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哪吒那充满绝望和愤怒的嘶吼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而他本人已化作一道失控的红光消失在夜色中。

  殷夫人泣不成声,几乎瘫软在地,

  李靖此刻也是紧握双拳,指节发白,虎目含泪,巨大的无力感和心痛几乎将他淹没。

  到底是谁让哪吒知道了这些事情?

  太乙真人胖脸上满是懊悔与焦急,连连跺脚:

  “都怪贫道!都怪贫道啊!早知如此,就该……唉!”

  “吒儿……我的吒儿……”

  殷夫人泪眼婆娑地望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心如刀绞,

  “他去哪儿了?他会不会想不开……”

  李靖强忍着悲痛,扶住妻子,声音沙哑:

  “夫人,别急,吒儿他……他现在需要冷静。我们……我们等他回来。”

  他知道,此刻任何追上去的解释都可能适得其反,只能等人家自己想通了再回来。

  太乙真人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不好!山河社稷图!”

  他感应到图卷所在客房传来的异常波动,立刻冲了过去。

  李靖夫妇也心中一紧,连忙跟上。

  三人赶到客房,只见桌案上那幅古朴的画卷正剧烈地颤抖着,图卷表面光芒乱闪,原本稳定的空间之力变得狂暴紊乱。

  更令人震惊的是,画卷的一角,竟然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强行撕开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

  狂暴的灵气正从裂缝中不断溢出!

  “这……这怎么可能?!”

  太乙真人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山河社稷图乃是先天灵宝,虽非完整形态,

  但其空间壁垒也绝非寻常力量能够撕裂!

  哪吒他……他竟然凭借蛮力和暴走的情绪,强行撕开了图的入口?!

  李靖和殷夫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知道儿子天生神力,却没想到竟恐怖到如此地步!

  这已然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

  “他进去了!去找李维了!”

  太乙真人瞬间明白过来,脸上忧色更重,

  “希望李维小友能稳住他……”

  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个神秘的年轻人身上。

  ……

  山河社稷图内,李维刚刚将复制所得关于山河社稷图的空间结构,

  时间流速调节原理以及部分法则显化的信息初步梳理完毕,

  逐渐融入自身的小世界模型之中。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小世界变得更加稳固,

  边界似乎也隐约拓展了一丝,对空间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就在他长舒一口气,准备进一步感悟时,

  突然间整个图内世界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天空中的七彩霞光紊乱地闪烁,远处的悬浮岛屿摇晃不定,仿佛这个世界的基础受到了冲击。

  “怎么回事?”

  李维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他能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又充满暴戾气息的力量,正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闯入这个世界。

  下一刻,在他不远处,空间如同布帛般被猛地撕裂开一道口子,

  一个浑身缠绕着赤红色戾气、双眼通红、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滔天怒火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正是哪吒!

  哪吒一进入图内世界,目光就死死锁定了站在那里的李维。

  他周身的戾气因为这番强行撕裂空间的举动而更加汹涌,

  但他看到李维的瞬间,还是下意识地、极其艰难地试图收敛那骇人的气息,

  紧咬着下唇,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可怕,不那么……像个“魔丸”。

  他内心深处,依然渴望在李维面前维持那个“正常”的、可以被接受的形象。

  李维看着这样的哪吒,心中重重一叹。他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

  他脸上没有露出惊讶或恐惧,

  只是带着平和与一丝关切,迎着哪吒那复杂无比的目光,轻声问道:

  “哪吒,你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哪吒没有像对父母和太乙真人那样嘶吼质问,他走到李维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李维,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愤怒和委屈而显得有些颤抖,

  他直接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脑海、几乎要将他逼疯的问题:

  “李维……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是魔丸?”

  李维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痛苦、怀疑和一丝最后期盼的眼睛,沉默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哪吒有些发懵的举动,

  他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接着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一连串矛盾的动作,让哪吒积蓄的怒火都为之凝滞,

  他皱紧了眉头,不解又带着急躁地问道:

  “你……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李维叹了口气,语气坦诚而平静:

  “我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你的具体身世。”

  “但是后来,在你父母暗中传音恳求我陪伴你的时候,他们提到了‘魔丸因果’和‘三年天劫’,我因此知道了一些,但并不完整。”

  “后面结合太乙真人的态度和一些细节,我自己猜测,大概了解了你的情况。”

  真相从李维口中得到证实!

  哪吒眼中的最后一丝期盼彻底熄灭,被更深的失望和一种被背叛的痛楚取代。

  他以为李维是不同的,是他可以完全信任的,没想到……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

  哪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愤怒,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你们所有人都联合起来骗我!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一个等着被毁灭的怪物!”

  看着哪吒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周身戾气翻涌,

  李维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反而向前走了一步,

  目光直视着哪吒那充满怒火的眼睛,

  用一种近乎平淡,却带着奇异力量的语气反问道:

  “哪吒,你觉得……这个事情,很重要吗?”

  “什么?!”

  哪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以为李维会道歉,会解释,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反问!

  他心中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油,瞬间爆燃,几乎是吼了出来:

  “这不重要吗?!这关系到我是谁!我为什么出生!我什么时候会死!这难道不重要吗?!”

  “不重要。”

  李维的回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哪吒彻底愣住了,

  满腔的怒火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而柔软的墙上,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张着嘴,看着李维那平静得近乎异常的脸,脑子一片混乱。

  李维看着他这副模样,继续用那平和的语调说道:

  “就算你是魔丸,那又怎么样?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有凭借自己的力量,主动去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吗?”

  “你有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坏事吗?是谁规定了,魔丸出身,就一定是邪恶的,注定要毁灭的?”

  “可是……可是他们说魔丸是至凶至戾之气,注定会带来灾祸!而且……而且三年后天劫就会降临,我会被劈得神魂俱灭!”

  哪吒激动地反驳,但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

  李维的话像是一盆冷水,让他沸腾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天劫……”

  李维听到这个词,眉头才微微蹙起,他之前只听李靖传音提及,并未深思其严重性。

  此刻听到哪吒亲口说出“神魂俱灭”,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脸色稍微凝重了一些,开始在脑海中飞速思考对策。

  符咒之力?

  八卦本源?

  黑影王国?

  有什么办法可以对抗或者规避这种所谓的天道惩罚?

  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真心待他的孩子就此湮灭。

  哪吒见李维陷入沉思,脸色也变得严肃,心中那刚被压下去一点的恐慌和自卑又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维的表情,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他是不是也开始觉得我是个麻烦?觉得我注定要死,所以不想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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