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板起小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成熟一点,不能显得太在意。

  他仔细观察着李维,发现对方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绵长,不像是有立即生命危险的样子,

  倒像是……睡着了,或者力竭昏迷。

  “喂!醒醒!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哪吒推了推李维的肩膀,声音刻意保持着一丝冷淡,

  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属于孩童的清亮。

  毫无反应。

  他又加大了力气,甚至用手拍了拍李维的脸颊(对于哪吒来说力度控制得还算轻柔)。

  “快醒醒!天快黑了!”

  李维依旧沉浸在深度的昏迷中,马符咒和八卦之力的修复过程缓慢而持续,对外界的轻微刺激并无反应。

  哪吒挠了挠头,有些犯难了。

  他没学过医术,不知道该怎么救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娘亲(殷夫人)倒是懂一些岐黄之术,可他总不能直接把这个人扛回总兵府吧?

  万一路上颠簸出问题怎么办?

  而且,这人穿着如此古怪,来历不明,爹(李靖)那边恐怕也不好解释。

  “哼,算你运气好,碰上了小爷我。”

  哪吒小声嘀咕着,像是在说服自己,

  “总不能见死不救,显得小爷我很没品一样。”

  他做出了决定。

  他一屁股坐在李维旁边的沙地上,双手抱膝,

  一双大眼睛看似随意地瞟着海面,

  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牢牢锁定在李维身上,耳朵也竖着,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动静。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哪吒的心思,也从最初的复杂情绪,慢慢沉淀下来。

  他看着李维安静沉睡的侧脸,那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的面容轮廓和打扮,勾起了他巨大的好奇心。

  “你这家伙,从哪里来的?穿得怪里怪气的……海里爬上来的?也不像水鬼啊……”

  他自言自语,小脑袋里充满了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想。

  “难道是从海那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听说海外有仙山,有异人,难道你就是?”

  阳光逐渐变得柔和,将沙滩染成一片温暖的橙色。

  哪吒的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西斜,用不了多久,天色就会暗下来。

  他开始有些焦急了。

  他是偷跑出来的,时间久了,府里的下人肯定会发现,然后报告给爹娘。

  虽然爹经常板着脸,娘亲忙于斩妖除魔也常常不在家,

  但他知道,他们内心深处是关心他的。

  如果天黑还不回去,他们肯定会担心。

  可是,眼前这个人还没有醒。

  “喂,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哪吒忍不住又凑近了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和担忧,

  “小爷我为了守着你,都快饿扁了,回去晚了肯定要挨说……”

  他烦躁地站起身,围着李维踱步。

  他既想坚持到李维醒来, 又怕回去晚了让父母忧心。

  哪吒内心:这样就能证明我哪吒也是能做好事的!

  就在这焦急的踱步中,一个模糊的、不知道从哪个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桥段,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好像……好像有些重伤昏迷的人,可以通过外部的强烈刺激,

  比如……拍打、呼喊,把他们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让他的脑子里面瞬间有了办法,哪吒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看向李维,眼神里闪烁着犹豫和一种“试试看总比干等着强”的决绝。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

  他喃喃自语,似乎在给自己找理论依据。

  “嗯!一定是这样!他呼吸平稳,肯定不是重伤,就是睡得太死了!需要有人把他叫醒!”

  想到这里,哪吒仿佛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

  他重新蹲到李维身边,看着对方那张虽然苍白却颇为俊朗的脸,稍微犹豫了一下。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

  “我可不是想打你啊。我这是为了救你!帮你醒过来!你醒了可别不识好人心!”

  说完,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右手高高抬起,五指微微张开,运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气力(他怕用力过猛把这人打坏了),

  瞄准李维的脸颊,准备用一记“唤醒掌”,来完成这次救援行动。

  小小的手掌带着风,眼看就要落在李维的脸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维那浓密的眼睫,居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那双紧闭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长时间的深度昏迷,让他的意识如同沉在万米海底。

  首先恢复的是模糊的听觉,海浪声,风声,还有……一个小孩嘀嘀咕咕的声音?

  然后是触觉,身下是柔软的颗粒感,背后靠着什么东西。

  最后是视觉,朦胧的光线刺入眼帘,让他下意识地又眯了眯眼,视野如同蒙着水雾的玻璃,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模糊的、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小身影,以及……

  一只悬在自己脸颊上方,似乎正要落下来的小手。

  李维的脑子一片混沌,如同塞满了湿透的棉花。

  我是谁?

  我在哪?

  这小孩是谁?

  他抬手想干什么?

  无数个问号如同气泡般从混乱的思维中冒出,却一个也抓不住。

  他只能发出一个干涩而沙哑的音节:

  “……?”

  哪吒完全懵了。

  他那只蓄势待发的手,就那样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落下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他瞪大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脸上还保持着之前“下定决心救人”的严肃表情,

  此刻却彻底凝固,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和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获的心虚。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有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

  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尴尬的一幕配着背景音乐。

  足足过了三四秒,

  哪吒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缩了回来,飞快地背到身后,

  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他强作镇定,甚至刻意把下巴扬起了几分,试图掩盖内心的慌乱。

  “你……你醒啦?”

  他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但微微闪烁的眼神出卖了他,

  “我……我正想帮你看看有没有发烧!”

  他急中生智,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然后立刻转移话题,

  “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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