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

  陈婉清照常理事,又叫人传话下去,预备为母亲和几位婶婶接风洗尘。

  回了院中,玉牒来报,大爷陈寒英撤了老夫人院外守卫。

  陈婉清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绿萼神情担忧,“大爷做什么撤了人?”

  “老夫人出来,定找小姐麻烦!”

  陈婉清神情淡然,“他原就等着这一日,母亲和大伯母、四婶回来,一来好粉饰太平!”

  “二来,想着我必定有所顾忌,不敢再朝祖母下手!”

  绿萼点头,转了转眼珠:“小姐,您会朝老夫人下手吗?”

  陈婉清微微一笑,没答绿萼。

  陈寒英以为,她对付祖母,只会持刀威胁吗?

  偶尔动动手脚,使使绊子,叫祖母和三房离心,她在一旁看热闹,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午间,陈婉清和陈悟一道用饭。

  宫粉进来,看向陈婉清,又看看陈悟,欲言又止。

  陈婉清会意,借着更衣,进了内室。

  宫粉低声道:“嬷嬷叫人传话,说表小姐出了院子,在园中逛了许久...”

  “可有什么人,与她接触了?”

  宫粉摇头,“没有。”

  陈婉清垂目沉思,点头:“知道了!”

  宫粉神情凝重,又道:“二门上传话进来,说三老爷和二少爷打发人回来,说交了差事,约莫下值就回来!”

  陈婉清眉梢微动,“今日人可是齐了!”

  “告诉嬷嬷,晚饭就摆在老夫人院中,给诸位长辈接风洗尘,也好一家团聚!”

  “还有,使人传话给芫荽,说三老爷要回来了,她的事情,也该过明路了!”

  宫粉答应着出去了。

  净手走了出去,陈悟看着陈婉清,“出什么事了?”

  陈婉清脸上浅笑着,“无事!”

  “三叔和二堂兄也回来了,嬷嬷使人来问晚间宴席一事!”

  陈悟凝眉,“三叔和陈恪英?”

  陈婉清点头。

  陈悟面色凝重。

  申时,老夫人院中。

  陈老夫人高坐,直直的看着门外。

  陈寒英、陈婉清、陈悟三人坐在下首椅子上。

  仆妇进来回禀着,“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回来了!”

  陈老夫人眉心一皱,“三老爷他们呢?”

  仆妇摇头,“还没有消息!”

  说话间,大房夫人李氏并二房夫人严氏、四房夫人白氏三人进来,朝着陈老夫人见礼。

  陈老夫人随意挥了挥手,皱着眉:“既然回来了,都坐罢!”

  她催促着身边服侍的人,“去问问三老爷和少爷,走哪里了?”

  陈寒英等人早立起身,朝着几位长辈行礼。

  “婉儿...”严氏一把拉住女儿陈婉清的手,将她搂进怀里,仔细摩挲打量着着:“你的丫鬟朱砂大老远的过去找到寺里,又说不清楚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法事没完,你四婶担心你爹爹、你四叔和你堂兄,战场上刀枪无眼,母亲也不好提前走的,只好耐着性子陪着,提前结束法事赶回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悟上前一步,行礼:“母亲!”

  严氏应了一声,“悟儿也回来了!”

  她目光仍旧在陈婉清身上,神情担忧,眼中满是关切。

  陈婉清看着母亲秀丽的眉眼润泽的黑发,感受着她温热的掌心抚摸着自己,心里又酸又涩,一时出不了声。

  上一世,最后一面,母亲华发早生,两鬓斑白,形容憔悴...

  陈婉清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上一世母亲她...知不知道周染芳的身世?

  又知不知道,周染芳害了兄长性命,害了自己的孩子?

  依偎在母亲怀中,陈婉清最终将满腹心思压了下去,只感受着母亲久违的怀抱。

  一旁的四婶白氏,笑着打趣:“婉丫头都多大了,还在你母亲怀中撒娇呢!”

  陈婉清看了她一眼,娇俏一笑。

  严氏摸着陈婉清的头发,朝微胖的白氏笑的温和:“婉儿她还是个孩子呢!”

  忽的有目光落在陈婉清身上,陈婉清视线一转,是一身素服,手持念珠的大伯母李氏,她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守寡多年的李氏,和老夫人坐的近,又都着素服,打眼一看,不像婆媳,倒像姐妹。

  陈老夫人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陈婉清,“孩子?她可....”

  陈寒英忽然重重咳了一声。

  陈老夫人瞪了陈寒英一眼,撇了撇嘴,收回视线。

  “三老爷、二爷回来了!”

  “母亲!”

  “祖母!”

  看着并肩进来朝着她行礼的三房父子,陈老夫人笑的满脸褶子:“老三,恪英,快快近前来,叫我好好看看!”

  陈义和陈恪英双双上前,立在陈老夫人面前。

  陈老夫人看了看儿子陈义,直点头,一脸的心疼:“瘦多了!”

  “也黑了!”

  “辛苦我儿了!”

  陈义在工部清吏屯田司任员外郎,因着战事统筹军需,两个月前去了京都附近的屯田处。

  “为朝廷办差,何来辛苦!”面色黧黑的陈义坐下,接过丫鬟手中端来的茶。

  陈老夫人又看孙子陈恪英面容白净,笑道:“恪儿倒比你老子好些!”

  陈婉清倚在母亲严氏怀中,视线落在二堂兄陈恪英身上。

  陈恪英官服未去,一身青袍,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样,一派文雅,只一双吊梢眼睛,随了宋氏,有几分阴鸷。

  “他在兵部武选司,哪里像他老子我在外面行走,风吹日晒!”陈义饮了口茶,将茶杯放下。

  白氏看着陈恪英,笑容里满是期待:“恪英侄儿,你在武选司,可知道你四伯和你弟弟,这次立下军功不曾?”

  兵部武选司,掌着武官的考核、功绩评定及奖惩事宜,凡是立了军功的,都得经过兵部武选司认定军功和赏赐。

  四房父子两人都上了战场,虽说跟着陈胜,问题不大,但白氏想着一家人,问上一问,好歹吃个定心丸。

  若是丈夫儿子升迁,她脸上也有光彩,放眼陈家,大房二房五房前程显赫,三房得宠,唯有四房垫底。

  陈恪英坐的端正,面容虽恭敬,语气却不怎么好:“四婶,这是公务,怎好在家里说的?”

  白氏神情一僵,强笑着:“我不过是替你四叔和你兄弟担心....”

  陈恪英端茶,不再言语。

  陈老夫人帮腔,斥着白氏:“老四家的,怎的这般没规矩,男人外面的事情,也是你个妇道人家能问的?”

  白氏垂头,双手紧紧揪着帕子,面色难堪。

  目睹这一切的陈婉清,心里唯有叹息。

  还没叹完,火烧到了她身上。

  陈义朝着陈婉清发难,“婉丫头,你叫人将你三婶关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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