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军云的声音客气:“你说说,你非得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干嘛啊?”

  “咋啦,你觉得丢脸了?有什么放不下的么?”

  “我这回头路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次,我也没觉得有点啥。”

  “陆成啊,人生的路很长的,每个人都会犯错,你要允许别人犯错的同时,更允许自己犯错,这才是真正的大度。”

  “极端的完美主义,或者对自己的框束宽松,都是不可取的。”

  “你不是一直标杆自己是极致的利益主义者么?怎么在这样的当下,你会做出最不利、甚至在外人看来有些愚蠢的抉择呢?”

  钟军云这会儿的语气和蔼,内容刁钻,可谓是撕破了一切外部表装。

  钟军云没标杆自己,直接讲明了自己的‘来来回回’,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说实话,在那么一瞬间,钟军云教授的这番话,有点让陆成手足无措。

  就连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佟源安都格外讶异,认为钟军云很有肚量。

  并不是每个上位者,都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错误’,坚持做一个不固执的人的。

  而在手外科的圈层里,钟军云教授便是那颇为极端的“上位者”之一!

  于陆成的视角而言,钟军云教授的话,也显得颇为刁钻,而且,这是陆成必须要正视的问题。

  陆成消化了大概二十秒,才回道:“钟老师,最大的利己,其实就是野心了。”

  钟军云并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所以嘛,自己在想什么,就坦坦荡荡的说,你就直接讲你不甘屈于人下,想要有自己的自由嘛。”

  “这并没有什么可以避讳的。”

  “借力助力的结果就会受制于助力!”

  “只是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小陆你,那就是,单打独斗,会比你想象中的困境更加复杂曲折。”

  “从这个层面来看,借力助力也是具有两面性的。”

  陆成也就索性不装了:“钟老师,您说得很对,但我真的想要有过人帮扶了很多很多次,每一次的结果都差强人意。”

  钟军云反问:“那为什么不能再多信一次呢?”

  “你就觉得,你就凭借你现在那个小女朋友的力,和你现在的积累,就可以自给自足了?”

  “是不是想的有点太想当然了?”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就以你目前的积累,想要申请到课题都非常麻烦。”

  “你所研发出来的技法,只有远景效益,而你的团队积累和底蕴,并不足以让领导信任你可以撑得起这么庞大的课题。”

  “所以,你还是要去借力。不管是湘雅医院也好,还是湘雅二医院也好。”

  陆成道:“钟老师,您这就是在故意绕我了,我想好了会来协和医院,那是肯定会来的。”

  “我并不觉得急诊科这个平台不会给我足够的支撑。”

  钟军云继续说:“你这不还是回到了讨价还价的原点了么?”

  “你现在的选择,无非就是你讨价还价的资本更充裕了一些而已。”

  “如果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也如现在这般优秀,我有眼不识,那是我没有认知。”

  “可你回过头去想一想嘛…”

  “在那样的当下,谁给过你更高的价值评估?湘雅医院有过这样的眼力?”

  “那你也不是左右摇摆的人,会答应我什么了。”

  佟源安听到这里,都低下了头去。

  钟军云不知道佟源安在,否则钟军云肯定不敢把话说得这么苍白。

  可其实,钟军云所说的是事实。

  一切的认可,都是一场无形的交易,在最当初遇到陆成的时候,大家都是畏畏缩缩的,其实就是看不上陆成的“资本”而已。

  世界上很多事情的本质被剖开后,其实就是巨大的“市场”!

  充斥着现实和有形无形的利益交换。

  陆成回:“钟老师,我选择相信您,是因为我老婆在协和医院工作,并不是湘雅医院或者二医院的老师对我的承诺我看不上。”

  钟军云讪笑几句:“你的目的只是这么单纯么?”

  “你仔细想一想?”

  陆成回:“那应该也没有,毕竟钟老师您的名声、地位对我的震撼还是很大的。”

  “那好啊,大家既然都是现实的人,那么大部分事情都是交易,交易无法达成,无非就是筹码和给价不满意。”

  “你出价码嘛。”钟军云再次将话题绕了回去。

  这就是老狐狸的本质了,很多事情,既然软的不成,他就将一切外衣都给剖开。

  交易就是交易,现实就现实点。

  既然大部分事情都是交易,那就是筹码的问题了。

  陆成当然没有被绕进去:“钟老师,我没有资格开筹码,我甚至没有和您完成交易的能力,这一点,我有充足的自知之明。”

  “哪怕是交易,也要有自己的目标客户,我不敢将您当做目标客户,因此,您刚刚所说的这个交易,并不成立。”

  “再则,我虽然现实,但也还是个人,是人就有自己的个人情绪。”

  “并不是说,给自己贴上了现实的标签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

  “虽然钟老师您说我也是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但利己主义者,也可以被情绪所左右的,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要保证绝对的交易公平。”

  “而且,钟老师您也可以继续看不上我,我也不会因此而生气。”

  “这种不生气,包括但不限于以后我若有了新的想法,依旧会第一选择与协和医院的手外科老师合作。”

  “甚至与您进行合作。”

  钟军云道:“陆成,你现在是不是太冷静了一点?”

  陆成笑着说:“钟老师,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开心,很快乐。”

  “我没有冷静,甚至我有点得意忘形!”

  陆成是真的很开心啊,虽然没有出门,但曾经考研失败单位的老师,手外科的大佬教授亲自跑来了吉市找自己,还被自己给拒绝了。

  这种感觉,谁经历谁知道。

  不说解气,就觉得很好笑,很舒服。

  钟军云忽然道:“小陆,你这边完全不松嘴,你就不怕我从你女朋友那边进行单面攻破?”

  陆成当即紧张了一下,但很快就恍然了:“钟老师,我并不害怕,您最多就是利诱而已,并不会威逼。”

  “既然是利诱,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吃亏。”

  “假如您真的通过穆楠书说服了我,那我也是既得利益者,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都不害怕拒绝了您,无法得到您的帮扶,前途不明,也自然不会害怕您成为我的赏识者,恰当的时候还会托举我一把。”

  “难道不是么?”

  钟军云挂断了电话。

  ……

  冬日的夕阳暖洋洋的,将吉市的体感温度至少提升了九度。

  车窗半开,轻风送入,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佟源安这会儿在副驾驶位上,表情和神色仿佛被麻痹住,他左偏着头,右手拄着副驾驶门,就这么僵硬着。

  直到陆成开车到了他入住的‘小区’,即将进入到地下车库时,才被陆成的提醒惊醒:“佟老师,您打算从哪里坐车啊?”

  “奥,没事儿,就在这里下吧,反正都是会过来接送的,我马上打电话。”

  “算了,我去借一下陈松的车吧,周末给他还回来。”佟源安想着反正都是打电话,不如借个车开回去。

  “那我送您过去?”陆成提议。

  “不用,我自己打车走,你,搞你自己的事情去吧。”佟源安这会儿都没理智了。

  陆成道:“佟老师,陈教授现在在实验室里,我这会儿也要过去那边,直接就是顺路的。”

  “晚上的时候,我也会从实验室那边出发回陇县。”

  佟源安匆匆忙忙地点头。

  再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佟源安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摸了摸额头:“陆成,你怎么做到如此冷静的?”

  “你刚刚给钟军云教授打电话的时候,仿若无欲无求一般。进退如意??”

  陆成轻笑,重新启动了车子:“奥,佟老师,您是说这个啊?”

  “不过期待,便没有利弊得失的衡量。”

  “你都没指望谁会帮你,也就不在意能不能得到他的人脉了。”

  “佟老师,您会介意不认识陕省WZ市的领导么?”

  佟源安愣了愣:“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成坚定自己的语气:“是啊,他是你圈子外的人,所以你认不认识他都无所谓了。”

  佟源安的嘴角欠了欠,胖脸轻轻揪着:“你这个思路有点清奇啊?”

  “你说钟军云教授他是你圈子外的人?”

  “如此云淡风轻了?”佟源安略有些破防,他现在甚至不知道陆成要做些什么。

  陆成摇头:“关系户是贩卖人脉,天才称号是在贩卖未来。如果是年轻的老板,才不存在贩卖这种说法。”

  “那机遇呢?你就完全不提了?”佟源安理解了陆成的意思,但还是本能地开口反驳。

  陆成解释:“只有大风口才是机遇,个人带来的只能是助力,那不算机遇。”

  “佟老师,您也别问我这么多了,我就只是个小小的陆成,现在没有任何可以拿的出去的东西。”

  “一点挂得住的履历都没有,你让我想那么多干嘛,还是多给自己挂点别人看得上的一般等价物吧。”

  ……

  送走了佟源安开车出门后,陈松又追问了陆成与佟源安到底见了些谁。

  陈松听完了陆成的说法后,又不免骂了陆成几句。

  陆成对陈松是很有好感的,便开玩笑说:“那陈老师,您带着两位大哥走,我把这个课题也带出去献宝乐?”

  陆成这么开玩笑的时候,没注意到陈松就靠着一把钢凳,说完后,陈松抄起凳子就动起了手。

  “你信不信我抽你。”陈松的表情认真。

  陆成怕了,连说不敢不敢。

  而后,陈松就才认认真真的一起开始做实验。

  ……

  晚上九点左右,陈松非常谨慎地对比了他、陆成、陶世斌几个人的缝合质量,给出了定论:

  “小陆,看得出来,这些缝合技法是可以复制的,而且入门的缝合术基本功门槛并不是很高。”

  “而根据我们的前期研究结果,可以证实的是,这种缝合技法,是可以扩大保脾术适应征的。”

  “当然,要非常客观地得到这个论点,还需要更加标准的动物试验模型,才能更加细致地得到可以扩大哪些适应征的证据。”

  “这些都做完后,这个课题,就算是完成了回环。”

  “第一,可教学。第二,可以扩大手术适应征。第三,可以将手术适应征的具体指向列举出来。”

  “这么一完善,这篇论文的质量就不小了。属于是一串三连破。”

  穆楠书轻轻摇头,说:“陈老师,不是这么算的。第一点,缝合技法有效,于脾部器官缝合优于普通缝合术。我们将其归结于实用性。”

  “第二点,才是缝合技法的可传递性。”

  “而手术适应证,只是实用性的具体体现之一,还有可传递性的具体体现。实用性的其他体现,并不仅限于保脾术。”

  “脾部分切除术造成的损伤,难道就不能用了么?”

  穆楠书提出来的问题自是非常专业的,这也是陈松乐意看到的:“啊对对。”

  “是我的视野浅了。”

  穆楠书说:“那也不是,陈老师,我觉得,我们以后在讨论问题的时候,还是要从现象回归到本质,概括性的将做的课题进行归类。”

  “技法的原创是一个归类,技法的应用是一个归类,技法的传教是一个归类。”

  “这样一来,我们做课题和分享课题与论文的时候,才会更加严谨,也可以更好的查漏补缺了。”

  陈松听着叉着腰,而后看向了陆成:“你小子的福气真好啊。”

  “就小穆这科研素养,绝对抵得上大部分的研究员了,目前副高副研究员的职称,于她而言肯定是低配了。”

  陆成则说:“陈老师,那我将您的研究员就暂时带走了哈。”

  “时间也不早了。”

  “你们要一起回陇县啊?”陈松本能地觉得有点遗憾。

  但想到了什么后,陈松又道:“不过也是,你们这样的小年轻,总是分居也不是个事儿。”

  “注意下身体就行。”

  陈松这话,让陆成和穆楠书二人都略有些脸红,可也没辩解什么。

  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辩解这些,即便是事实也是苍白的理由。

  不过,陆成原本是有些鬼心思的,但到了陇县后,时间都来到了十一点半。

  与穆楠书上楼,各自洗澡完后,都来到了十二点半左右。

  陆成是真的生不起“坏心思”了!

  这一次,陆成并没有避讳什么,虽然家里有监控,陆成也是厚着脸皮地钻进了穆楠书的闺房。

  反正穆冷和闫桑悦的电话没响,陆成也没做什么坏事,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穆楠书在陆成睡着之后,紧张的心情才慢慢消散,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

  12月25日,周五!

  陆成还在和穆楠书待在陇县看电影的时候,陆成才看到了州遴选考试公布入选名单后的“后续通知”!

  公告明确写明了,这一次成功遴选的各医院职工,将于元旦节之后,来到新的单位报到。

  原单位不得以任何理由不办理档案转接手续,调令发布后,个人需要在原单位做好交接手续,原单位需要协助办理档案转移手续。

  调令是州人社局发的,所以陇县人民医院并不敢揪着不放。

  而且,因为杜强主任从中作梗的原因,陆成在看完电影之后,就完成了档案转移的流程。

  只是,虽然档案转移的流程跑完了,但按照规定,陆成还需要继续留在陇县人民医院值班,一直到元旦节假期结束。

  根据排班,陆成12月31日,还有一套急诊班。

  值完这套班后,陆成才可以离开陇县人民医院。

  12月28日,杜强特意组织了一个聚餐。

  但聚餐的主题并不是送陆成,而是欢送佟源安。

  佟源安延长了下乡期,可也只是延长到了12月份,从1月份开始,佟源安就会结束下乡,回湘雅医院了。

  欢送会上,杜强就显得颇为热情了,不断地给佟源安敬酒,今天不值班的张铁生,则是讲究一个公平,与佟源安和陆成都喝了不少酒。

  饭局结束后,杜强也没有私下里再见陆成,更没有给陆成转告什么。

  在这一刻,陆成甚至都在想,杜强主任是不是给自己玩什么“套路”,他是真的对自己有很大的意见,所以巴不得早点赶自己走,生怕影响到他在科室里的地位。

  不过,这种疑虑也只是一闪即逝。

  ……

  1月1日,周五,元旦!

  陆成与穆楠书二人在陆成下了急诊班后,就第一时间自驾游去了湘省的凤县古城。

  陆成3日要去州人民医院的急诊科报到,所以假期非常短,只适合近游。

  不过,陆成和穆楠书两人才开车到了凤县,便发现颇为好笑的一幕。

  因为陆成和穆楠书,正好看到了一个大胖子在吃凤县古城边上的‘腊肉粉’。

  而在陆成看向他的时候,佟源安大胖子也看到了陆成二人。

  佟源安笑着正要站起时,远处却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死人了。血……”

  陆成和穆楠书、佟源安几人顺目看去,发现一辆小车在撞倒了人流后,又退了两把,然后再开着车在继续往前奔腾。

  所奔的方向,正是佟源安吃粉所在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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