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扭曲的光影,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能量扑面而来。

  这里的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有海量的灵气涌入肺腑,却又带着一种让人不安的燥热感。

  林夜脚下的土地是暗红色的,草木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过于繁茂的扭曲姿态。

  危险无处不在。

  诸葛弈的那几个师弟刚一站稳,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

  “发了发了!这里的灵气浓度,比外面高了十倍都不止!随便找个地方修炼一天,顶得上在外面一个月!”

  “诸葛师兄,咱们快找找!上古遗迹的核心区,肯定遍地都是天材地宝!”

  几人叽叽喳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只有林夜和诸葛弈保持着安静。

  诸葛弈没有理会同门的催促,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天机盘。

  那根原本只是轻微颤动的指针,此刻正疯狂地旋转,最后死死地指向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一片荒芜,看不出任何有宝物的迹象。

  “走这边。”诸葛弈开口,抬脚便朝着指针的方向走去。

  “啊?师兄,那边什么都没有啊!”那个脾气火爆的弟子又嚷嚷起来,“有好东西的地方,灵气肯定会汇聚成云,或者有宝光透出。那边死气沉沉的,能有什么?”

  诸葛弈停下脚步,回过身。

  “我的天机盘,追踪的不是灵气,是‘机缘’。”

  他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所有的大机缘,都有其独特的‘势’。跟着‘势’走,总不会错。”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地向前走。

  几个万法门弟子面面相觑,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也只能跟上。

  林夜落在队伍最后,不紧不慢地缀着。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机缘?

  狗屁的机缘。

  那罗盘追踪的,分明是越来越浓重的“腐生之力”。

  诸葛弈,或者说,他背后的人,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他们要找的,是这片试炼场里,与《吞噬之心》魔功相关的东西。

  一行人沉默地在暗红色的荒原上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

  四周越来越荒凉,连那些扭曲的植物都变得稀少,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和沙土。

  空气中那种燥热和不安的感觉,也攀升到了顶点。

  终于,诸葛弈在一面巨大的山壁前停下了脚步。

  山壁光秃秃的,平平无奇。

  “师兄,这……就是你说的机缘?”有弟子忍不住发问,语气里充满了失望。

  “就是一堵墙啊。”

  诸葛弈没说话,他伸出手,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在那光滑的石壁上轻轻一按。

  石壁的表面,水波般荡漾开来,原本的山石景象褪去,露出了后面一个幽深的谷口。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能量的甜腻气息,从谷口喷涌而出。

  “这是……幻阵?”万法门的弟子们大吃一惊。

  林夜的身体却在本能地发出警报。

  山谷里那股气息,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厌恶。

  那是无数生命被强行抽取、碾碎、糅合后,留下的能量残渣。

  “走吧,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诸葛弈第一个走了进去,他的几个师弟犹豫了一下,也咬着牙跟了进去。

  林夜站在谷口,没有立刻动。

  【系统,分析内部能量构成。】

  【指令确认。】

  【警告:检测到高密度复合型天赋污染源。】

  【目标识别:人造天赋掠夺装置——天赋神坛(劣化仿制品)。】

  【核心物件:源魂石(重度污染状态)。】

  【当前装置状态:能量汲取中……即将达到阈值。】

  林夜看着这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心底的猜测被完全证实。

  这里,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屠宰场。

  他走进山谷。

  眼前的景象,让那几个万法门的弟子全都僵在了原地,有人甚至当场弯下腰干呕起来。

  山谷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十几丈高的巨大祭坛。

  那祭坛不是用石头或木头搭建的,而是用数不清的森森白骨!

  人的,妖兽的,各种无法辨认的骸骨被一种黑色的胶状物粘合在一起,堆砌成一个狰狞的高台。无数诡异的符文刻在白骨之上,像一条条血管,缓缓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

  祭坛的四周,延伸出上百条粗大的肉质管道。

  管道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个透明的水晶棺材。

  棺材里,躺着一个个昏迷不醒的修士。

  有散修,有小门派弟子,甚至还有几个穿着三大宗门服饰的人。

  他们的身体干瘪,面容痛苦。

  那些肉质管道,正从他们身上,源源不断地抽取着生命力和一种无形的能量。

  所有能量,最终都汇聚到祭坛的顶端。

  在那里,一块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七彩流光的石头,正在缓缓转动。

  源魂石!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魔鬼!这是魔鬼的巢穴!”

  “师兄!诸葛师兄!我们快走!必须把这件事上报宗门!”

  一个弟子吓得魂不附体,扯着诸葛弈的袖子尖叫。

  诸葛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痴迷地望着那座白骨神坛,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凝重,变成了一种狂热。

  他忽然笑了。

  “上报?为什么要上报?”

  他的腔调变得很奇怪,尖锐而亢奋。

  “这等伟业,岂是宗门里那些老古董能理解的?”

  “诸葛弈!你什么意思!”那脾气火爆的弟子察觉到不对,厉声喝问。

  “没什么意思。”

  诸葛弈缓缓转过身,用一种看死人的表情看着他们。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多谢各位带路,特别是你。”

  他的手,指向了林夜。

  “林道友,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没有你,我还真想不到用‘水行逆转’的法子破开风暴之墙,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多等好几天呢。”

  万法门的几个弟子全傻了。

  林夜心里一片平静,该来的,总算来了。

  “诸葛弈!你疯了!你背叛师门!”那弟子终于反应过来,指着他怒吼。

  “师门?”

  诸葛弈狂笑起来,笑声在山谷里回荡,刺耳难听。

  “一群抱着几本破书就以为能得道的蠢货!他们懂什么叫力量?懂什么叫进化吗?只有这座神坛,这座‘天赋神坛’,才是我们修士唯一的出路!是人类的未来!”

  他张开双臂,如同在拥抱自己的神明。

  “你们知道吗?它就快要完成了,就差最后一点点养分了。”

  他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回到林夜身上。

  “而你们,几位出身名门的天才,还有一位懂得上古阵法的奇人……你们的天赋,你们的血肉,将是它圆满之前,最完美的一道大餐!”

  “你敢!”

  诸葛弈身后的一个弟子又惊又怒,祭出飞剑就要动手。

  诸葛弈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双手猛地在胸前合拢,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

  “能成为神坛的一部分,化作永恒,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以我之血,恭迎神降!”

  “启!”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吐出,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脚下的地面上。

  嗡——

  整座山谷,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那座巨大的白骨神坛,所有符文在瞬间被点亮,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祭坛顶端的源魂石,开始疯狂旋转。

  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从神坛上爆发出来。

  “啊——!”

  离得最近的一个万法门弟子发出惨叫,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朝着神坛飘去。

  他身上的灵力,他的血肉精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离,化作一道道彩色的气流,融入神坛之中。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股吸力无孔不入,不只是拉扯着他们的身体,更是在撕扯他们神魂深处的天赋根基。

  危机,瞬间降临。

  林夜站在原地,脚下生根,全力抵抗着那股恐怖的吸力。

  他的计划里,有这一环。

  但他没想到,这“天赋神坛”的力量,比他预估的,还要强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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