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车队停下，随后一个穿着厚重防寒服，但身形明显比普通战士要臃肿几分的男人，小跑着来到赵翀面前。
对方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被风吹得通红的脸。
“您就是赵翀队长吧？久仰久仰！我是赵精忠，负责这次猛犸象押运的。嘿，咱俩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来人很是自来熟，一口气报上家门。
“赵精忠？”赵翀打量着他，点了点头。
小周在旁边探头探脑，小声嘀咕：“迪巴拉·忠？”
赵精忠耳朵尖，听见了，哈哈一笑：“小同志也看绣春刀啊！不是那个，我这是精忠报国的那个精忠！可不是甘愿剃头的阴阳怪赵靖忠！！！”
这番话顿时让气氛轻松不少。
赵翀没多废话，直入主题：“猛犸象在陷阱里，情况不太好。你们打算怎么运？那两个可都是二十来吨的大家伙。”
“技术活儿，我们是专业的。”赵精忠自信地拍了拍胸口，“给它们来一顿大餐，吃饱了就该睡了。”
“用大量的镇定剂吗？”赵翀皱了皱眉，“那些老象身体很虚，万一剂量没掌握好，直接过去了怎么办？”
“放心，队长。”赵精忠神秘地一笑，“咱们用的是纯天然的好东西，非洲特产，大象果，也叫酒果。掺上点香蕉，再加上点咱们特调的镇静剂，保证它们吃得开心，睡得安详。”
酒果，也就是大象果这东西，赵翀在一些纪录片中看到过。
那是一种非洲特产，果实成熟后会自然发酵，自带酒精度数，是大象、猴子这类动物的最爱。
经常有猴子之类的动物因为贪吃这果子，醉倒在树下，成了狮子鬣狗的盘中餐。
副作用不小，但架不住味道是真的好。
赵精忠领着人，跟着赵翀来到关押猛犸象的巨大陷阱坑旁。
刺骨的寒风立刻裹挟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草料和粪便的气味冲来。
赵精忠被这气味一刺激，顿时咳嗽了起来。
几头巨大的长毛猛犸象在坑底烦躁地踱步，不时用长鼻子卷起一些干草塞进嘴里，但显然没什么胃口。
“为了让他们吃好东西，我们饿了一天，就等你们的饭呢！”小周捏着鼻子说。
赵精忠没理会他的玩笑，挥了挥手，几个后勤兵立刻将几大筐特制的“大餐”用绳索吊了下去。
浓郁的果香混合着香蕉的甜腻气味瞬间在坑底散开，盖过了那股难闻的味道。
两头老象立刻被吸引，长鼻子伸得老长，试探着卷起一团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喉咙里立刻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
很快，它们便旁若无人地大吃起来。
“奇怪……”赵精忠看着这副景象，忽然开口，“它们好像一点都不怕人。”
“是啊，我们刚抓住它们的时候就发现了。”赵翀点头。
他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头正在猛吃的老象：“看它肩膀那块，毛发特别稀疏，皮上还有老茧。”
赵精忠眯眼细看，随即恍然：“这是……长期披挂鞍具或者驮架留下的痕迹！这些大家伙，被驯养过？”
“八九不离十。”赵翀的语气沉了下来，“我们怀疑，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干的。”
“穴居半人？”赵精忠惊讶问询。
他既然能被派遣过来，自然对一些东西比较了解的。
冰河部落的金河族长说长毛猛犸象凶猛，更不畏惧火焰，脾气暴躁。但是初次接触，这些猛犸象明显和野人部落所说的不一样。
赵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目光深邃地看着那些巨兽。
人类不是这片土地上第一个智慧文明，既然精灵都存在，那么这里有一些智慧种族，可以驯养庞大的巨兽并不足为奇。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他们，他们是敌是友呢？”赵精忠喃喃道。
“往南走，迟早会碰上。是敌人，给他们送一梭子，是朋友，就用好酒好肉招待！”赵翀说。
赵精忠看了看时间，对赵翀说：“队长，估计不出半个小时就倒了。这酒劲很大的！”
话音刚落，一头吃得最欢的猛犸象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巨大的身体晃了两下，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前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接着整个身子都侧躺了下去，发出了沉重的鼾声。
紧接着是第二头！
赵精忠：“……”
看着长毛猛犸象都陷入了沉睡，赵精忠目光看向旁边：“咱们添加的佐料，似乎没那么多吧？”
“没啊！就是普通的量啊。”
“先探测一下，谨防有诈！”
“好！“
几个战士立刻用生命探测仪对着坑底扫了一遍，确认所有目标都处于深度睡眠状态。
“搞定！”赵精忠打了个响指，“队长，该你们的百吨王和吊机上场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营地里熄火的钢铁巨兽们开始重新点火，随后车辆发出低沉的咆哮，巨大的起重吊机伸展着钢铁长臂，缓缓向陷阱靠近。
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兽搬运作业，正式开始！——
几百公里外，时空门朝南的，宽阔大道已经快要修建完毕。
这条道路从时空门区域一直往南方，贯穿了一百多公里区域的重要道路。
从各地矿山挖掘出来的金矿，稀土元素矿石，铁矿跟魔晶石和含有魔法能量的黑曜石，都是通过这条道路往时空门附近建造的小型金属冶炼厂区域的。
随着通往南方森林带的道路修建的越来越完善，马上就要抵达森林地区的道路也跟随了大批量的军事装备。
现在单独在死火山带矿区部署的各类战车，装甲车，火箭炮、炮兵车辆，雷达和基地通讯，防空网络就达到了上千辆。
或许有些人看来这么多的战车部署前线，就是为了抓捕一些小动物标本，是非常的浪费资源。
但对于东大来说，深度火力不足恐惧症的他们甚至还准备了大批量的小当量战术真理武器。
火力从来怕的是不足，而不是泛滥。
当你的火力不够充足，导致战士们出现伤亡，一定要想一想后勤是不是通畅，是哪里影响和干扰了后勤跟火力的投送！
而不是无奈的让战士们用钢铁般的意志抵抗古灵精怪们的袭击。
那是对身后无数父母和家庭的不负责任！
森林与白雪的界线犬牙交错，人类这群不速之客，正在用钢铁与烈火，重塑这片土地的宁静。
轰隆！
沉闷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工兵们用精准的爆破，将一块挡住道路的巨岩炸成了漫天碎石。
硝烟混杂着冷冽的空气，呛得人鼻子发酸。
只要清理掉这片乱石区，再往南一公里后，就是南方森林带了。
“老明，换班了！”
一名战士从挖掘机驾驶室里跳下来，浑身是汗，他用力拍了拍明宇飞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铁疙瘩今天有点肉，左边履带不得劲，你悠着点开。干完了要大修下！”
“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明宇飞把最后一口异界特产鱿鱼丝塞进嘴里，嚼劲十足的口感让他眯了眯眼。
他将背上的步枪调整一下位置，单手一撑，灵巧地翻身坐进了驾驶室。
座椅还带着上一个人的余温，他熟练地调整了坐姿和后视镜，双手握上操作杆的瞬间，整个人气质一变。
“嗡——”
液压系统发出低沉的咆哮，钢铁巨臂在他的操控下，精准地将一铲子夹杂着碎石的泥土挖起，随后稳稳地转向，铺在旁边的路基上。
不远处，江瑞轩操控着另一台挖掘机，默契地将他倾倒的土石摊平。
十几台挖掘机与压路机协同作业，巨大的引擎轰鸣声汇成了一曲钢铁交响乐，仿佛这里不是异世界，而是国内某个热火朝天的基建工地。
随着工程不断向南推进，空气中属于森林的潮湿草木气息也愈发浓郁。
但没人敢掉以轻心。
上级已经三令五申，一旦他们彻底打通进入森林地带的通道，盘踞其中的未知存在，极大概率会发动袭击。
为此，整个工兵营的轮换和警戒都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一切以打乱敌人可能的侦查节奏为首要目的。
明宇飞一边操作，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过远方墨绿色的林海线，心中暗自嘀咕。
“也不知道这林子里的兽潮什么时候来袭！”
他刚嘟囔完，正准备把一块特别碍事的巨石扒拉出来，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整个工地的嘈杂！
“呜——呜——！”
尖锐的防空警报声，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明宇飞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立刻将挖掘机的挖斗“哐”的一声砸在地面，形成一道临时的掩体。
车载对讲机里，指挥部急促但清晰的声音炸响。
“注意！雷达侦测到森林带有鸟群来袭！数量超过三千！正从南面高速接近，预计两分三十秒后接触！”
“所有工程兵撤离载具！进入三号掩体！重复，进入三号掩体！”
“操！”明宇飞嘟囔一句，毫不拖泥带水的反手一拍，挖掘机熄火后被拔下钥匙，随即拎着枪就从一人多高的驾驶室里跳了下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明显锻炼了很多次。
不远处的江瑞轩也是同样的操作，落地时还顺带紧了紧头盔。
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工兵的职责是保障工程，而不是和天上飞的玩意儿硬碰硬。
给后方专业防空部队添乱，那才是最大的罪过。
一群人身上除了步枪和少量弹药，再无长物，奔跑起来速度飞快。
作战靴踏在碎石和冻土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却没有任何人掉队。
不到一分钟，所有人便冲进了预设的钢板掩体内。
“轰”的一声，厚重的钢制大门在最后一人进入后猛然关闭，将外界的喧嚣隔绝了大半。
掩体内部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墙壁上挂着一排排武器，从自动步枪到班用机枪，甚至还有几具单兵火箭筒。角落里，几台造型狰狞的遥控武器站已经布设完毕，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娘的，刚换班就搞强袭！估计要不消停了！”
一个老兵靠在墙上，点了根烟，但只敢在嘴里过一下，不敢吸进去。
明宇飞快步走到一个窥探孔前。
这是特制的防弹玻璃，虽然视野有限，但足以看清外面的情况。
“怎么还不打？”江瑞轩凑了过来，脸上不是紧张，反倒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估计是等鸟群再近点，好一锅端。”明宇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
话音刚落，天际线那片黑云的前锋已经压了过来。那些被魔法操控的鸟群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显然是想利用地形躲避雷达锁定。
前线指挥部，武牧笛双眼如鹰，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点。
当鸟群越过地图上那条看不见的红线时，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面前的按钮。
“声波矩阵，启动！”
命令下达的瞬间，部署在阵地四周高地上的十几台车载武器同时发难。
没有火光，没有爆炸，只有一道无形的、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朝着低空来袭的鸟群猛然罩了过去！
“嗡——！”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的空气都被抽干，然后又被狠狠地灌了回来。
躲在掩体里的明宇飞都感觉胸口一闷，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似的，脑袋里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躲藏在攻击死角，并且有了多重防护的他都尚且如此，直面声波冲击的鸟群更是凄惨。
原本阵型整齐的鸟群，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人仰马翻。
飞在最前面的鸟群直接僵直落地，如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后面的鸟群同样受到了严重干扰，一个个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有的甚至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
它们眼中原有的那种受人操控的呆滞和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生物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短短十几秒，数千只鸟群组成的攻击阵型土崩瓦解，幸存的鸟群惊恐万状地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狼狈逃窜。
攻击的声波武器并没有赶尽杀绝，一个是为了保存宝贵的能源，另外一个则是为了战略安全。
天空中，后方的无人机将这一幕完整地记录下来，传回了指挥部。
“战斗警报解除，清扫队前出清理鸟群尸体，各单位恢复正常作业。”
清冷的电子音在掩体内响起，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明宇飞感觉那股难受的劲儿过去了，拍了拍还有些兴奋的江瑞轩的肩膀：“走了，干活了。”
“啊？这就完了？”
江瑞轩一脸的意犹未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步枪，满是失落。
“行啦，别墨迹了，不然你还想怎么样？真打成一锅粥，咱们这些开挖掘机的就是第一波消耗品，高不高兴？”
他拍了拍挖掘机的铁皮外壳，发出沉闷的声响。
“咱们的准备工作做得越足，战斗就结束得越快，这才是本事。总不能学遥远老家那大毛二毛，拿着跨时代的高科技装备，硬生生打回了一战的堑壕绞肉机，那不仅丢人，而且需要咱们的命来验证。”
江瑞轩一想，好像是这个理，但心里那股火就是没处撒。
“我这不是……想开开荤嘛！咱们准备一个月，作战三十秒。连根鸟毛都没摸到。”
他为了这次可能发生的战斗，可是把枪擦了又擦，各种射击预案在脑子里过了几十遍，连用挖掘机挖斗拍飞敌人的骚操作都想好了。
结果呢？
敌人连阵地的边都没摸到，就被自家的高科技武器给扬了。
“开荤？”明宇飞哈哈一笑，“放心，等进了那片林子，有的是肉给你开，就怕你到时候啃不动！”
江瑞轩撇了撇嘴，一脸的“你不懂我”。
“别矫情了，继续干活!”
说罢，他缩回头，重新发动了挖掘机。
沉寂的工地再次被引擎的轰鸣声覆盖，十几台工程机械像钢铁巨兽一样，继续着它们开山辟地的使命。
而负责战斗和警戒的作战人员则全程防备着可能到来的袭击。
四周的生物探测雷达，各类高科技侦测装备，天空中的无人机都在仔细侦查。
然而，和预想中试探一番后就发动总攻，或者是不间断袭扰的剧本完全不同。
森林地带那个不知名的敌人，在发动了这次虎头蛇尾的袭击后，就彻底消失了踪迹，仿佛刚才那数千只飞鸟只是南柯一梦。
……
前线指挥部内，气氛与外面工地的火热比较相似。但是众人脸上不带太多的笑容！
负责指挥作战的武牧笛盯着巨大的电子沙盘，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沙盘上，代表他们部队的蓝色箭头，已经深入到了绿色区域的边缘，那片深不见底的绿色，就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南方的森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武牧笛的手指在沙盘上那条蓝绿分界线上来回滑动。
“一次试探就偃旗息鼓了？它们就不怕我们长驱直入，把他们的森林给彻底推平吗？”
“或许，敌人恰好预判了我们的这种想法。”一旁的参谋赵柯，眼神同样凝重。
他调出一份新的战术推演图。
“它们很清楚，在开阔地带和我们进行正面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它们在等。”
赵柯的手指在沙盘的森林区域重重点下。
“等我们的大部队进入森林，等我们的重型装备施展不开，等我们的阵型被复杂的地形拉长、分散！到那个时候，才是它们真正狩猎的开始！”
人类是还没有跟这个世界的诸多智慧文明打交道。但他们对精灵的了解不少。
那些森林的宠儿科技并不发达，但是单独一个操控兽群就很让人头疼。
如果对方诱敌深入，那么他们还真的要小心，不能深入才行。
要知道几十年前的地球，举世无双的老鹰就因为陷入了险恶的丛林战，每年消耗无数士兵的生命跟海量的物资。换来的却是极少的回报率。
坚持了多年的老鹰，最后上演了一处西贡时刻。
武牧笛的眼神骤然一冷。
“想跟我们玩分割包围，打游击战？这帮异世界的种族倒是很有意思啊！”
他笑了起来，随后道：“工程部队继续按照计划推进！天黑之前完成任务即可！”
“我要看看，这林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是他们的耐心大，还是咱们的耐心大！”
——
界线十多公里外，有着红叶白皮人脸树的山坡上。
林间的风带着草木的芬芳，吹拂着几个修长的身影。
她们的衣袍由特殊的丝绸织成，颜色与周围的树木别无二致，在光影下几近透明。
为首的精灵面容略老，看上去三十来岁，她此刻正看着身旁那位垂着头的年轻族人。
“鸟群尝试的突袭骚扰失败了，那些入侵者掌握着一种古怪的魔导器，能直接撕裂我们与鸟兽建立的精神链接。”低头的精灵沮丧的汇报消息，话语中带着几分惊悸。
“嘉丽，现在可以收起你那份高傲之心了吧”为首的精灵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
被称为嘉丽的女精灵猛地抬起头，尖俏的耳朵微微抖动，碧绿的眼眸里满是不甘。
“菈妮指挥官，我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么野蛮的手段！那根本不是魔法，是纯粹的肉体破坏！”
“可它很有效，不是吗？”精灵指挥官菈妮淡淡地反问。
嘉丽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她深吸一口气，低下了头：“我愿意接受惩罚。”
“惩罚很简单，你需要记住咱们的敌人很强大，这次的战争也不是儿戏。”
菈妮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远方。
那是人类正在建设的道路，从极北之地浸透而来。
丑陋无比、正在不断延伸，从高处看去，道路宛若大地的伤疤。
“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吧。他们依仗魔导器的威力或许自认为可以为所欲，但这里是森林，是我们的主场。”
另一位精灵轻声附和：“菈妮指挥官说的是，持久的丛林战术，才能让他们品尝侵略森林王国的苦果。”
嘉丽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泄气：“哎，要是刚才的攻击能吓住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了。”
“天真的孩子啊。”菈妮苦笑着摇头，“这是一场文明的存亡之战，个体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扭转大局。伟大母神通过圣树降下的预言，从未出错过。这些异域的入侵者，最终的结局只有溃败。”
“对！就像无数年来那些企图入侵的贪婪绿袍子人类一样！”嘉丽的眼神重新燃起斗志，“他们以为自己赢定了，最后还不是被我们诱敌深入，然后成为森林养料！”
她遥遥望着十多公里外那片忙碌的工地，精灵的卓越视力，让她能隐约看到那些钢铁巨兽和蚂蚁般的人影。
那里，就是入侵的源头。
嘉丽咬了咬牙，伸手拉紧了身上的魔法披风。
披风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与周围的树影、光斑完美交融。
她的身形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林间回荡。
“我一定会给他们带去死亡的。”
大树下，斥责完嘉丽的菈妮叹了口气，随后将手轻轻按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圣树上。
这些圣树就是人类所定义和命名的「红叶白皮人脸树」。
存活着的树木的树皮的纹理粗糙而温和，如同长者的手掌，掌心下的树干随着魔法震动，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脉动，仿佛一颗沉稳的心脏。
这是精灵族的魔法通讯。
借助遍布森林的圣树网络，她们能将意念传递到千里之外。
“……与长城附近的绿袍人类交流失败，结盟的想法也彻底失败，他们对我们的恶意根深蒂固，甚至比这些新来的入侵者更甚。”
一道沉重的意念顺着圣树的脉络传来，带着疲惫与失望。
菈妮的心沉了一下，但并未感到意外。
那些贪婪的绿袍子人类从来都不是可靠的盟友。
然而，下一段讯息，却像一根淬毒的尖刺，狠狠扎进了她的灵魂。
“他们抓住了莉莉丝……渡鸦的眼睛传回了最后的影像，她被戴上镣铐，送往了南方王国。那些……那些无耻之徒，要把她当做生育的奴仆！”
轰！
菈妮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的森林瞬间褪去了所有色彩。
奴仆……
这个词汇，是刻印在精灵族灵魂最深处的烙印与诅咒。
无数年前，神明在创造她们时，赋予了她们诸多能力。
比如惊人的美貌，感知他人情绪的心灵魔法，可以操控动物跟兽潮的魔法。能与人类、兽人等多个种族孕育后代的能力。
这本是母神的恩赐，但却成了她们无穷灾难开端。
那些关于先祖被当作战利品，被圈养在人类王国的城堡里，成为贵族们彰显地位的玩物，甚至数代人类共享一个精灵子宫的惨痛历史，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菈妮的理智。
她按在圣树上的手掌猛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坚韧的树皮在她恐怖的力量下竟发出了呻吟，丝丝缕缕的裂纹蔓延开来。
“莉莉丝……高傲的她会接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未来人生吗？”
菈妮的意念在魔法通讯网络中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菈妮，在她决定前往人类长城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另一端的指挥官声音沙哑，“她身上带着母神圣树的意志，如果南方的国王还残存一丝理智，或许会看到与我们结盟的价值。”
“价值？”菈妮的意念陡然变得冰冷刺骨，“用我族同胞的子宫去换取所谓的价值？！”
“愿莉莉丝完成她的使命，”通讯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我们会争取让她的灵魂魂归圣树！”
“希望伟大母神保佑她的安全。”菈妮的话苍白无力，她说出口后，甚至感到了羞愧，“南方长城上的绿袍子不值得信任，我们的邻居，那些半人有结果吗？”
“我们派去的使者直接被他们残忍的杀害，然后被喂养格鲁兽了！”
“可恶的穴居半人！该死的混蛋！”菈妮温暖的嘴里吐出了无数冰冷的脏话。
那些可恶的，脑子里面都是钢铁跟酒水的半人太让人无语了。
他们居然又杀了精灵使者！
“菈妮，或许有一个好消息，我应该告诉你！”
“请说！”
“可能是我们的尝试，让一部分绿袍子罐头从长城那边出来了，他们前往高山王国，而半人们已经开始调动了大军，双方随时可能爆发大战。”
“您如何做？”
“我准备尝试说和他们，不论是南方的人类还是那些固执的半人，他们都对我们带有浓烈的恶意。只有在他们待在一块的时候，我或许才有交流的能耐！”
“也有可能会被对方联合击杀！”菈妮担忧的说道。
“我们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愿母神保佑你，祝你好运！”
“同样祝你好运！”
通讯中断。
菈妮缓缓抽回手，掌心下的树皮已经一片狼藉。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入侵者营地的方向，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再无一丝温情，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
保佑？
不。
母神自从受伤，早就失去了诸多伟大能力。
神的保佑太过遥远了。
既然敌人不懂得满足，胆敢入侵他们的王国，他们不知道收手为何物，那就让他们学会恐惧。
“诸位，我们在南方和人类的尝试结盟计划失败了，自此之后，北方敌人需要我们独自阻拦。”
菈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边林地。
刚刚融入森林，准备执行杀戮任务的嘉丽听到这个，身形一滞。
一些树林之间，精灵身影相继出没。
“莉莉丝对人类不该抱有幻想的！”
菈妮看着众多同族的战士，一字一句地说道：“诸位，局势对我们很糟糕。我们终将孤立无援，但我们是高贵的精灵。”
“那些胆敢入侵我们王国的，都必须死。”
“为了母神，为了王国，也为了族群！”
“为了母神，为了王国！”
众多精灵们喊了话后，背着弓箭，带着武器，随后身影隐入森林之中。
他们准备让人类好看！
对方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被风吹得通红的脸。
“您就是赵翀队长吧？久仰久仰！我是赵精忠，负责这次猛犸象押运的。嘿，咱俩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来人很是自来熟，一口气报上家门。
“赵精忠？”赵翀打量着他，点了点头。
小周在旁边探头探脑，小声嘀咕：“迪巴拉·忠？”
赵精忠耳朵尖，听见了，哈哈一笑：“小同志也看绣春刀啊！不是那个，我这是精忠报国的那个精忠！可不是甘愿剃头的阴阳怪赵靖忠！！！”
这番话顿时让气氛轻松不少。
赵翀没多废话，直入主题：“猛犸象在陷阱里，情况不太好。你们打算怎么运？那两个可都是二十来吨的大家伙。”
“技术活儿，我们是专业的。”赵精忠自信地拍了拍胸口，“给它们来一顿大餐，吃饱了就该睡了。”
“用大量的镇定剂吗？”赵翀皱了皱眉，“那些老象身体很虚，万一剂量没掌握好，直接过去了怎么办？”
“放心，队长。”赵精忠神秘地一笑，“咱们用的是纯天然的好东西，非洲特产，大象果，也叫酒果。掺上点香蕉，再加上点咱们特调的镇静剂，保证它们吃得开心，睡得安详。”
酒果，也就是大象果这东西，赵翀在一些纪录片中看到过。
那是一种非洲特产，果实成熟后会自然发酵，自带酒精度数，是大象、猴子这类动物的最爱。
经常有猴子之类的动物因为贪吃这果子，醉倒在树下，成了狮子鬣狗的盘中餐。
副作用不小，但架不住味道是真的好。
赵精忠领着人，跟着赵翀来到关押猛犸象的巨大陷阱坑旁。
刺骨的寒风立刻裹挟着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草料和粪便的气味冲来。
赵精忠被这气味一刺激，顿时咳嗽了起来。
几头巨大的长毛猛犸象在坑底烦躁地踱步，不时用长鼻子卷起一些干草塞进嘴里，但显然没什么胃口。
“为了让他们吃好东西，我们饿了一天，就等你们的饭呢！”小周捏着鼻子说。
赵精忠没理会他的玩笑，挥了挥手，几个后勤兵立刻将几大筐特制的“大餐”用绳索吊了下去。
浓郁的果香混合着香蕉的甜腻气味瞬间在坑底散开，盖过了那股难闻的味道。
两头老象立刻被吸引，长鼻子伸得老长，试探着卷起一团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喉咙里立刻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
很快，它们便旁若无人地大吃起来。
“奇怪……”赵精忠看着这副景象，忽然开口，“它们好像一点都不怕人。”
“是啊，我们刚抓住它们的时候就发现了。”赵翀点头。
他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头正在猛吃的老象：“看它肩膀那块，毛发特别稀疏，皮上还有老茧。”
赵精忠眯眼细看，随即恍然：“这是……长期披挂鞍具或者驮架留下的痕迹！这些大家伙，被驯养过？”
“八九不离十。”赵翀的语气沉了下来，“我们怀疑，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干的。”
“穴居半人？”赵精忠惊讶问询。
他既然能被派遣过来，自然对一些东西比较了解的。
冰河部落的金河族长说长毛猛犸象凶猛，更不畏惧火焰，脾气暴躁。但是初次接触，这些猛犸象明显和野人部落所说的不一样。
赵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目光深邃地看着那些巨兽。
人类不是这片土地上第一个智慧文明，既然精灵都存在，那么这里有一些智慧种族，可以驯养庞大的巨兽并不足为奇。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他们，他们是敌是友呢？”赵精忠喃喃道。
“往南走，迟早会碰上。是敌人，给他们送一梭子，是朋友，就用好酒好肉招待！”赵翀说。
赵精忠看了看时间，对赵翀说：“队长，估计不出半个小时就倒了。这酒劲很大的！”
话音刚落，一头吃得最欢的猛犸象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巨大的身体晃了两下，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前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接着整个身子都侧躺了下去，发出了沉重的鼾声。
紧接着是第二头！
赵精忠：“……”
看着长毛猛犸象都陷入了沉睡，赵精忠目光看向旁边：“咱们添加的佐料，似乎没那么多吧？”
“没啊！就是普通的量啊。”
“先探测一下，谨防有诈！”
“好！“
几个战士立刻用生命探测仪对着坑底扫了一遍，确认所有目标都处于深度睡眠状态。
“搞定！”赵精忠打了个响指，“队长，该你们的百吨王和吊机上场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营地里熄火的钢铁巨兽们开始重新点火，随后车辆发出低沉的咆哮，巨大的起重吊机伸展着钢铁长臂，缓缓向陷阱靠近。
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兽搬运作业，正式开始！——
几百公里外，时空门朝南的，宽阔大道已经快要修建完毕。
这条道路从时空门区域一直往南方，贯穿了一百多公里区域的重要道路。
从各地矿山挖掘出来的金矿，稀土元素矿石，铁矿跟魔晶石和含有魔法能量的黑曜石，都是通过这条道路往时空门附近建造的小型金属冶炼厂区域的。
随着通往南方森林带的道路修建的越来越完善，马上就要抵达森林地区的道路也跟随了大批量的军事装备。
现在单独在死火山带矿区部署的各类战车，装甲车，火箭炮、炮兵车辆，雷达和基地通讯，防空网络就达到了上千辆。
或许有些人看来这么多的战车部署前线，就是为了抓捕一些小动物标本，是非常的浪费资源。
但对于东大来说，深度火力不足恐惧症的他们甚至还准备了大批量的小当量战术真理武器。
火力从来怕的是不足，而不是泛滥。
当你的火力不够充足，导致战士们出现伤亡，一定要想一想后勤是不是通畅，是哪里影响和干扰了后勤跟火力的投送！
而不是无奈的让战士们用钢铁般的意志抵抗古灵精怪们的袭击。
那是对身后无数父母和家庭的不负责任！
森林与白雪的界线犬牙交错，人类这群不速之客，正在用钢铁与烈火，重塑这片土地的宁静。
轰隆！
沉闷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工兵们用精准的爆破，将一块挡住道路的巨岩炸成了漫天碎石。
硝烟混杂着冷冽的空气，呛得人鼻子发酸。
只要清理掉这片乱石区，再往南一公里后，就是南方森林带了。
“老明，换班了！”
一名战士从挖掘机驾驶室里跳下来，浑身是汗，他用力拍了拍明宇飞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铁疙瘩今天有点肉，左边履带不得劲，你悠着点开。干完了要大修下！”
“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明宇飞把最后一口异界特产鱿鱼丝塞进嘴里，嚼劲十足的口感让他眯了眯眼。
他将背上的步枪调整一下位置，单手一撑，灵巧地翻身坐进了驾驶室。
座椅还带着上一个人的余温，他熟练地调整了坐姿和后视镜，双手握上操作杆的瞬间，整个人气质一变。
“嗡——”
液压系统发出低沉的咆哮，钢铁巨臂在他的操控下，精准地将一铲子夹杂着碎石的泥土挖起，随后稳稳地转向，铺在旁边的路基上。
不远处，江瑞轩操控着另一台挖掘机，默契地将他倾倒的土石摊平。
十几台挖掘机与压路机协同作业，巨大的引擎轰鸣声汇成了一曲钢铁交响乐，仿佛这里不是异世界，而是国内某个热火朝天的基建工地。
随着工程不断向南推进，空气中属于森林的潮湿草木气息也愈发浓郁。
但没人敢掉以轻心。
上级已经三令五申，一旦他们彻底打通进入森林地带的通道，盘踞其中的未知存在，极大概率会发动袭击。
为此，整个工兵营的轮换和警戒都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一切以打乱敌人可能的侦查节奏为首要目的。
明宇飞一边操作，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过远方墨绿色的林海线，心中暗自嘀咕。
“也不知道这林子里的兽潮什么时候来袭！”
他刚嘟囔完，正准备把一块特别碍事的巨石扒拉出来，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整个工地的嘈杂！
“呜——呜——！”
尖锐的防空警报声，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明宇飞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立刻将挖掘机的挖斗“哐”的一声砸在地面，形成一道临时的掩体。
车载对讲机里，指挥部急促但清晰的声音炸响。
“注意！雷达侦测到森林带有鸟群来袭！数量超过三千！正从南面高速接近，预计两分三十秒后接触！”
“所有工程兵撤离载具！进入三号掩体！重复，进入三号掩体！”
“操！”明宇飞嘟囔一句，毫不拖泥带水的反手一拍，挖掘机熄火后被拔下钥匙，随即拎着枪就从一人多高的驾驶室里跳了下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明显锻炼了很多次。
不远处的江瑞轩也是同样的操作，落地时还顺带紧了紧头盔。
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工兵的职责是保障工程，而不是和天上飞的玩意儿硬碰硬。
给后方专业防空部队添乱，那才是最大的罪过。
一群人身上除了步枪和少量弹药，再无长物，奔跑起来速度飞快。
作战靴踏在碎石和冻土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却没有任何人掉队。
不到一分钟，所有人便冲进了预设的钢板掩体内。
“轰”的一声，厚重的钢制大门在最后一人进入后猛然关闭，将外界的喧嚣隔绝了大半。
掩体内部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墙壁上挂着一排排武器，从自动步枪到班用机枪，甚至还有几具单兵火箭筒。角落里，几台造型狰狞的遥控武器站已经布设完毕，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娘的，刚换班就搞强袭！估计要不消停了！”
一个老兵靠在墙上，点了根烟，但只敢在嘴里过一下，不敢吸进去。
明宇飞快步走到一个窥探孔前。
这是特制的防弹玻璃，虽然视野有限，但足以看清外面的情况。
“怎么还不打？”江瑞轩凑了过来，脸上不是紧张，反倒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估计是等鸟群再近点，好一锅端。”明宇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
话音刚落，天际线那片黑云的前锋已经压了过来。那些被魔法操控的鸟群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显然是想利用地形躲避雷达锁定。
前线指挥部，武牧笛双眼如鹰，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点。
当鸟群越过地图上那条看不见的红线时，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面前的按钮。
“声波矩阵，启动！”
命令下达的瞬间，部署在阵地四周高地上的十几台车载武器同时发难。
没有火光，没有爆炸，只有一道无形的、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朝着低空来袭的鸟群猛然罩了过去！
“嗡——！”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的空气都被抽干，然后又被狠狠地灌了回来。
躲在掩体里的明宇飞都感觉胸口一闷，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似的，脑袋里像是有几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躲藏在攻击死角，并且有了多重防护的他都尚且如此，直面声波冲击的鸟群更是凄惨。
原本阵型整齐的鸟群，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人仰马翻。
飞在最前面的鸟群直接僵直落地，如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后面的鸟群同样受到了严重干扰，一个个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有的甚至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
它们眼中原有的那种受人操控的呆滞和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生物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短短十几秒，数千只鸟群组成的攻击阵型土崩瓦解，幸存的鸟群惊恐万状地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狼狈逃窜。
攻击的声波武器并没有赶尽杀绝，一个是为了保存宝贵的能源，另外一个则是为了战略安全。
天空中，后方的无人机将这一幕完整地记录下来，传回了指挥部。
“战斗警报解除，清扫队前出清理鸟群尸体，各单位恢复正常作业。”
清冷的电子音在掩体内响起，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明宇飞感觉那股难受的劲儿过去了，拍了拍还有些兴奋的江瑞轩的肩膀：“走了，干活了。”
“啊？这就完了？”
江瑞轩一脸的意犹未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步枪，满是失落。
“行啦，别墨迹了，不然你还想怎么样？真打成一锅粥，咱们这些开挖掘机的就是第一波消耗品，高不高兴？”
他拍了拍挖掘机的铁皮外壳，发出沉闷的声响。
“咱们的准备工作做得越足，战斗就结束得越快，这才是本事。总不能学遥远老家那大毛二毛，拿着跨时代的高科技装备，硬生生打回了一战的堑壕绞肉机，那不仅丢人，而且需要咱们的命来验证。”
江瑞轩一想，好像是这个理，但心里那股火就是没处撒。
“我这不是……想开开荤嘛！咱们准备一个月，作战三十秒。连根鸟毛都没摸到。”
他为了这次可能发生的战斗，可是把枪擦了又擦，各种射击预案在脑子里过了几十遍，连用挖掘机挖斗拍飞敌人的骚操作都想好了。
结果呢？
敌人连阵地的边都没摸到，就被自家的高科技武器给扬了。
“开荤？”明宇飞哈哈一笑，“放心，等进了那片林子，有的是肉给你开，就怕你到时候啃不动！”
江瑞轩撇了撇嘴，一脸的“你不懂我”。
“别矫情了，继续干活!”
说罢，他缩回头，重新发动了挖掘机。
沉寂的工地再次被引擎的轰鸣声覆盖，十几台工程机械像钢铁巨兽一样，继续着它们开山辟地的使命。
而负责战斗和警戒的作战人员则全程防备着可能到来的袭击。
四周的生物探测雷达，各类高科技侦测装备，天空中的无人机都在仔细侦查。
然而，和预想中试探一番后就发动总攻，或者是不间断袭扰的剧本完全不同。
森林地带那个不知名的敌人，在发动了这次虎头蛇尾的袭击后，就彻底消失了踪迹，仿佛刚才那数千只飞鸟只是南柯一梦。
……
前线指挥部内，气氛与外面工地的火热比较相似。但是众人脸上不带太多的笑容！
负责指挥作战的武牧笛盯着巨大的电子沙盘，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沙盘上，代表他们部队的蓝色箭头，已经深入到了绿色区域的边缘，那片深不见底的绿色，就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南方的森林。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武牧笛的手指在沙盘上那条蓝绿分界线上来回滑动。
“一次试探就偃旗息鼓了？它们就不怕我们长驱直入，把他们的森林给彻底推平吗？”
“或许，敌人恰好预判了我们的这种想法。”一旁的参谋赵柯，眼神同样凝重。
他调出一份新的战术推演图。
“它们很清楚，在开阔地带和我们进行正面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它们在等。”
赵柯的手指在沙盘的森林区域重重点下。
“等我们的大部队进入森林，等我们的重型装备施展不开，等我们的阵型被复杂的地形拉长、分散！到那个时候，才是它们真正狩猎的开始！”
人类是还没有跟这个世界的诸多智慧文明打交道。但他们对精灵的了解不少。
那些森林的宠儿科技并不发达，但是单独一个操控兽群就很让人头疼。
如果对方诱敌深入，那么他们还真的要小心，不能深入才行。
要知道几十年前的地球，举世无双的老鹰就因为陷入了险恶的丛林战，每年消耗无数士兵的生命跟海量的物资。换来的却是极少的回报率。
坚持了多年的老鹰，最后上演了一处西贡时刻。
武牧笛的眼神骤然一冷。
“想跟我们玩分割包围，打游击战？这帮异世界的种族倒是很有意思啊！”
他笑了起来，随后道：“工程部队继续按照计划推进！天黑之前完成任务即可！”
“我要看看，这林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是他们的耐心大，还是咱们的耐心大！”
——
界线十多公里外，有着红叶白皮人脸树的山坡上。
林间的风带着草木的芬芳，吹拂着几个修长的身影。
她们的衣袍由特殊的丝绸织成，颜色与周围的树木别无二致，在光影下几近透明。
为首的精灵面容略老，看上去三十来岁，她此刻正看着身旁那位垂着头的年轻族人。
“鸟群尝试的突袭骚扰失败了，那些入侵者掌握着一种古怪的魔导器，能直接撕裂我们与鸟兽建立的精神链接。”低头的精灵沮丧的汇报消息，话语中带着几分惊悸。
“嘉丽，现在可以收起你那份高傲之心了吧”为首的精灵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
被称为嘉丽的女精灵猛地抬起头，尖俏的耳朵微微抖动，碧绿的眼眸里满是不甘。
“菈妮指挥官，我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么野蛮的手段！那根本不是魔法，是纯粹的肉体破坏！”
“可它很有效，不是吗？”精灵指挥官菈妮淡淡地反问。
嘉丽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她深吸一口气，低下了头：“我愿意接受惩罚。”
“惩罚很简单，你需要记住咱们的敌人很强大，这次的战争也不是儿戏。”
菈妮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远方。
那是人类正在建设的道路，从极北之地浸透而来。
丑陋无比、正在不断延伸，从高处看去，道路宛若大地的伤疤。
“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吧。他们依仗魔导器的威力或许自认为可以为所欲，但这里是森林，是我们的主场。”
另一位精灵轻声附和：“菈妮指挥官说的是，持久的丛林战术，才能让他们品尝侵略森林王国的苦果。”
嘉丽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泄气：“哎，要是刚才的攻击能吓住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好了。”
“天真的孩子啊。”菈妮苦笑着摇头，“这是一场文明的存亡之战，个体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扭转大局。伟大母神通过圣树降下的预言，从未出错过。这些异域的入侵者，最终的结局只有溃败。”
“对！就像无数年来那些企图入侵的贪婪绿袍子人类一样！”嘉丽的眼神重新燃起斗志，“他们以为自己赢定了，最后还不是被我们诱敌深入，然后成为森林养料！”
她遥遥望着十多公里外那片忙碌的工地，精灵的卓越视力，让她能隐约看到那些钢铁巨兽和蚂蚁般的人影。
那里，就是入侵的源头。
嘉丽咬了咬牙，伸手拉紧了身上的魔法披风。
披风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与周围的树影、光斑完美交融。
她的身形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林间回荡。
“我一定会给他们带去死亡的。”
大树下，斥责完嘉丽的菈妮叹了口气，随后将手轻轻按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圣树上。
这些圣树就是人类所定义和命名的「红叶白皮人脸树」。
存活着的树木的树皮的纹理粗糙而温和，如同长者的手掌，掌心下的树干随着魔法震动，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脉动，仿佛一颗沉稳的心脏。
这是精灵族的魔法通讯。
借助遍布森林的圣树网络，她们能将意念传递到千里之外。
“……与长城附近的绿袍人类交流失败，结盟的想法也彻底失败，他们对我们的恶意根深蒂固，甚至比这些新来的入侵者更甚。”
一道沉重的意念顺着圣树的脉络传来，带着疲惫与失望。
菈妮的心沉了一下，但并未感到意外。
那些贪婪的绿袍子人类从来都不是可靠的盟友。
然而，下一段讯息，却像一根淬毒的尖刺，狠狠扎进了她的灵魂。
“他们抓住了莉莉丝……渡鸦的眼睛传回了最后的影像，她被戴上镣铐，送往了南方王国。那些……那些无耻之徒，要把她当做生育的奴仆！”
轰！
菈妮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的森林瞬间褪去了所有色彩。
奴仆……
这个词汇，是刻印在精灵族灵魂最深处的烙印与诅咒。
无数年前，神明在创造她们时，赋予了她们诸多能力。
比如惊人的美貌，感知他人情绪的心灵魔法，可以操控动物跟兽潮的魔法。能与人类、兽人等多个种族孕育后代的能力。
这本是母神的恩赐，但却成了她们无穷灾难开端。
那些关于先祖被当作战利品，被圈养在人类王国的城堡里，成为贵族们彰显地位的玩物，甚至数代人类共享一个精灵子宫的惨痛历史，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菈妮的理智。
她按在圣树上的手掌猛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坚韧的树皮在她恐怖的力量下竟发出了呻吟，丝丝缕缕的裂纹蔓延开来。
“莉莉丝……高傲的她会接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未来人生吗？”
菈妮的意念在魔法通讯网络中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菈妮，在她决定前往人类长城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另一端的指挥官声音沙哑，“她身上带着母神圣树的意志，如果南方的国王还残存一丝理智，或许会看到与我们结盟的价值。”
“价值？”菈妮的意念陡然变得冰冷刺骨，“用我族同胞的子宫去换取所谓的价值？！”
“愿莉莉丝完成她的使命，”通讯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我们会争取让她的灵魂魂归圣树！”
“希望伟大母神保佑她的安全。”菈妮的话苍白无力，她说出口后，甚至感到了羞愧，“南方长城上的绿袍子不值得信任，我们的邻居，那些半人有结果吗？”
“我们派去的使者直接被他们残忍的杀害，然后被喂养格鲁兽了！”
“可恶的穴居半人！该死的混蛋！”菈妮温暖的嘴里吐出了无数冰冷的脏话。
那些可恶的，脑子里面都是钢铁跟酒水的半人太让人无语了。
他们居然又杀了精灵使者！
“菈妮，或许有一个好消息，我应该告诉你！”
“请说！”
“可能是我们的尝试，让一部分绿袍子罐头从长城那边出来了，他们前往高山王国，而半人们已经开始调动了大军，双方随时可能爆发大战。”
“您如何做？”
“我准备尝试说和他们，不论是南方的人类还是那些固执的半人，他们都对我们带有浓烈的恶意。只有在他们待在一块的时候，我或许才有交流的能耐！”
“也有可能会被对方联合击杀！”菈妮担忧的说道。
“我们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愿母神保佑你，祝你好运！”
“同样祝你好运！”
通讯中断。
菈妮缓缓抽回手，掌心下的树皮已经一片狼藉。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入侵者营地的方向，那双美丽的眼眸中，再无一丝温情，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
保佑？
不。
母神自从受伤，早就失去了诸多伟大能力。
神的保佑太过遥远了。
既然敌人不懂得满足，胆敢入侵他们的王国，他们不知道收手为何物，那就让他们学会恐惧。
“诸位，我们在南方和人类的尝试结盟计划失败了，自此之后，北方敌人需要我们独自阻拦。”
菈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周边林地。
刚刚融入森林，准备执行杀戮任务的嘉丽听到这个，身形一滞。
一些树林之间，精灵身影相继出没。
“莉莉丝对人类不该抱有幻想的！”
菈妮看着众多同族的战士，一字一句地说道：“诸位，局势对我们很糟糕。我们终将孤立无援，但我们是高贵的精灵。”
“那些胆敢入侵我们王国的，都必须死。”
“为了母神，为了王国，也为了族群！”
“为了母神，为了王国！”
众多精灵们喊了话后，背着弓箭，带着武器，随后身影隐入森林之中。
他们准备让人类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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