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时间仿佛被午后的阳光拉长了,流淌得缓慢而静谧。窗外梧桐树上的蝉鸣不知疲倦,与空调低沉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独特的夏日催眠曲,却又奇异地反衬出室内的安宁。

  陈秋铭和王春雨依旧头挨着头,沉浸在暑假培训通知的细节里。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勾勒出专注的轮廓。

  王春雨纤细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培训地点:丹城师范学院”一行字,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头看向陈秋铭,眼睛微微发亮:“秋铭,我记得你老家林县,不就是丹城下辖的县吗?那这次培训,岂不是离你家很近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为他感到高兴的雀跃。

  陈秋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点了点头,嘴角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对啊,很近。要是坐高铁,半个小时就能到县城。就算慢一点的绿皮火车,也就不到两个小时。”提到家乡,他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眷恋。

  “那……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王春雨关切地问,随即又体贴地补充,“培训中间会不会有休息时间?或者提前一天去?”

  陈秋铭几乎没有犹豫,摇了摇头:“算了,就一周时间,来回折腾麻烦。培训安排看起来挺满的,估计也没什么自由活动时间。等我们南方旅行回来,我再专门抽时间回老家待几天好了,那样更从容些。”他的语气平和,透着一种不喜仓促的沉稳。

  王春雨理解地点点头:“也好,反正假期还长。”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当看到“住宿安排:丹城饭店,标准双人间,两人一间”时,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小声嘟囔了一句:“啊?两人一间……我最不喜欢和别人合住了,怕睡不好,也怕打扰别人。”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烦恼,像极了担心宿舍生活的小女生。

  陈秋铭看着她那略带苦恼的侧脸,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一个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笑容,压低声音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培训方安排咱们两个住一间房的话,那岂不是完美?既解决了你怕陌生室友的问题,又……”

  他话还没说完,王春雨立刻转过头,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胳膊:“陈秋铭!你想什么呢!大白天的,净胡说八道!”她那嗔怪的眼神里水光潋滟,羞意多于怒气。

  陈秋铭连忙笑着摆手解释,眼神却依旧带着促狭:“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俩这么熟悉,住一间房肯定不尴尬啊,作息也能互相迁就,总比和不认识的人凑一起强吧?我这是从纯实用主义角度出发,为你排忧解难!”他故意把“纯实用主义”几个字咬得重了些。

  王春雨被他这强词夺理的解释逗得哭笑不得,红着脸啐了一口:“呸!谁要跟你‘纯实用主义’!人家培训肯定都是安排好的,男老师和男老师住,女老师和女老师住,规章制度怎么可能允许混住呢?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盘算些什么歪主意!”她虽然嘴上数落着,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显然并未真正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陈秋铭见好就收,笑容扩大,“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看把你紧张的。”

  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松愉快的气氛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弥漫开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蜜。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更加温柔了。

  就在这时,陈秋铭放在桌上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温馨的瞬间。他拿起一看,屏幕上跳动着“张得民”三个字。

  “哟,张公子今天怎么有空想我了?”陈秋铭接通电话,语气随意而熟稔。

  电话那头传来张得民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慵懒和随意腔调的声音:“秋铭啊,别贫!听说你们学校放暑假了,总算能喘口气了吧?晚上老地方,泥屯山庄,哥几个一块儿聚一聚,给你放松放松,顺便听听陈老师的桃李芬芳事迹。”

  陈秋铭笑了笑,也没多推辞:“行啊,难得张董召见。你把好酒好菜都准备好吧,我这边忙完就过去。”

  “放心,亏待不了你!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见不散!”张得民利落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陈秋铭对王春雨说:“是张得民,晚上我们‘泥屯六友’又聚会了。”他顿了顿,看向她,语气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要不要一起去?”

  王春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柔而体贴:“我去……不太好吧?你们兄弟聚会,我一个外人去了,你们反而说话不方便。你们好好聚吧,我晚上正好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为去丹城做准备。”

  陈秋铭理解她的顾虑,点了点头:“也好。等以后……等我们关系公开了,再正式带你去见他们。而且,”他压低了点声音,“张得民这小子突然组局,说不定真有什么事要说,集团内部最近好像不太平静。”

  王春雨会意地点点头:“嗯,那你们玩得开心点,少喝点酒。”她的叮嘱自然而贴心。

  “知道,我有分寸。”陈秋铭应道。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陈秋铭驱车驶离市区,再次来到北郊泥屯村那个熟悉的私人庄园——泥屯山庄。夜晚的山庄更显清幽,几盏古朴的路灯在夜色中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光晕,映照着影影绰绰的树影和仿古建筑的轮廓。虫鸣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带着山野间特有的草木清新气息。

  他停好车,在服务人员的引导下走向他们常聚的那个包间。刚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饭菜香气和热闹人声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哎呦!我们的陈老师大驾光临了!”第一个嚷嚷起来的永远是刘译阳。他穿着宽大的印花T恤,方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上来就给了陈秋铭一个结实的拥抱。

  桌边,其他几人也纷纷笑着起身。穿着灰色高端休闲服、戴着长方形眼镜的张得民从主位站起来,笑着招手。身材高大的汪铮用他那夹杂英文的调调喊道:“Hey! Bruce Chen! Long time no see!”裴广达则推了推眼镜,微笑着点头致意。李天帛赶紧站起来喊了一声:“老哥!”

  熟悉的氛围,熟悉的面孔,让陈秋铭瞬间放松下来。

  陈秋铭刚落座,汪铮就带着促狭的笑容开口了:“铭总,我都听说了,你上次在这喝酒,可是喝得不省人事了啊!最后还是得民、译阳和广达他们几个把你抬上车的吧?听说一路送回学校,形象全无啊!”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写满了“我看透你了”的表情。

  陈秋铭闻言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却只有些模糊的片段。他强自镇定,嘴硬道:“是吗?有这事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汪铮你别在这儿造谣啊!”

  刘译阳立刻起哄,学着陈秋铭平时的语气:“咋了,铭仔?还不想承认啊?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嘛!”

  李天帛也憨憨地笑着补刀:“老哥,不用不承认,我也听说了。我们绝对不会质疑你的酒量的!真的!你喝那么多那么快,换我啊,估计早就‘嘎’一下抽过去了!”他边说边做了一个夸张的晕倒动作。

  这话一出,包间里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连一向沉稳的裴广达都忍俊不禁,张得民更是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陈秋铭被兄弟们联手调侃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了行了!打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肯定是你们几个合起伙来诈我!别提了别提了,破坏心情!”他故意板起脸,试图转移话题,“对了,别光说我,你们几个最近怎么样啊?都各自汇报一下近况,让我听听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汪铮最先接过话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带着点小得意说:“我啊,还是老样子。吃了上次亚洲冬季运动会的红利之后,‘牛叔英语魔鬼训练营’依然火爆,生源不断。最近还谈下了几个国际合作项目呢,过段时间我还要亲自带团去伦敦交流学习。”他说话间不时蹦出几个英文单词,已是习惯。

  陈秋铭端起茶杯,向他示意:“行啊牛叔!你这‘牛叔英语’真的是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佩服!”

  接着是裴广达,他推了推眼镜,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条理:“我也还好,最近的几个案子还算顺利。但是,”他话锋一转,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感觉法治建设任重道远啊。有些当事人,根本不懂法,进去以后要么胡说一通,要么紧张得语无伦次,搞得我们辩护很被动,有时候真是有力使不出。”

  张得民像是想起了什么,插话道:“不对吧,裴律师?你最近可是上我们本地新闻了呢!别光说难处,说说光辉事迹啊!”

  裴广达被张得民一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神情略显腼腆:“噢,你说那件事啊。确实,前段时间接了一个案子,一审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我觉得证据链有问题,坚持做了无罪辩护,上诉到中院。经过几轮交锋,最后法院采纳了我们的意见,改判当事人无罪了。就是个冤案,幸不辱命。后来有媒体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跑来采访了一下,搞得我还怪不好意思的。”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眼神中那份属于法律人的坚持与正义感却熠熠生辉。

  陈秋铭由衷地赞道:“裴律师,不愧是‘律政先锋’!社会就需要多一些像你这样有良心、有韧劲的律师,法治环境就是在这一点点的坚持和胜利中慢慢改善的。”

  他目光转向李天帛:“老弟,你呢?还在城管队忙活?”

  李天帛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我也还是那样,每天忙忙碌碌的,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可开交。不过,”他语气认真了些,“最近听说市城管局要从下面区县公选一批年轻干部上去,我正准备试试呢,材料都提交了。”

  陈秋铭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事!要是能调回主城区,无论工作平台还是生活环境,都能提升不少。加油,等你好消息!”

  最后,他看向刘译阳:“阳仔,你的‘90crew街舞团队’情况如何?还那么火吗?”

  刘译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语气比刚才稍微平淡了些:“我的舞蹈班啊……还是那样。上次苗婉婷在省里参赛之后,确实是火了一阵,报名的人排长队。不过热度这东西,来得快去的也快,最近有点降温了,算是回归正常水平吧。”

  陈秋铭想起那个跳街舞的女生,问道:“对了,苗婉婷不是马上又要参加一个全省的比赛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对,就在过几天,”刘译阳提到这个,精神振作了一些,“这次准备得更充分,目标是争取在名次上再进一步。要是她能再拿个好成绩,对我的舞蹈班肯定又是一波最好的宣传,说不定就能再次火爆起来了!”他的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好啊,加油!期待你们的好消息。”陈秋铭鼓励道,随即像是随口一问,“对了,阳仔,这个假期回林县吗?”

  刘译阳叹了口气:“暑假本来正是招生旺季,生意好的时候,我是不想走的。但是不走不行啊,下个月我表弟结婚,我妈下了死命令,必须回去参加婚礼。”

  “你表弟?”陈秋铭在记忆中搜索着。

  “对啊,你忘了?跟我们还是初中同学呢。”刘译阳提醒道。

  陈秋铭恍然:“噢噢!我想起来了,是他啊!那行,等你回去咱们联系,正好我也打算假期回趟家,到时候一起聚聚。”

  汪铮听着他们聊完一圈,把话题引回陈秋铭身上:“对了,铭仔,光顾着问我们了,你怎么样了?在龙城大学这方寸之地,继续挥洒你的理想主义情怀?”

  陈秋铭自嘲地笑了笑,用轻松的口气说:“我啊?还是老样子呗。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坚持自我,不屈不挠。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做点自己认为对的事,说点自己认为对的话。至于理想主义……算是吧,总得有人相信点美好的东西,不是吗?”

  汪铮带头鼓起掌来,其他几人也跟着笑着拍手。“铭仔还是厉害!佩服!就冲你这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劲儿,就得走一个!”汪铮端起酒杯。

  众人一起喝了一杯。陈秋铭放下酒杯,注意到今晚组局的张得民似乎话不多,眉宇间隐约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他看向张得民,直接问道:“张公子,今晚是你张罗的局,怎么自己反倒不爱说话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怎么,有心事?”

  张得民被点名,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嗨,别提了,最近我可不太顺。”

  裴广达关切地问:“得民,怎么了?集团出什么事了?”

  张得民眉头紧锁:“还不是因为我老爸。他不是刚从马尔代夫度假回来吗?”

  陈秋铭点点头:“嗯,我看到《长治月报》上的报道了。”

  “他回来以后,”张得民继续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集团里一些老资格的高管,比如钱本一那帮人,就在他面前见缝插针地说我老姐和我的坏话。你们知道的,我老爸那个人,本来对我们要求就极其严格,近乎苛刻。现在被这帮人天天在耳边吹风,说什么我们经验不足、决策冒进、不够稳重之类的,我老姐和我的处境一下子就变得被动了。”

  刘译阳惊讶地张大了嘴:“啊?你老爸……真信了?教训你们了?”

  张得民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无奈:“何止是教训啊。现在集团的重要决策,我老爸重新亲自主持,亲自把关。我老姐那个总经理,还有我这个董事,基本算是靠边站了,手里实权被收走了大半。反倒是钱本一,现在又成了我老爸跟前的大红人,风头正劲。”

  陈秋铭若有所思,他想起之前在全校大会上钱本一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以及邵良志、朱构等人的上位,心中了然。他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这个钱本一,为什么能如此深得你老爸的信任?甚至超过了你们这些亲生子女?”

  张得民又狠狠吸了一口烟,解释道:“这事说来话长。钱本一的亲哥哥,叫钱本全,当年是跟随我老爸和我大伯一起白手起家、开创长治集团的元老功臣,立下过汗马功劳。我老爸和他感情极好,就像亲兄弟一样。后来钱本全在一次为集团跑业务的途中发生车祸不幸去世了,临终让我老爸好好照顾他弟弟钱本一,我老爸就一直把这份感情寄托在钱本一身上,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私下里,我和我姐见了他,都得规规矩矩喊一声‘钱叔’。”他顿了顿,目光看向陈秋铭,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秋铭,你们上次去安顺粮库查出的那些问题,背后的真正黑手,其实就是钱本一。当时事情快要捂不住了,就是我老爸亲自出面,强行把他硬保下来的。不然,他早就……”

  陈秋铭听完,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能这么坚挺,屹立不倒。有这么一层关系在,确实……不好办啊。”

  包间里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窗外是宁静的夏夜,窗内是袅袅的烟雾和兄弟们凝重的神情。权力与亲情交织的复杂棋局,似乎正悄然将更多的人都卷入其中。陈秋铭知道,他在龙城大学的日子,注定无法完全置身事外了。他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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