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隧道的空气潮湿阴冷,带着铁锈和千年尘埃的味道,与能量塔的灼热狂暴形成鲜明对比。三人在短暂的喘息后,不敢过多停留,沿着“代理”规划出的、蜿蜒曲折的地下路径继续向议会区域潜行。

  越靠近权力核心,周围的环境反而越发显得古老和…被遗忘。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蒸汽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的化石,锈蚀的梯子通向未知的黑暗,墙壁上偶尔能看到模糊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壁画和铭文,讲述着斯莱克吉米顿纳建立之初甚至更早时期的故事。

  “代理”提供的路线精准地利用了这些被现代系统忽略的古老缝隙和盲区。

  【左转,进入第三排水渠。注意水下流速。】【前方三百米,废弃的初代通风井,可直达议会档案库下层。】【避开右侧能量感应区,存在未登记的古老符文陷阱。】

  指令依旧冰冷高效,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涉及到这些古老区域时,“代理”的用词似乎…简略了一些,不再有那些精确到小数点后的效率评估,更像是指引一个大致方向。

  零诺尔茨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没有声张,只是更加警惕地扫描着周围环境。

  他们如同幽灵般在城市的根基处穿行。途中偶尔会遇到一些沉睡的、似乎与古老防御系统相连的构装体,或者一些因能量变异而生的、奇特的发光菌类和地下生物,但都有惊无险地避开或快速处理了。

  终于,在攀爬一道近乎垂直的、布满粘滑苔藓的古老井壁后,他们抵达了一处相对宽敞的平台。平台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表面雕刻着复杂星辰图案和早已失传文字的巨大拱门。

  拱门紧闭,严丝合缝,仿佛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门上没有锁孔,没有控制面板,只有中心位置有一个凹槽,形状奇特,似乎需要特定的钥匙。

  【目标:议会地下-星骸档案馆入口。】【一号备用接口控制室位于档案馆深处。】【警告:此门受‘古老盟约’保护,现代权限无效。需特定信物或…‘钥匙’。】【信物信息:缺失。】【钥匙:未知。】

  “代理”的信息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和缺失。

  “古老盟约?”洛青打量着那扇巨门,摸了摸下巴,“听起来就不好搞…连‘代理’都没辙了?”

  零诺尔茨上前,手指拂过门上冰冷的雕刻,那些星辰图案似乎对她的触摸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她臂铠上的某些古老检测模块发出了细微的响应。

  “这是…比斯莱克吉米顿纳更早时代的造物…”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星骸’…传说中记载世界本源和禁忌知识的场所…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议会地下?”

  叶云生走到门中央,看着那个奇特的凹槽。凹槽的形状,似乎有些眼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那里放着“熔火之心”晶石和…那块从“观察者”身上得到的黑色结晶。

  他拿出那块依旧在微微搏动的黑色结晶,尝试着将其靠近凹槽。

  毫无反应。

  就在他准备收回时——

  零诺尔茨突然开口:“等等!”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叶云生手中的结晶,又看向门上的凹槽:“凹槽的内部结构…似乎不是完全实心的…有能量引导纹路…这结晶的能量签名…虽然邪恶,但其底层频率…似乎与这门有某种…同源的波动?”

  她的话点醒了叶云生和洛青。

  “观察者”能操控纯化的黑观能量,而黑观能量本身,就带有“吞噬”、“湮灭”、“腐朽”的特性,与“星骸”这个名字所代表的“终结”、“残骸”之意,隐隐有着某种黑暗的联系?

  “难道这玩意是钥匙?”洛青觉得有点荒谬,“议会那帮老家伙用这玩意儿当钥匙?他们疯了吗?”

  “或许不是钥匙…”零诺尔茨沉吟道,“而是…贿赂?或者…强制通行证?”

  叶云生不再犹豫,再次将黑色结晶按向凹槽。这一次,他尝试着主动引导一丝体内“焚烬之火”的力量,包裹住结晶,模拟出那种纯化后的黑观能量的侵略性和强制性!

  嗡……

  就在火焰力量接触结晶的瞬间,结晶猛地爆发出强烈的乌光!门上的凹槽内部纹路仿佛被激活,发出吸力,将结晶牢牢吸附!

  紧接着,整扇巨门上的星辰图案逆向、扭曲地亮起,散发出一种不祥的、冰冷的光芒!门内传来机关转动的沉重声响,仿佛某种古老的封印正在被强行扭曲、污染!

  嘎吱——轰隆隆隆——

  巨大的金属拱门,并非正常开启,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手强行掰开一般,向内缓缓滑开,露出后面深邃无光的通道!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书卷气和某种灵魂低语般噪音的气流,从门内涌出!

  【…通道强制开启。】【盟约已被污染。】【警告:档案馆内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及现实扭曲现象。】【最高级别心智防护建议。】“代理”的信息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警示。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图书馆或档案库。

  而是一片…光怪陆离、空间似乎都在微微扭曲的诡异区域。

  巨大的、一眼望不到顶的书架如同迷宫般林立,但上面放置的并非书籍,而是一个个被水晶或金属封存的、不断变化形态的光团、声音碎片、甚至流动的记忆片段!空气中漂浮着大量的尘埃,这些尘埃在某些区域会自发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或怪诞的符号,然后又悄然消散。远处传来窃窃私语,仿佛无数人在同时阅读或争论,却又听不清任何具体内容。

  这里的空间规则似乎都不稳定,脚下的地面时而坚实,时而仿佛踩在棉花上,视线范围内的景物也会偶尔扭曲抖动。

  “我靠…这地方…san值狂掉啊…”洛青感觉头皮发麻。

  零诺尔茨立刻全力运转精神防护,臂铠散发出稳定的微光。叶云生也凝聚意志,炽白的火焰在体表静静流淌,将那些试图侵入的低语和扭曲感灼烧驱散。

  【目标:直行穿过‘低语回廊’,左转进入‘静滞大厅’,控制室位于大厅尽头。】【注意:不要触碰任何‘藏品’,不要回应任何声音,不要相信任何看到的景象。】“代理”的指引再次变得极其简略,似乎它也无法完全解析这片区域的诡异。

  三人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精神的险地。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深渊边缘。那些漂浮的记忆碎片偶尔会撞上他们的护盾,带来一瞬间的、杂乱无章的感官冲击——可能是某个古代法师最后的绝望呐喊,可能是一段早已失传的禁忌知识碎片,也可能是某种难以名状的、来自遥远星辰的恐怖低语…

  周围的书籍上的光团,如同眼睛般“注视”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突然,前方雾气凝聚,形成了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麦塔希洛!她看起来焦急万分,对着他们挥手:“快过来!这边安全!我找到路了!”

  洛青下意识地就要迈步。

  “别动!”零诺尔茨厉声喝止,“是幻象!”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个“麦塔希洛”的影像扭曲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非人的笑容,然后消散在原地。

  叶云生眼神冰冷,刀锋上的火焰跃动了一下,将附近试图凝聚成零诺尔茨和洛青样子的雾气蒸发。

  他们艰难地前行,精神高度紧绷。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大厅。这里的书架稀疏了许多,大厅中央悬浮着许多巨大的、如同琥珀般封存着各种奇异生物或物品的静滞力场。这里的空间似乎稳定了一些,但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声反而更加清晰了,仿佛直接响在脑海里。

  【静滞大厅。快速通过。力场有时会失效。】“代理”警告。

  三人加快脚步。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大厅时——

  咔…咔嚓…

  旁边一个静滞力场突然发出了碎裂的声响!里面封存的一只形态怪异、如同由无数眼睛构成的生物,猛地睁开了所有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叶云生!一股强大的、充满了贪婪和饥饿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向他的意识!

  这攻击来得太快太猛!远超之前的任何低语和幻象!

  叶云生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僵直,眼中的火焰都黯淡了一瞬!那生物的意志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脑海,吞噬他的意识!

  “叶子!”洛青惊呼。

  零诺尔茨立刻试图用规则干扰,但那生物的精神力量极其古怪,她的干扰效果有限!

  就在这危急关头——

  叶云生胸前那本一直沉寂的金属日志本,突然再次发烫!并且剧烈震动起来!

  它仿佛被这古老档案馆内的某种气息,或者这精神攻击中蕴含的、与黑观同源的邪恶力量所刺激,封面上的纹路再次亮起!

  但这次,不再是柔和的白光,而是一种灼热的、带着愤怒和决绝的赤金色光芒!

  一道虚幻的、有些模糊的身影,猛地从日志本中投射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古老康诺茨诺克城主服饰、面容坚毅、眼神如同燃烧火焰的中年男人的虚影!他的身体有些透明,却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守护意志!

  “沃伦…”零诺尔茨喃喃道,认出了那虚影的身份。

  沃伦舰长的虚影出现后,看都没看那只多眼生物,而是猛地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数空间,死死地“盯”住了大厅尽头控制室的方向!他的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某种…决绝的悲怆!

  然后,他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三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意志),整个虚影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流星,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撞入了大厅尽头的控制室大门!

  轰!!!

  控制室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那扇看起来无比坚固、同样有着古老防护的控制室大门,竟然从内部被强行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露出了里面复杂的仪器和闪烁的光芒!

  同时,那只攻击叶云生的多眼生物,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反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所有的眼睛瞬间爆裂,整个身体瘫软下去,静滞力场再次将其覆盖,但光芒黯淡了许多。

  攻击…被解决了?

  三人愣在原地,看着那被炸开的控制室大门,又看了看叶云生胸前渐渐恢复平静的日志本。

  沃伦舰长…即使只剩下一缕残存的意志,也在最后时刻,用这种方式,为他们强行开辟了道路?

  【…异常能量爆发…】【防护已破除…】【机会窗口:3分钟…】【…尽快…】“代理”的信息似乎也受到了干扰,断断续续。

  没有时间犹豫!

  “走!”叶云生率先冲向那被炸开的缺口!

  零诺尔茨和洛青紧随其后!

  三人冲入控制室。里面布满了古老的终端和能量导管,中心处,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星光和数据流构成的复杂模型,正是一号备用接口的控制核心!

  而在这个核心的下方,连接着一根粗大的、不断搏动着的、散发着浓郁黑观能量的暗红色“脐带”,直接没入地下深处!这根“脐带”比他们在工业深渊见到的更加粗壮、更加…具有生命力!

  它正在源源不断地将某种能量和物质,输送向下方的某个存在!

  “就是它!”零诺尔茨立刻将数据接口插入控制台。

  洛青则迅速布置防御装置在门口。

  叶云生守在零诺尔茨身边,双刀横握,警惕地盯着那根令人不安的“脐带”和门口。

  零诺尔茨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额头渗出细汗。这里的系统比工业深渊那个更加古老复杂,权限破解难度极大。

  时间一秒秒过去。

  门外,那诡异的低语声和空间扭曲感正在加剧,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控制核心的抵抗也越来越强。

  【干扰增强…】【需要更高权限…】【尝试链接‘代理’获取…链接不稳定…】零诺尔茨遇到了瓶颈。

  就在这时——

  那根粗大的“脐带”,似乎感受到了零诺尔茨的入侵企图,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

  一股浓郁如墨的、带着极致恶意和腐朽气息的黑观能量,如同喷发的火山,顺着“脐带”猛地反冲而上,狠狠撞向控制核心,并试图通过数据接口,直接侵蚀零诺尔茨!

  速度太快!太突然!

  零诺尔茨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那黑观能量就要将她吞噬——

  一直沉默守护的叶云生,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根数据接口线!将自己直接插入了能量反冲的路径之中!

  “呃啊啊啊——!!!”

  恐怖的、足以瞬间湮灭灵魂的黑观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叶云生的体内!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黑色的、蠕动的纹路!眼睛、鼻孔、耳朵里都溢出黑色的能量雾气!剧烈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

  “叶子!!”洛青目眦欲裂!

  但叶云生死死咬着牙,没有松手!他体内的“焚烬之火”和“代行者”力量自发地疯狂运转,与入侵的黑观能量进行着最残酷的对抗!炽白的火焰和漆黑的能量在他体内交织、爆炸!

  【检测到超高强度能量冲突!】【个体生命特征急剧下降!】【警告!】“代理”的警报疯狂响起。

  零诺尔茨看着叶云生痛苦扭曲的脸庞和那不断被黑色侵蚀的身体,眼中闪过决绝。她不再尝试破解,而是将所有的权限和力量,连同“代理”远程传输过来的最后一股冰冷能量,全部注入控制台,发出了一个最简洁、最直接的指令——

  【自毁!核心过载!目标:能量脐带!】

  嗡——!!!

  控制核心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的能量流动瞬间逆转!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沿着那根“脐带”,如同复仇的毒蛇,狠狠冲向地底深处!

  轰隆隆隆——!!!

  地下深处传来一声沉闷而愤怒的咆哮!整个星骸档案馆都剧烈震动起来!

  那根粗大的“脐带”如同被烫到的蛇,猛地收缩、断裂!断口处喷出大量污黑的能量液!

  反冲力瞬间消失。

  叶云生脱力地向后倒去,身上的黑色纹路迅速消退,但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走!!”零诺尔茨一把抱起叶云生,对着洛青嘶吼道。

  控制台正在过载爆炸,门外恐怖的的气息正在逼近!

  洛青红着眼睛,扔出所有的烟雾弹和干扰器,三人狼狈不堪地冲出了控制室,沿着来路亡命狂奔!

  身后,是爆炸的火光和某种古老存在被激怒的、震彻灵魂的咆哮!

  他们成功切断了一根最重要的“脐带”。

  但代价,是…彻底惊醒了沉睡在斯莱克吉米顿纳地下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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