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把我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手把手地，教给外国人？”
陈致远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划破了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
那股冰冷的怒意，让身经百战的赵刚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这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他缓缓站起身，那份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被他随手扔在桌上，仿佛那不是什么上级指示，而是一张废纸。
“赵部长，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原则。”
陈致远直视着赵刚，眼神锐利如鹰，“我的技术，属于这个国家，属于我们的人民军队。
每一个零件，每一张图纸，都是为了让我们自己的士兵在战场上能多一分胜算，少一分危险。”
“我拒绝。”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如同钢铁落地，铿锵有力。
“我不会去教任何一个外国人，如何使用我们的武器，更不会教他们如何制造我们的武器。哪怕只是一个螺丝钉的技术，也不行。”
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那股被他强行压抑的怒火，几乎要从眼眶中喷薄而出。
他想起了伊万诺夫那张傲慢的脸，想起了那句“卖给你们猎枪是资敌”的警告。
这才过去多久？
自己就要亲手把猎枪，甚至制造猎枪的方法，送到别人手上？
这是何等的荒谬！
“致远，你先冷静！”
赵刚急了，他知道陈致远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一旦他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某一个人的意思，这是上级经过了无数次讨论，才做出的最艰难的决定！”
“艰难的决定？”
陈致远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讥讽，“是他们的决定艰难，还是未来我们士兵用生命去面对‘自己人’制造的武器时更艰难？”
“你把这叫做‘非核心’技术？什么是核心？什么是‘非核心’？在战场上，能杀死我们士兵的，就是核心！”
“今天我们卖了步枪，明天是不是就要卖火炮？后天是不是就要卖坦克？为了那点外汇，把我们未来的国防安全，打包卖出去吗？！”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赵刚的心上。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比谁都清楚陈致远这些技术背后所代表的战略意义。
“不是你想的那样！”赵刚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技术引擎，就要当场熄火了。
“你说的都对！但是致远，你只看到了技术，却没有看到我们的家底！”
赵刚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看看研究院的账户！你看看国家今年的财政预算！你知不知道，为了支持‘雷神之锤’和新式枪族的生产，农业、轻工业、教育，多少个领域的经费都被一压再压？”
“你想要最好的特种钢，我们没有！只能找西方买，人家坐地起价！你想要最高精度的机床，我们造不出来！”
“也只能花天价去进口！你想要扩大生产线，可我们连合格的厂房和足够的熟练工人都凑不齐！”
赵刚指着窗外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声音嘶哑地吼道：“你以为这一切是凭空变出来的吗？不是！”
“这是从全国人民的牙缝里省出来的！我们现在，就像一个严重偏科的学生，军事上有了你的技术，看起来好像很强壮，但其他方面，我们一穷二白！”
“这个国家，这个家，快要被掏空了！”
陈致远沉默了。
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冷。
赵刚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扎在他的心上。
他当然知道这些问题，他每天都在和这些问题作斗争。
为了一个耐高温的合金材料，他能跟钢厂的技术员磨上几天几夜；为了一台进口的测试设备，他要签无数的文件，向上级打无数次报告。
他以为，只要自己跑得够快，技术突破得够多，就能把这些问题甩在身后。
可现在，赵刚却血淋淋地告诉他，他跑得越快，身后的窟窿就越大。
“所以，就要用我呕心沥血做出来的东西，去换那些本就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陈致远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彻骨的悲凉。
“是！就是这样！”
赵刚看着他，眼中也泛起了红丝，“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那些第三世界的朋友，他们有我们急需的矿产资源，有我们买不到的西方设备渠道，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外汇！”
“我们不是在卖技术，致远，我们是在用我们有富余的东西，去换我们没有的、活命的东西！是用昨天的技术，去换取我们能造出明天更先进技术的资本！”
赵刚见陈致远依旧紧绷着脸，一言不发，他知道，光靠自己，已经无法说服这个内心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年轻人了。
他一咬牙，抓起了桌上的红色电话，迅速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赵刚只说了一句：“首长，陈总工……他不同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个陈致远无比熟悉，如洪钟般的声音。
是孟山将军。
“把电话给他。”
赵刚将沉甸甸的听筒递给了陈致远。
陈致远接过电话，没有说话。
“致远，是我。”
孟山将军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豪迈，多了一丝疲惫和沉重，“赵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告诉你，我比你更不痛快！”
“那些枪，那些炮，都是我看着从图纸变成铁疙瘩的，那都是我的兵将来要用的宝贝！让我点头把这些东西卖出去，跟从我身上割肉一样疼！”
“但是致远，我是一个将军，我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打赢未来的战争。打仗，打的是什么？是武器，是士兵，但归根结底，打的是国力，是钱，是资源！”
“你一个人，顶一个集团军，这话我说的！但一个集团军，没有饭吃，没有油开，没有新兵补充，那就是一堆废铁！”
“你给了我们世界上最好的剑，可我们现在，连一块像样的磨刀石都没有！我们拿着这把剑，却连挥舞它的力气都快没了！”
孟山将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军人特有的决绝和铁血。
“这个决定，是中央的几位老首长，拍着桌子，熬了几个通宵才定下来的！我们是在用我们已经装备的技术，去换取我们整个工业体系升级的机会！是用有限的牺牲，去换取一个无限的未来！”
“你不是赛车手，你是开路者，这话是你自己说的！现在，路修到一半，前面是悬崖，旁边是峭壁，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出我们手里的一些工具，跟对面的人换一座桥过来！”
“你是要把工具都死死攥在手里，大家一起困死在这里，还是换座桥，让我们走到更广阔的天地去？！”
“致远，回答我！”
电话里，只剩下孟山将军粗重的呼吸声。
陈致远紧紧握着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开路者……换一座桥……
这些词，像一颗颗子弹，击碎了他心中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亲手锻造的利剑，要交给别人，哪怕只是一柄。
许久，许久。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滔天怒火与彻骨冰寒，都已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对着话筒，用一种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去。”
“但是，我有条件。”
陈致远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划破了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
那股冰冷的怒意，让身经百战的赵刚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这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他缓缓站起身，那份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被他随手扔在桌上，仿佛那不是什么上级指示，而是一张废纸。
“赵部长，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原则。”
陈致远直视着赵刚，眼神锐利如鹰，“我的技术，属于这个国家，属于我们的人民军队。
每一个零件，每一张图纸，都是为了让我们自己的士兵在战场上能多一分胜算，少一分危险。”
“我拒绝。”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如同钢铁落地，铿锵有力。
“我不会去教任何一个外国人，如何使用我们的武器，更不会教他们如何制造我们的武器。哪怕只是一个螺丝钉的技术，也不行。”
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那股被他强行压抑的怒火，几乎要从眼眶中喷薄而出。
他想起了伊万诺夫那张傲慢的脸，想起了那句“卖给你们猎枪是资敌”的警告。
这才过去多久？
自己就要亲手把猎枪，甚至制造猎枪的方法，送到别人手上？
这是何等的荒谬！
“致远，你先冷静！”
赵刚急了，他知道陈致远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一旦他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某一个人的意思，这是上级经过了无数次讨论，才做出的最艰难的决定！”
“艰难的决定？”
陈致远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讥讽，“是他们的决定艰难，还是未来我们士兵用生命去面对‘自己人’制造的武器时更艰难？”
“你把这叫做‘非核心’技术？什么是核心？什么是‘非核心’？在战场上，能杀死我们士兵的，就是核心！”
“今天我们卖了步枪，明天是不是就要卖火炮？后天是不是就要卖坦克？为了那点外汇，把我们未来的国防安全，打包卖出去吗？！”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赵刚的心上。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比谁都清楚陈致远这些技术背后所代表的战略意义。
“不是你想的那样！”赵刚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技术引擎，就要当场熄火了。
“你说的都对！但是致远，你只看到了技术，却没有看到我们的家底！”
赵刚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看看研究院的账户！你看看国家今年的财政预算！你知不知道，为了支持‘雷神之锤’和新式枪族的生产，农业、轻工业、教育，多少个领域的经费都被一压再压？”
“你想要最好的特种钢，我们没有！只能找西方买，人家坐地起价！你想要最高精度的机床，我们造不出来！”
“也只能花天价去进口！你想要扩大生产线，可我们连合格的厂房和足够的熟练工人都凑不齐！”
赵刚指着窗外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声音嘶哑地吼道：“你以为这一切是凭空变出来的吗？不是！”
“这是从全国人民的牙缝里省出来的！我们现在，就像一个严重偏科的学生，军事上有了你的技术，看起来好像很强壮，但其他方面，我们一穷二白！”
“这个国家，这个家，快要被掏空了！”
陈致远沉默了。
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冰冷。
赵刚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扎在他的心上。
他当然知道这些问题，他每天都在和这些问题作斗争。
为了一个耐高温的合金材料，他能跟钢厂的技术员磨上几天几夜；为了一台进口的测试设备，他要签无数的文件，向上级打无数次报告。
他以为，只要自己跑得够快，技术突破得够多，就能把这些问题甩在身后。
可现在，赵刚却血淋淋地告诉他，他跑得越快，身后的窟窿就越大。
“所以，就要用我呕心沥血做出来的东西，去换那些本就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陈致远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彻骨的悲凉。
“是！就是这样！”
赵刚看着他，眼中也泛起了红丝，“我们没有别的选择！那些第三世界的朋友，他们有我们急需的矿产资源，有我们买不到的西方设备渠道，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外汇！”
“我们不是在卖技术，致远，我们是在用我们有富余的东西，去换我们没有的、活命的东西！是用昨天的技术，去换取我们能造出明天更先进技术的资本！”
赵刚见陈致远依旧紧绷着脸，一言不发，他知道，光靠自己，已经无法说服这个内心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年轻人了。
他一咬牙，抓起了桌上的红色电话，迅速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赵刚只说了一句：“首长，陈总工……他不同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个陈致远无比熟悉，如洪钟般的声音。
是孟山将军。
“把电话给他。”
赵刚将沉甸甸的听筒递给了陈致远。
陈致远接过电话，没有说话。
“致远，是我。”
孟山将军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豪迈，多了一丝疲惫和沉重，“赵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告诉你，我比你更不痛快！”
“那些枪，那些炮，都是我看着从图纸变成铁疙瘩的，那都是我的兵将来要用的宝贝！让我点头把这些东西卖出去，跟从我身上割肉一样疼！”
“但是致远，我是一个将军，我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打赢未来的战争。打仗，打的是什么？是武器，是士兵，但归根结底，打的是国力，是钱，是资源！”
“你一个人，顶一个集团军，这话我说的！但一个集团军，没有饭吃，没有油开，没有新兵补充，那就是一堆废铁！”
“你给了我们世界上最好的剑，可我们现在，连一块像样的磨刀石都没有！我们拿着这把剑，却连挥舞它的力气都快没了！”
孟山将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军人特有的决绝和铁血。
“这个决定，是中央的几位老首长，拍着桌子，熬了几个通宵才定下来的！我们是在用我们已经装备的技术，去换取我们整个工业体系升级的机会！是用有限的牺牲，去换取一个无限的未来！”
“你不是赛车手，你是开路者，这话是你自己说的！现在，路修到一半，前面是悬崖，旁边是峭壁，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出我们手里的一些工具，跟对面的人换一座桥过来！”
“你是要把工具都死死攥在手里，大家一起困死在这里，还是换座桥，让我们走到更广阔的天地去？！”
“致远，回答我！”
电话里，只剩下孟山将军粗重的呼吸声。
陈致远紧紧握着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开路者……换一座桥……
这些词，像一颗颗子弹，击碎了他心中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亲手锻造的利剑，要交给别人，哪怕只是一柄。
许久，许久。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滔天怒火与彻骨冰寒，都已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对着话筒，用一种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去。”
“但是，我有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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