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里德的微笑,如同一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陈默和林蔚心中那刚刚萌生出的、名为“安全”的错觉。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仁慈,甚至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恶意。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仿佛在观察着两只闯入精密仪器的老鼠般的……玩味。

  陈默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因为这无声的注视而瞬间绷紧。刚刚从地狱火海中搏杀出来的身体,本能地发出了最强烈的警报。这警报,甚至比面对“母体”那毁天灭地的触手时还要尖锐。

  因为恐惧的源头,不再是狂暴的、可以被预测的野兽本能,而是深不可测的、披着人类外衣的、绝对的理性。

  “她……她看到我们了。”林蔚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名为绝望的冰冷。

  窗外那个巨大的环形实验室,与他们刚刚逃离的四十九层污秽枢纽,简直是两个维度的世界。

  那里,没有一丁点的脏乱。每一寸地面都光洁如镜,反射着天花板上柔和而冰冷的白光。无数形态各异的机械臂,在预设的轨道上静默地滑行、旋转、操作,其动作的精准度和流畅度,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艺术。

  成百上千个巨大的圆柱形培养舱,如同沉默的哨兵,整齐地排列在大厅的各个区域。墨绿色的营养液中,浸泡着各种难以名状的生物组织,有些是扭曲的胚胎,有些是搏动的心脏,还有些是正在缓慢生长的、如同珊瑚般的神经元网络……

  这里,就是一座生命的工厂,一个创造与毁灭同时上演的、冰冷的殿堂。

  而主宰这个殿堂的神,就是那三个一模一样的“伊芙琳·里德”。

  她们就像是这台精密机器的三个中央处理器,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却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默契,完美地协同工作。一个在调整着培养舱的营养液配比,一个在分析着巨大的虚拟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而刚刚对他们微笑的那一个,则站在中央控制台前,仿佛整个实验室的神经中枢。

  “地狱犬……三位一体……”陈默沙哑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他终于明白,那段在三十七层听到的、破损的音频,究竟意味着什么。

  伊芙琳·里德博士,她没有疯。

  恰恰相反,她可能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清醒到了……非人的程度。她用某种未知的技术,将自己和两个克隆体的意识完全同步,构成了一个共享思维的蜂巢网络。

  她们是三个独立的身体,却拥有同一个意志。

  “我们……”林蔚刚想说什么。

  “嘶——”

  一声轻微的气压释放声,打断了她的话。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他们所在的这个医疗室那扇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缓缓地向一侧滑开。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外。

  正是刚才在中央控制台前,对他们微笑的那个伊芙琳·里德。

  她走了进来,步伐平稳,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她身上那件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在房间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金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那双蓝色眼眸,平静得如同一片冰封的湖泊。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林蔚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那是一种审视物品般的目光,在评估着她的价值。然后,她的视线便牢牢地锁定在了半躺在病床上的陈默身上。

  “初次见面,两位‘幸存者’。”

  伊芙琳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冷静、悦耳,却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像是由最高级的AI合成,完美,却也因此而恐怖。

  “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实验体734号?”她的嘴角,再次勾起那个玩味的弧度,目光却直刺陈默的内心,“又或者,你更喜欢‘秃鹫’这个代号?”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而一旁的林蔚,则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默。秃鹫?那个在地狱犬计划中,最强大的,也是唯一失控逃脱的顶级实验体?那个在诺亚塔的传说中,如同鬼魅般的禁忌存在?

  伊芙琳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她像是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般,缓缓踱步到陈默的床边,低头看着那些监测着他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

  “心率95,血压140/90,皮质醇水平显著偏高……你的身体,在对我发出警告。真是个敏锐的、野兽般的直觉。”她像是在宣读一份实验报告,“不过,请放心,至少在目前,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打算。”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他能感觉到,自己手臂和胸口的伤处,那层生物凝胶正在微微发热,一股酥麻的感觉正顺着神经蔓延。他在恢复,以一种远超常人的速度,但这恢复,本身就是对方的恩赐,也是一种无形的枷锁。

  “是你……把我们弄到这里来的?”林蔚鼓起勇气,颤声问道。

  “可以这么说。”伊芙琳扶了扶眼镜,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陈默,“当我监测到四十九号枢纽的‘生物过滤器’出现异常能量反应时,我就知道,有有趣的‘杂质’混进来了。我很好奇,是什么东西,能突破我设置的第一道防线。”

  “生物过滤器?你是说……那个‘母体’?”林蔚失声叫道。

  那个如同噩梦般,几乎将他们彻底吞噬的巨大怪物,在她的口中,竟然只是一个“过滤器”?

  “一个不算太成功的作品。”伊芙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学究式的惋惜,“它的设计初衷,是利用净化者的核心,融合下层生态圈的生物组织,形成一个可以自我循环的、活性的垃圾处理系统,顺便……过滤掉所有试图从下水道往上爬的‘老鼠’。可惜,它的智能和稳定性还是差了点,变得过于狂暴,失去了控制。不过作为一道‘门锁’,倒也勉强够用。”

  她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陈默和林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们拼上性命,九死一生才闯过的地狱,在眼前这个女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个功能失调的、需要维修的……下水道疏通器。

  “你引爆了主管道,摧毁了它。”伊芙琳的目光终于从陈默身上移开,转向林蔚,“了不起的应变能力,林蔚小姐。你的资料我查阅过,前途无量的系统工程师,可惜,跟错了人,选错了阵营。不过,你的才华,在这里,或许能得到更好的发挥。”

  这番话,看似是赞赏,实则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招揽意味。

  “至于你……”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陈-默身上,那冰冷的眼神中,第一次透出了一丝炽热,那是科学家发现完美实验材料时才会有的狂热。

  “实验体734号,‘地狱犬’计划的最高杰作,也是唯一的‘瑕疵品’。你的基因序列,是我所见过的、最完美的融合体。兼具了野兽的强悍、人类的坚韧,以及……一种我说不清楚的、能够在任何绝境中寻找生机的‘适应性’。你逃离了实验室,在诺亚塔的底层挣扎求生,你的每一次战斗,每一次受伤,每一次恢复,都在让你的基因变得更加完美。”

  她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想触摸陈默的脸颊,但又停在了半空中。

  “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把能够解开生命终极奥秘的,活的钥匙。”

  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地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所有。”伊芙琳微笑着回答,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的基因数据,你的战斗记忆,你的意识模型……我要把你从里到外,从每一个细胞到每一个念头,都彻底地解析、复制、编码。你是一个活着的奇迹,而我的工作,就是将这个偶然的奇迹,变成可以被量产的、永恒的真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两人的心脏上。

  这不是监禁,不是奴役。

  这是一种比死亡还要恐怖的……分解。

  她要将陈默这个人,彻底变成一串可以被读取和复制的数据。

  “你是个疯子。”陈默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疯子?”伊芙.琳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轻笑了一声,“不,我只是一个纯粹的、追寻真理的学者。疯的,是这个把智慧和力量,禁锢在脆弱、短视、充满了冗余情感的血肉之躯里的世界。”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走向那扇观察窗。

  “看看我的世界吧。”

  她抬起手,对着窗外的巨大实验室,轻轻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大厅正中央,一个原本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巨大的、尚未成型的肉块,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紧接着,连接着它的数十根机械臂同时启动,无数细小的探针刺入其中。

  “啊——!!!”

  一声不似人类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惨叫,通过房间内的扬声器,清晰地传了进来。

  那肉块在探针的刺激下,开始疯狂地增殖、异变,在短短十几秒内,就长出了扭曲的肢体和没有五官的头颅。

  然后,伊芙琳又打了个响指。

  所有机械臂瞬间停止了工作。一道高强度的紫外线光束从天花板射下,精准地照射在那个人形怪物身上。

  怪物在无声中迅速碳化、焦黑,最后化作一堆黑色的粉末,被自动清理系统吸走。整个培养舱,在几秒钟内,又恢复了最初的洁净。

  从创造到毁灭,前后不过半分钟。

  而伊芙琳,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像是随手删掉了一个错误的文档。

  “在这里,生命,只是一组可以被随时修改、优化、或者删除的代码。”她转回头,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而我,是唯一的程序员。”

  林蔚的脸已经惨白如纸,她扶着墙壁,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作为一名科学家,她能理解这其中的技术含量是何等的可怕,也正因为理解,她才更加恐惧。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们的‘价值’。”伊芙.琳重新走回房间中央。

  “林蔚小姐,你的黑客技术和系统工程能力,对我来说很有用。我的实验室,需要一个人类助手来处理一些……我的克隆体不方便处理的、更‘感性’的工作。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成为下一个被丢进培养舱的实验素材。”

  她看向林蔚,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

  “至于你,陈默。”她的语气再次变得玩味起来,“你是一把钥匙,但一把不听话的钥匙,是没有用处的。我治好了你的伤,让你恢复到最佳状态,不是为了让你来反抗我。”

  “我需要你,以你最完整的、最巅峰的状态,去为我完成一些‘测试’。一些我的克隆体无法完成的、需要应对极端暴力和混乱环境的实战测试。”

  她顿了顿,似乎在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你们可以把这当成一个交易。你们为我工作,我则提供你们在这个地狱般的诺亚塔里,最安全、最舒适的庇护所。食物、水、医疗,以及……活下去的权力。”

  她伸出手,虚拟屏幕在空中展开,上面显示着两份拟好的协议,一份是“研究助理聘用协议”,一份是“特种测试员合作协议”。

  条款清晰,权责分明,看起来就像是任何一家普通公司的合同。

  但陈默和林蔚都明白,签下这份合同,就等于签下了卖身契,将自己的灵魂,彻底交给了眼前的这个魔鬼。

  陈默看着那份协议,沉默了许久。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死局。

  反抗?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反抗,连站起来都费劲。对方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伤口里的生物凝胶变成致命的毒素。

  逃跑?这个五十层,本身就是一座比诺亚塔更坚固的、由绝对理性和高科技打造的牢笼。他们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

  接受?那将是无尽的、被支配的深渊。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伊芙琳,看向她身后,那三个在各自岗位上,依旧像精密仪器般工作的身影。

  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或者说,你们,有多久没有离开过这个实验室了?”

  伊芙琳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这与你无关。”她冷冷地回答。

  “是无法离开吧?”陈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微弱的、充满了嘲讽的弧度,“你的‘三位一体’,听起来很强大。但是,这种意识共享网络,一定有着巨大的限制。比如,距离。一旦离开这个由无数信号增幅器和处理器构成的实验室,你们之间的连接就会中断,甚至……崩溃。”

  “你把自己,变成了这台机器的‘神’,但你也因此,成为了这台机器……最大的囚徒。”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伊芙琳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恼怒,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看来,在解析你的基因之前,我得先想办法……敲碎你这颗不听话的脑袋。”

  她的话音刚落。

  “警报!警报!七号培养区发生未知基因突变!‘衔尾蛇’样本失控!”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实验室!

  伊芙琳猛地回头,只见窗外,大厅远端的一个培养舱,那原本墨绿色的营养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诡异的、充满了侵蚀性的血红色!

  “怎么可能?!”

  这一刻,这位理性的“神”,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的表情。

  而陈默,在听到警报的瞬间,对着身旁的林蔚,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低吼:

  “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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