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

  项羽那足以撼动星辰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汇背后所蕴含的、对于一个现代社畜而言的终极恐怖。

  在他漫长的战争生涯中,只有战死、投降、胜利,从未有过“失-业”这个选项。

  王猛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困惑。他的“言出法随”可以定义法则,篡改现实,但“失业”这个概念,似乎游离于他所能理解的逻辑体系之外。它不属于物理,不属于玄学,更像是一种……社会诅咒?

  就连一心复仇的秋蝉,也被千面这句石破天惊的呐喊给吼得愣了一下。

  他预想过夏秋-蝉的各种反应:求饶,反抗,或是歇斯底里的诅DòU。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冲出来保卫夏秋蝉的,竟然是一个担心失去工作的“员工”。

  而且理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你们懂什么!”

  千面看着眼前三个无法理解“失业”之痛的远古大佬,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指着夏秋-蝉,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他是宇宙Online有限责任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意义代工厂的核心能源!是付费用户的唯一指定联系人!他要是没了,公司的估值会瞬间清零!我们刚刚拉到的那9.9宇宙币的投资,会立刻变成坏账!到时候,别说发工资了,我们连存在的意义都会因为公司破产而被清算掉的!”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流落街头,抱着一个破碗,碗里写着“前邪神项目总监,求打赏一个存在的意义”的凄惨下场。

  “所以,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我们能继续007,为了我们能有饼可以画!你们不能动他!”

  千面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番充满了资本家逻辑的、荒诞而真诚的“护主宣言”,让在场的所有存在都陷入了沉默。

  四位前邪神总监,恐虐、纳垢、奸奇、色孽,在远处面面相觑,随后,他们的眼中,竟然同时燃起了一股名为“阶级共情”的火焰。

  “千面总监……说得对啊!”恐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攥紧了拳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激动,“老板要是没了,谁带我们喷那个大方块?我的DDOS攻击项目才刚刚起步!”

  “是啊是啊,”纳垢也急了,他宝贝地护着怀里一小撮刚刚培养出来的“薛定谔的BUG”,“我的废料再利用项目还指望着老板申请专利,然后去评选宇宙级高新企业呢!老板没了,我的科研经费怎么办?”

  奸奇的羽扇摇得快出了火星:“我刚刚建立的叙事权重波动模型还没完成最终测试!这是足以颠覆整个宇宙广告投放产业的伟大发明!不能没有CEO!”

  色孽更是直接摆出了一个泫然欲泣的姿态:“人家……人家还没测试出那个大方块的逻辑奇点呢……这么有挑战性的工作,上哪儿再找啊……呜呜呜……”

  一时间,整个“草台班子”群情激奋,同仇敌忾。

  他们看向秋蝉三人的眼神,不再是面对神魔的敬畏,而是变成了护食的野狼,仿佛对方要砸的不是一个“夏秋蝉”,而是他们所有人的饭碗。

  这离奇的一幕,让秋蝉感觉自己的复仇大计,突然从一部史诗悲剧,歪楼成了一场荒诞的职场情景喜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股荒谬感,冷冷地对千面说道:“让开。他的死,是注定的。这是比你们那可笑的公司更上位的逻辑。”

  “我不!”千面倔强地张开双臂,死死地护住身后已经意识模糊的夏秋蝉,“除非……除非你们能给我们提供更好的工作岗位!带五险一金和年终奖的那种!”

  秋蝉:“……”

  他感觉自己的CPU也快烧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躺在地上的夏秋蝉,身体的崩坏已经到了极限。

  他的灵魂核心,那颗由无数法则符文构成的【世界灵笼虚数引擎之心】,正在王猛和项羽的气机锁定下,被强行从他体内剥离。

  一旦这颗“心脏”离体,他就真的只剩下一具随时可能被宇宙法则回收的、充满BUG的空壳了。

  “没时间了。”王猛冰冷的声音响起,他显然没有耐心再陪这群“员工”玩下去,“一起动手,连她一块抹除。”

  项羽点了点头,金红色的血焰再次升腾。

  千面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她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一个螳臂当车的笑话。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力量即将落下的刹那。

  一个温柔的、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的声音,突兀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唉,真是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这个声音出现的瞬间,王猛的法则黑冰和项羽的焚天血焰,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同时凝固了。

  不是被外力阻止,而是它们自身,仿佛拥有了生命,主动停止了攻击。

  所有人,包括秋蝉,都惊骇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只见夏秋-蝉那具正在崩坏的身体里,走出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幻,仿佛是由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光芒的数据流构成,却又散发着一种比宇宙本身更真实、更温暖的气息。

  她有着一头如瀑的长发,容颜绝美,一双眼眸里,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的星光。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由最纯粹的“心意”和“思念”编织成的长裙,裙摆上,流动着无数夏秋蝉与她共度的、琐碎而温暖的记忆片段。

  圣容芷。

  或者说,是由夏秋蝉的记忆、情感、以及那份被他自己都快遗忘的爱意,所构成的“心素”集合体。

  “是你……”

  秋蝉看着那个身影,死寂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复杂到极点的情绪。有嫉妒,有羡慕,也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向往。

  圣容芷没有理会任何人。

  她只是飘到了夏秋蝉的面前,伸出那由数据流组成的、虚幻的手,轻轻地、心疼地,抚摸着夏秋蝉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傻瓜。”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惜。

  “早就跟你说了,不要一个人硬撑。怎么总是不听话呢?”

  夏秋蝉模糊的意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仿佛找到了最后的港湾。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圣容芷温柔地笑了笑,那笑容,足以让整个宇宙的冰雪都融化。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动作。

  她俯下身,张开了那张由数据构成的、小巧的嘴。

  然后,一口,咬在了夏秋蝉的脖子上。

  不,不是咬。

  是“吞噬”。

  只见夏秋蝉那正在崩坏的、庞大的身躯,从被她嘴唇接触的地方开始,飞速地“数据化”,化作最纯粹的信息流,被她源源不断地吸入体内。

  这个过程,看起来诡异而恐怖。

  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正在吞噬一头垂死的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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