敲,“我带你来,不是让你学怎么回头的。”

  魏珩咬着牙没说话,可心里那点执拗的委屈,却被这话压下去不少。他知道前辈说得对,只是这告别太疼,像刚结痂的伤口被生生扯开。

  就在这时,葫芦猛地朝斜下方掠去,速度快得让他差点站不稳。云雾破开的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影子——是镖车!在黑风岭外的官道上,王磊正弯腰扶着车辕,王正则牵着马走在旁边,两人的身影在空旷的路上显得格外单薄。

  “师父!正哥!”魏珩像被什么烫到似的,猛地扑到葫芦边,声音喊得嘶哑,“保重——!”

  底下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同时抬起头。魏珩看见王磊直起腰,朝天上挥了挥手,王正也停下脚步,抬手用力晃了晃。他们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可那两道迎着风的身影,却像钉子一样钉进他眼里。

  “走了。”李慕然轻轻一按葫芦,葫芦猛地拔高,朝着更远处飞去。

  魏珩望着那辆镖车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直到被远山吞没。他扶着冰冷的葫芦壁,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手上,又被风卷走。

  原来有些告别,不必近身,隔着千山万水,也能疼得刻骨铭心。

  《别镖行》

  黑风荡尽见晴霄,

  铁骨犹撑半壁摇。

  一骑孤云辞故地,

  千帆风雨赴新标。

  师徒未语心先照,

  手足相期志不凋。

  此去仙途多路险,

  剑随肝胆向青霄。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砚心,砚心最新章节,砚心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