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晏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股暖流,硬是在这绝望的冰窟里,给沈砚那颗快要冻僵的心烫出了一个窟窿。

  别怕……记得你的心跳……

  沈砚死死咬着牙,牙根都快咬碎了,才没让眼眶里那点热意淌下来。他用力回握住苏清晏冰凉的手,把她更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那是剜目之痛还未平息,也是生命力在急速流逝的征兆。不行,绝不能就这样结束!

  “疯子…一群不知死活的疯子!”谢无咎从短暂的错愕中回过神,取而代之的是被屡次挑衅的暴怒。苏清晏那诡异的平静,比任何咒骂都让他感到不适,仿佛他苦心经营的绝对毁灭领域,被一种更无形、更坚韧的东西硌了一下。“垂死挣扎,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本座这就送你们一起上路,让你们的魂魄在黑日之下永世哀号!”

  他头顶的黑晕冠冕再次光芒大盛,乌光如同黏稠的墨汁般泼洒开来。那些原本被苏清晏书写新历稍稍阻滞的厄运死气,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马,更加疯狂地涌动、咆哮!他甚至不再刻意去维持那优雅从容的姿态,面部线条扭曲,显出一种近乎亵渎神圣的贪婪。他不再理会那个总能以巧妙星辉干扰他的神秘女子,将全部杀意和精力锁定在沈砚和他怀中那个已然失明却更显危险的苏清晏身上。黑暗巨镰高高扬起,镰刃上凝聚的已不再是简单的死气,而是压缩到极致、呈现出空间扭曲波纹的毁灭性能量。这一击,他要将这两个变数,连同他们可笑的希望,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妈的!真当老子是摆设?”霍斩蛟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里面甚至混着些许内脏碎片。他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剧痛。但他还是像一堵饱经摧残却永不倒塌的城墙,再次顽强地站了起来。他身上的黑甲在之前的冲击中已经碎裂大半,如同破碎的龟壳挂在身上,露出下面被黑日余晖灼烧得焦黑翻卷的皮肉,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不死不休的战意,还有一种在绝境中被逼到极致的、野兽般的疯狂。“想动我主公,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老子就是死,也要崩掉你几颗牙!”

  他低吼一声,残存的真气混合着燃烧生命本源换来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轰然爆发。他不再追求华丽的招式,只是将所有的力量和意志都灌注到双腿上,整个人化作一颗人形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再次悍然冲向谢无咎。他清楚这是螳臂挡车,但他必须为主公争取时间,哪怕只能让那混蛋的动作慢上半拍,哪怕只能消耗掉对方一丝一毫的力量!

  “冥顽不灵的渣滓!”谢无咎看都没看,如同驱赶苍蝇般,巨镰随意向后一挥,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气劲如同毒蛇般抽向霍斩蛟。这一次,他甚至懒得动用镰刃本身。

  “砰!”

  霍斩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再次被狠狠抽飞,身体在空中甚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他重重砸在几十步外的焦黑地面上,砸出一个浅坑,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又是一口滚烫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喷出。他趴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着,几次挣扎,手臂撑地,却又无力地软倒,一时竟没能立刻爬起来。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而这时,那神秘女子也再次出手。她看出谢无咎已是全力施为,不敢怠慢。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古老的印诀,周身流淌的星辉骤然变得璀璨夺目,仿佛将一条微缩的银河披在了身上。

  “星罗棋布,禁断时空!”她清喝一声,声音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无数细密如沙的星光符文凭空涌现,不再是简单的锁链,而是交织成一张巨大、繁复、不断旋转的星辰罗网。这张罗网带着禁锢与隔绝的气息,朝着谢无咎当头罩下,试图将他连同那黑暗巨镰一起封印在独立的星辉空间之内!

  谢无咎挥镰的动作果然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周围的空间变得黏稠沉重,巨镰挥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愤怒地咆哮,周身死气如同爆炸般冲击着星辰罗网,罗网上的星光符文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我看你这星辉残影,能撑到几时!”谢无咎面目狰狞,全力催动冠冕,更多的厄运死气如同黑色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腐蚀着星辰罗网!

  就是现在!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轻轻放下苏清晏,将她安置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巨石之后,用自己的外衫垫在她身下。“等我。”他低语,指尖拂过她沾血的脸颊,甚至不确定双目已盲、剧痛缠身的她能否听见。

  然后,他猛地转身,直面那如同神魔般的谢无咎。心口处,那与山河鼎碎片深度融合、布满裂痕的血肉山河图,因为他的情绪激荡、苏清晏的牺牲、霍斩蛟的濒死以及外部那毁灭性压力的刺激,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搏动起来!咚咚!咚咚!如同战鼓擂响!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他全身的神经、血脉、骨骼,带来仿佛要被生生撕裂拆解般的剧痛,但与此同时,一股沉睡在血脉最深处、古老而磅礴的力量,正被这极致的痛苦和守护的意志强行唤醒、挤压出来!

  他能感觉到,那血肉山河图中,原本只是虚影的山川河流、城郭田野,此刻竟隐隐有了实质的触感,仿佛他真的将一片微缩的、残破的江山社稷塞进了自己的胸膛!青光代表着残存的生机,金光象征着不屈的人道意志,血光则是他燃烧的生命与苏清晏付出的代价!三种光芒疯狂交织、冲突,却又在某种更高层面的意志下,强行融合,硬生生顶住了谢无咎散发出的、足以让万物凋零的滔天死气!

  他不能退!也无可退!身后就是他愿用生命守护的人,和那片他们梦想中“天下无战”“众生自救”的河山缩影!

  “谢无咎!”沈砚的声音因力量过度透支而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指人心的穿透力,“你的永夜,遮不住人心的光!也压不垮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魂!”

  他双手虚抱于胸前,仿佛托举着无形之物,又像是在拥抱那片从他心口显化出的、悲壮而璀璨的血肉山河!那幅微缩的、由他自身血肉经络骨骼构成的山河社稷图,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震撼地显化在现实之中!虽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连带他的生命也一起终结,但那股源自人皇血脉、承载山河气运的厚重与苍茫,却如同中流砥柱,巍然屹立!

  “垂死挣扎的戏码,也该演够了!”谢无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但更多的是被蝼蚁一再挑衅的暴怒和不屑。他能感觉到沈砚体内那股力量的本质极高,甚至隐隐对他构成某种位格上的压制,可惜,太微弱了!而且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光芒虽烈,却随时会彻底熄灭。“本座这就亲手碾碎你这最后的希望,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意志和牺牲,是多么可笑!”

  他奋力挣断周身缠绕的星辰罗网,星光碎片如雨纷落。黑暗巨镰发出一声嗜血的嗡鸣,不再分散力量,而是将吞噬而来的庞大死气高度凝聚于镰刃之上,那一点极致的黑,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他瞄准了沈砚心口那显化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着的血肉山河,蓄势待发!他要彻底击碎这碍眼的“希望”,将这所谓的“人心之光”彻底掐灭!

  “吼!”

  一声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从侧面传来!是霍斩蛟!他竟然又一次,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用那柄插在地上、几乎融化的战刀作为支撑,硬生生地,一点点地,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拔了起来!他浑身浴血,黑甲尽碎,裸露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他的双眼却亮得如同两簇在深渊中燃烧的鬼火,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无咎,更准确地说是盯着谢无咎头顶那疯狂旋转、吞噬气运的黑运冠冕,以及沈砚心口那剧烈搏动、仿佛在与冠冕遥相呼应的血肉山河!

  在极致的痛苦、毁灭的绝境中,以及在无数次尸山血海中锤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战场嗅觉,此刻被激发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这是一种超越五感、直指气运本源的感知!

  他强忍着周身被黑日余晖灼烧、如同万千根钢针穿刺的剧痛,鼻翼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抽动,他不再仅仅是嗅闻血腥味或杀气,而是在那黑日散发的凋零之力、谢无咎身上澎湃的厄运死气、沈砚心中勃发的山河气运,三者交织而成的、混乱而恐怖的气运洪流与法则乱麻中,拼命地、专注地捕捉着那一闪而逝的、如同头发丝般细微的“破绽”!

  混乱……吞噬……转化……搏动……一种诡异的同步感……找到了!

  霍斩蛟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如同顿悟般的精光!一个惊人到让他自己都头皮发麻的发现,如同九天惊雷般劈中了他的脑海,驱散了所有的迷雾。

  那黑运冠冕吞噬、转化外界气运时产生的核心力量波动,其内在的韵律和频率,竟然与沈砚心口那“血肉山河”的搏动频率,完全一致!不,甚至可以说,那冠冕是在模仿,或者说,其力量运转的核心基石与逻辑,就建立在与那血肉山河同源的基础上!就像是一个邪恶的倒影,一个扭曲的复制品!

  破绽!唯一的破绽,不在别处,就在沈砚身上!就在那看似是弱点、即将破碎的血肉山河之中!攻击那里,或许能引发冠冕的反噬,或者…能打破这种诡异的平衡与复制!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打断这仪式的关键,或许不是攻击谢无咎这个持矛者,而是……攻击那作为“源头”或“镜像”的盾本身!

  这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这太疯狂了!攻击主公?!这简直是悖逆!是弑主!

  但霍斩蛟的直觉,他那在尸山血海中用无数人命验证过的、对气运破绽的野兽般直觉,却在疯狂地叫嚣着: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打破这该死的、令人绝望的僵局!才能为主公,为苏姑娘,为所有人,搏得那亿万分之一的渺茫生机!这是唯一的出路!

  没有时间犹豫了!再拖下去,主公的力量会被耗尽,苏姑娘的牺牲将白费,所有人都得死!

  “主公!对不住了!信我这一次!”

  霍斩蛟发出一声如同泣血般的、包含了无尽复杂情绪的怒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残存的乃至彻底点燃生命与灵魂换来的所有力量,毫无保留地、决绝地灌注到手中那柄陪伴他征战多年、此刻已布满裂纹、前端甚至开始融化的战刀之中!

  “嗡!”

  濒临破碎的战刀发出一声凄厉无比,仿佛濒死天鹅绝唱的颤鸣!刀身之上,原本属于他的真气与来自黑日光芒的黑色火焰交织缠绕,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外衣。人刀合一,化作一道决绝、一往无前、仿佛能贯穿宿命的死亡流光!

  目标并非高高在上、气势可怖的谢无咎!

  而是沈砚那裸露的、剧烈搏动着的、布满裂痕、仿佛承载着整个天地重量的“血肉山河”心口!

  这一刀,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狠得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准得如同宿命的指引!凝聚了霍斩蛟所有的力量、意志、忠诚,以及那孤注一掷的、近乎悖逆的疯狂信念!

  “霍斩蛟!你!”沈砚瞳孔骤缩,汗毛倒竖!他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亡气息!他怎么也想不到,生死相托的兄弟,会在这最后关头,将刀锋对准他!

  谢无咎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其戏谑而残忍的笑容,他甚至放缓了挥镰的动作,似乎想欣赏这出“内讧”的丑剧:“内讧?自相残杀?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真是可悲的蝼蚁!杀吧!杀吧!省得本座脏了手!”

  远处,神秘女子脸色一变,星光再次涌动试图阻拦,但谢无咎似乎早有预料,随手挥出一股更加磅礴的死气,直接将她的星辉震散、逼退。

  眼看那燃烧着诡异黑火的刀锋,撕裂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就要毫无阻碍地刺入沈砚的心口,刺入那片象征着希望与承载的血肉山河!

  沈砚看着霍斩蛟那双决死、疯狂、布满血丝,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信仰般的信任和悲壮的眼睛,看着他义无反顾刺来的、承载着两人所有生机的刀锋……同时,他心口那血肉山河与黑银冠冕之间那诡异的、同步的搏动感,在此刻清晰到了极致,仿佛两种力量在隔着虚空共鸣、角力……

  福至心灵!一个明悟如同混沌中的第一声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瞬间明白了霍斩蛟那野兽般直觉捕捉到的真相!他也感受到了那冥冥中、隐藏在绝境之下的唯一一线生机!

  不破不立!向死而生!欲承王冠,必承其重!欲掌山河,先碎山河!

  在那冰冷刀锋即将触及皮肤,甚至能感受到其上灼热与死气的刹那,沈砚非但没有试图躲避或防御,反而猛地挺起了胸膛,以一种拥抱的姿态,主动迎向了那致命的刀尖!

  他眼中所有的惊慌、恐惧、不解瞬间褪去,如同被清泉洗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到极点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与对新生的炽热期待?

  他看向霍斩蛟,嘴唇微动,声音不大,却如同古老的誓言,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也落入了远处凭借惊人感知勉强维持清醒的苏清晏,以及脸上笑容刚刚凝固的谢无咎耳中:

  “斩我……便是……渡我!”

  “噗!”

  利刃穿透血肉与某种更坚韧、更古老物质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在这死寂的战场上传出老远。

  燃烧着黑火的刀锋,精准无比地,彻底刺入了沈砚心口那显化的、布满裂痕的血肉山河图正中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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