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裴府后院之外的阴影里,萧煜手下最得力的侍卫雷奔,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牢牢锁定着不远处那扇悄然开启的房门。

  时辰已是丑时二刻,万籁俱寂。

  门轴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闪了出来。正是裴皓轩。

  他穿着一身深色便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看不清形状的物事,那东西被黑布裹得严实,只在晃动间隐约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雷奔屏住呼吸,将身形隐在树后。只见裴皓轩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便抱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着裴府后院的方向匆匆走去。

  裴皓轩径直来到后院角落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

  他再次停顿,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那副疑神疑鬼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可疑。

  雷奔距离较远,无法看清裴皓轩在树下的具体动作,只看到他蹲下身,似乎在地上挖掘着什么,又或许是将怀中的东西安置下去。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裴皓轩才重新站起身,手脚并用,快速地将泥土回填、压实,又胡乱踢了些落叶覆盖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又在原地呆立了片刻,像是确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门轻轻合上,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唯有远处阴影里的雷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眉头紧锁,裴皓轩这深夜诡异的行为,以及那被埋下的不明物体,无疑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默默记下了位置和细节,悄然退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唐清羽便带着几名衙役再次来到了裴府。

  有了萧煜带来的情报,她目标明确,直接提出要搜查裴府后院。

  裴青云闻讯赶来,死死拦在后院门前,语气强硬:“唐大人!昨日你已经盘查过我裴府下人,今日又来,莫非是故意刁难我裴家不成?”

  唐清羽面色冷峻,毫不退让:“裴大人,本官办案,讲的是证据线索。既然有线索指向后院,自然要查个明白。你如此百般阻挠,莫非是心里有鬼,怕本官查出什么不成?”

  “心里有鬼?唐大人休要血口喷人!”裴青云额上青筋跳动,“我裴家行得正坐得直,只是这后院涉及家眷清誉,岂容你带着这些衙役莽撞冲撞!说什么线索,分明是你无凭无据,想要胡搅蛮缠!”

  “裴老爷,是否胡搅蛮缠,查过便知!请你让开!”

  “今日谁也别想进这后院!”

  裴青云一声令下,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卫冲了上来,挡在他面前。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衙役们面面相觑,不敢硬闯。

  围观的裴家下人们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一场冲突眼看就要爆发。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裴老爷,阻挠官府办案,依《大乾律例》,该当何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煜面容冷肃,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裴青云见到萧煜,气势不由得矮了三分,但依旧嘴硬:“王爷,并非老夫阻挠,实在是唐清羽她……”

  萧煜根本不听他辩解,直接冷声打断,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乾律例》明文规定,凡官府查案,相关人员需全力配合。若有蓄意阻挠、隐匿证据者,轻则杖责,重则判枷号三月,发往烟瘴之地充军!裴大人,你是想试试这枷号的滋味,还是想去南疆烟瘴之地体验一番?”

  裴青云闻言,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枷号之刑,戴枷示众三个月,屈辱且痛苦;而发配烟瘴充军,更是九死一生,几乎等同于死刑。

  他这等养尊处优之人,如何受得了这个?

  萧煜的气势彻底压倒了裴青云。他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所有的强硬和愤怒都化为了无力与恐惧。

  他颓然地侧身让开了通路,声音干涩:“……大人……请便。”

  阻碍既除,唐清羽立刻一挥手,带着衙役们冲入后院,直奔那棵老槐树下。

  根据萧煜指示的方位,几名衙役拿起带来的铁锹锄头,开始挖掘。

  泥土被一锹一锹地铲开,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裴青云站在一旁,面色变幻不定,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少裴家的下人也被允许远远围观,窃窃私语。

  突然,一名衙役的铁锹碰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有了!”衙役喊道。

  几人小心地清理开周围的泥土,很快,一个黑色的、用布包裹着的物体被挖了出来。布包不大,但裹得很严实。

  唐清羽示意衙役将布包放在地上,然后亲自上前,用佩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裹着的黑布。

  当布包里的东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围观的众人顿时发出一片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赫然是一只黑猫的尸体!尸体已经有些僵硬,黑色的毛发沾满了泥土,但依旧能看出其原本的形态。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只黑猫的尾巴尖上,有一小撮清晰的白毛纹路!

  唐清羽瞳孔猛地一缩,沉声道:“就是它!当日啃食椒麻鸡,尾尖带白纹的那只玄猫!”

  “啊——!是那只猫!猫蛊!是猫蛊!”一声尖锐恐惧的尖叫划破了后院的寂静。

  只见丫鬟红绡不知何时也挤在围观的下人中间,此刻她脸色煞白如纸,颤抖地指着那只死猫,眼中充满了恐惧。

  她猛地冲到场中,噗通一声跪倒在裴青云面前,涕泪横流地哭求道:“老爷!老爷您行行好!求求您放我走吧!我把这么多年的工钱都还给您,只求您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让我离开裴府吧!这猫蛊……猫蛊就是要先杀一只年老的玄猫,再以老鼠贡奉,最后用椒麻鸡做引子,把猫的怨灵引到要害的人身上啊!它现在死了,怨灵不散,下一个附体的不知道是谁!我不想死!我不想被猫灵附体啊老爷!”

  红绡的哭诉如同平地惊雷,炸得众人头皮发麻,关于猫蛊的可怕传言瞬间占据了每个人的心神。

  下人们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远离那只死猫。

  裴青云被红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在官差面前,更觉颜面尽失。

  他指着红绡,怒骂道:“闭嘴!你这贱婢!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妖言惑众!哪来的什么猫蛊?根本是无稽之谈!你的卖身契是终身的,生是裴家的人,死是裴家的鬼!想走?除非我死了!”

  骂完红绡,他似乎想挽回一些局面,强自镇定地转向唐清羽和萧煜,语气僵硬地说道:“两位大人,切勿听这贱婢胡言乱语。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猫蛊之说?皆是愚夫愚妇以讹传讹罢了。这死猫……这死猫或许是皓轩那孩子路上捡到,见其可怜才埋下的,他自幼心善,看不得这些……”

  然而,他的解释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深夜丑时二刻偷偷掩埋、红绡指证的猫蛊之术、与中毒事件直接相关的玄猫……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裴皓轩。

  唐清羽和萧煜对视一眼,眼神无比凝重。

  裴府迷案的漩涡,因这只深埋地下的死猫,变得越发扑朔迷离,也越发阴森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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