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山在西北海外。

  这座山位于海面上,终日朦胧,围绕着的雾气仿佛给胧山蒙上一层纱。

  自陆上的海岸边瞧过去,一时间竟不知胧山距岸多远,仿佛一切都隐藏在朦朦胧胧中。

  一顶白纱小轿突然出现在了空中,随后停在了法阵之外。

  胧山外围有着灵族的法阵,一般人是进不去的,哪怕是六境开阳来了也得被拦在阵外。

  当然,轿子里面的小仙子不是一般人。

  她的声音悠悠传出,轻柔,却让整座胧山的人都听了个真切。

  “妙玉宫所属,来灵族有事相商。”

  整座胧山毫无动静。

  夏怜雪皱起眉,九门十二宫去往其他族的领地,一般都是直接闯进去的,她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

  但灵族竟然无一人应答。

  夏怜雪立于天空中,面色愈发的冷。

  足足等了十息。

  白裙小仙子素手轻抬,淡淡的道:“既然不开门,那咱们自己进去就好了。”

  “师妹?”

  那一层雾气屏障应声而碎。

  小仙子虽然只有六境,但那是从七境跌下来的,不是一般的六境,灵族的法阵对于小仙子来说跟纸糊的没区别。

  卡崩,大阵应声而碎。

  裘月寒目瞪口呆的看着霸道的夏怜雪。

  “这样是不是有些”

  “还是客气了点。”夏怜雪面色不改:“我亲自来,灵族应该所有人在门口跪着迎接我才对。”

  妙玉宫主亲临,灵族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熟视无睹。

  两人缓缓降落在了胧山下。

  一眼看去,这里有许多的高脚屋,灵族人就居住在这些高脚屋之上。

  此刻大阵破碎,自高脚屋的后方森林中钻出不少蓝色头发的灵族,手中拿着武器,表情肃穆的看着夏怜雪与裘月寒。

  裘月寒没来由的就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有点想出手打灵族的人。

  “误会,都是误会。”有人急急忙忙自胧山上飞下,那是一个年岁看起来极大的老头子,他陪着笑脸:“竟是妙玉宫的仙师,不知是哪位尊者大驾光临。”

  小仙子淡淡的道:“妙玉宫,夏语棠。”

  老头大惊失色。

  妙玉宫主回到妙玉宫的消息人尽皆知,小仙子的名字自然重新登上了修仙界的舞台。

  “原来是宫主当面”

  那人讨好的笑笑:“我是如今的族长,您唤我蓝喜就好,不知宫主来我们这穷乡僻壤.”

  夏怜雪表情不改:“刚刚为什么没有回应?”

  并非是夏怜雪一定要纠结此事。

  而是灵族今日敢不回妙玉宫的喊话,明日就敢不回道法门的律令,后日就敢揭竿而起。

  怎么?

  想造反?

  夏怜雪的眼神很危险,看的蓝喜心惊胆颤。

  他急忙道:“切莫动怒,宫主,实在是今日时机不一样,族内有些重要的事,一时间没听清是您来了。”

  夏怜雪步步紧逼:“什么事?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你便和我去道法门走一遭吧。”

  去了道法门之前他是蓝喜,回来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前些年梦妖族的族长进入道法门后,一年才回来,回来就疯疯癫癫的,一天到晚喊着长安道人万岁,天下太平万岁,很是恐怖。

  蓝喜不想变成这样。

  所以他急忙道;“祭祀,祭祀祖先,每十年一次,在族内很是重要节日。”

  夏怜雪收回危险的视线:“带我去瞧瞧。”

  既然是祭祀,就一定有祭祀的地方。

  若是没看见祭祀的地方,那就是说谎,而若是被夏怜雪发现灵族说谎,那今日可就有意思了。

  蓝喜急忙道:“您随我来就是了。”

  小仙子连带着月仙子便跟着蓝喜上了山。

  胧山之巅果然已经架起了祭祀的用具,高大的,雕刻着日月星辰玉鼎已经立于台中,周围放满了祭祀的用具,火把也已经点燃。

  台阶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一直延伸到了白裙小仙子的绣月小鞋旁。

  蓝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骗您,今日真的是祭祀,很重要,大部分的族人都在登山祭祀。”

  夏怜雪微微眯起眼,这个动作是她和路长远学的,看起来令人提心吊胆。

  “也罢。”

  蓝喜这才松了口气。

  但夏怜雪很快又提起话口:“几百年前,我师尊是不是来过这里?”

  “您的师尊?”蓝喜有些茫然。

  “前代妙玉宫宫主。”夏怜雪拿出一卷画像,上面画的正是凤仙珑。

  蓝喜点点头:“是的,来过,她来抢走了我族的圣珠,然后过了许多年又送了一个小女孩儿过来,叫我们养几年,再送到妙玉宫修道。”

  裘月寒四下看着胧山,觉得颇为熟悉,有幼年的感觉,闻言猛地一回头。

  她道:“我父亲是谁?”

  蓝喜这才发现裘月寒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有数分的相似,恍然大悟裘月寒的身份。

  “我们也不知道,你是宫主的师尊带来的,当时那位也没和我们说你父亲在哪。”

  裘月寒心里五味杂陈。

  娘死了,爹还不知道去哪儿了。

  单亲家庭现在单亲都没有了。

  夏怜雪有一点点想摸摸自己师姐的脑袋瓜,就和路长远摸她一样,但顾忌裘月寒的面色,她还是放弃了,只是柔声道:“没事,总会知道的。”

  她转过头冷声看向蓝喜:“圣珠是什么?”

  蓝喜顿了一下,只好解释道:“大概是三千年前,我族祭祀的时候,于玉鼎中突然出现了一颗圣珠,我族的人在圣珠旁边修炼事半功倍,那应该是我族先人留下的馈赠。”

  然后就被凤仙珑抢走了。

  这还真是夏怜雪有点想扶着额头问问自己师尊到底在干什么,她跟着凤仙珑修道的时候,也没看见有什么圣珠啊。

  蓝喜毫无保留的道:“对了,大概在四百年前,还有一个书生样貌的人,来过我族,想要抢走圣珠,但是那个时候,圣珠已经被宫主的师尊拿走了。”

  夏怜雪有些讶异。

  这么算起来,凤仙珑夺走圣珠竟是更早的时候。

  裘月寒则是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一幕又一幕。

  冥君的冥国也正好是三千年前出现的。

  月仙子喃喃的道:“三千年?冥国第一次出现,也是那个时候。”

  铛!

  清脆的声音响起。

  裘月寒足上的玉镯中陡然又出现了凤仙珑的虚影。

  随着虚影成型,蓝喜大喊:“就是这位,这位带走了圣珠。”

  虚影并未看向蓝喜,而是看向一旁的裘月寒,声音温柔:“主人给你留了东西。”

  裘月寒不解道:“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是月寒,现在可以与你说说宫主的来历了。”

  虚影的声音缓缓而来。

  凤仙珑是修道奇才,修命算道证瑶光,这种反噬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而凤仙珑之所以能承受,是因为她并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在冥国的时候,路长远和苏幼绾听过梅昭昭说的预言。

  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终会归来。

  此为一千五百年。

  但这个寓言实际上是不完整的,因为真正的故事,是一男一女,分别等候了一千五百年。

  两个一千五百年加起来,便是刚好是冥国出现的三千年。

  而冥国是很特殊的地方,冥国的灵吞噬修士的血肉,自腐烂的血肉中可以成为全新的生命,那有没有生命生成后离开了冥国呢?

  是有的,甚至有两个,一男一女,一阴一阳。

  其中的女子自三千年前冥国第一次开启就离开了冥国,化为人身,一路修道,两千年前得道,自称凤仙珑。

  虚影慢慢的解释完,裘月寒艰难的点点头:“那我父亲呢?”

  “我的记忆不完整,不记得了,但是月寒,你的母亲一定是主人,你与主人生的很相似,或许.你没有父亲?”

  裘月寒深吸了一口气。

  她突然在想。

  或许不是她长得像凤仙珑,而是凤仙珑长得像冥君,因为凤仙珑是在冥国中,以冥君的血肉重生的全新生命。

  但凤仙珑是谁的念呢?是谁的念值得冥君用自己的血肉催生一个生命出来?

  裘月寒记不得。

  也不想记得。

  她有些害怕那些记忆,她觉得现在就很好了,有师妹陪着,有老妖怪教她法诀。

  圈子很小,但关系很乱。

  她既是师妹的师姐,又是师妹丈夫的徒弟,还是师妹师尊的女儿。

  夏怜雪发现自己的师姐在颤抖,她轻轻的道:“师姐?”

  裘月寒低着头,修长的秀眉遮掩住她眼中的情绪:“没事的,我只是在想娘给我留了什么东西在这里?”

  虚影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凤仙珑希望裘月寒回来一趟。

  于是她们转头看向蓝喜。

  蓝喜悚然一惊:“没留啊,那位抢走了圣珠,过了许多年还了一个小女孩,也就是这位,我们又还给你们了啊。”

  夏怜雪声音冰寒:“真没留东西?”

  蓝喜急忙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师姐,你有感应吗?”

  裘月寒看向俏脸冰寒的夏怜雪,如墨的黑发轻摇:“没有的。”

  凤仙珑到底留了什么在胧山?

  一直畏畏缩缩的蓝喜道:“二位,若是不着急的话,也可以留下来参观我们灵族的祭祀。”

  这个蓝头发的老头,笑得和煦,那张苍老的脸甚至因为这个微笑,将眼睛掩盖在了褶皱中。

  “毕竟十年一次,很是难得。”

  ~~~~~~~~~~~~~

  路长远呼出一口气。

  又过了三日。

  雨还在下,路长远已经适应了浑身湿漉漉的感触,他身上唯一干燥的地方便是背后,因为这里会被冥君身上的血热直接烤干。

  路长远忙里偷闲的想着,要不要把冥君换到胸前抱着,这样前半身就也干燥了.那就抱着吧。

  “呼。”

  深吸一口气过了肺,然后吐出来,路长远又打起精神。

  来自心神的疲劳是会一直累积的,也就是俗称的精神上的累,现在这已经到了临界值,他现在还能动弹,纯属意志力坚定。

  “还剩两日的路程。”

  一座高大的雪山出现在了路长远的面前,绵延不知几千里。

  他一向是个听劝的人,当他知道直走会遇见梦妖一族,他果断的绕了路,这就没碰上梦妖。

  实际上梦妖在后来的修仙界也是存在的,这种族群偶尔会进入别的种族的梦中,给别的种族带去一场好梦,然后取走一丝的精气当作报酬。

  当然,这也是受过教育的梦妖,以前的梦妖是会趁着入别人的梦,直接将宿主杀死的怪物。

  要是遇上了会很麻烦,更别提现在的梦妖肯定是没受过教育,缺少了长安道人的毒打,有些不受控制。

  【时空正在排斥你】

  路长远闭上眼,再度睁开的时候,字迹便消失了。

  “唔”

  冥君又往路长远的怀里钻了钻,竟睁开了眼睛。

  少女的眼神罕见的有些迷茫,随后嘶哑的开口:“你没放下我呀。”

  路长远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放下你?”

  冥君没说话,那张和裘月寒一模一样的脸上只是挂着浅浅的笑:“嗯。”

  嗯什么嗯?

  “能自己走吗?”

  “不太能,血还在作怪,我浑身没有力气。”

  少女能做的只是偏着头靠在路长远的怀里,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路长远想也是,一整个族群的王血带来的联系诅咒,没那么容易扛过去:“那就好好休息,该翻雪山了。”

  这下真的是雨雪交加了。

  雨还在下,到了雪山这块儿,就变成了天上下冰锥子,砸在身上还挺疼。

  路长远低着头,看向冥君,少女似说了什么,却因为路长远走神,没听清。

  他只好把耳朵凑到少女的唇边。

  于是他的脸颊被亲了一口。

  路长远知道自己上当了,哑然失笑。

  “血族的那个怪物要来了,若是一会你真没办法,就放下我。”少女用着理所应当的声音说道:“但要记得为我报仇。”

  她中了血魔的诅咒,血魔离的越近,她的反应就越重。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王血此刻又开始颤动了,这说明血魔极近。

  路长远摇了摇头:“这话你应该一开始说,现在说有点迟了,我把你送到这里了,就一定要送你到胧山。”

  冥君只是勾唇看向路长远。

  一开始说了路长远就不会带她来胧山吗?

  少女墨色的发已经有些枯败,还沾上了她的血:“人类一如既往的是喜欢信守承诺。”

  路长远抱着她,踏上了雪地。

  “只是我喜欢信守承诺。”

  “那你一定不会离开我?”

  路长远没说话,但速度极快,冰冷的风如同化成了刀,割在了路长远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的鲜血。

  冥君感触着路长远的温度。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她没来由的道:“我听说人族是一种一年四季都发情的生物。”

  “你听谁说的?”

  紧张的气氛被冥君莫名其妙的话冲散了许多。

  “以前待的地方,那些帐篷里面,每天晚上都有咿咿呀呀的声音,胧婆婆不让我看。”

  小孩子不能看那些。

  路长远没忍住笑了两声,他感觉虎口磨出的伤已经不太疼了。

  “问这个干什么?”

  “你毕竟是我的守护灵,给你找配偶也是主人的责任吧。”

  怎么有一股这一架打完就回去成亲的既视感。

  路长远没答话,只是突然回过头。

  雪山之下,已经有着遮天蔽日的血幕拉起,那其中似有无数的血虫蠕动,令人本能的感觉到恶心。

  来的好快。

  这血魔吃了被路长远杀死的那些种族,好似愈发恐怖了。

  “这种怪物,天道不会降下雷劫吗?”

  冥君虚弱的声音中带着疑惑:“什么天劫,天道从来不会降下天劫。”

  什么叫天道从不会降下天劫?

  风!

  一根巨大的冰锥刺向路长远,路长远停止了思索,反手劈断了这一根冰锥。

  “我倒是宁愿自己是人族.”

  少女的话湮灭在了风中,路长远已经抽出剑来。

  那纯白的雪地中已经生成了无数的长毛雪妖,和路长远在白裙小仙子的梦中看见的一样。

  这群雪妖成千上万年以来都没怎么变化啊。

  路长远如此想着。

  “抱紧我,咱们得一鼓作气的冲上去了。”

  冥君嗯了一声,眼底的思绪繁杂。

  她孤独惯了。

  可没曾想,在这种生死关头,孤独感却擅自从她身上逃跑,变成了一个冰凉的怀抱。

  路长远伸出持剑的手,接了一块冰,放入嘴中咔嘣咔嘣嚼碎了,冰寒入骨的感觉刺痛着舌,这让路长远清醒了不少。

  “你也可以再睡一会,睡醒就到了。”

  剑光再度乍现。

  比起一剑西来带来的宛若烈日一般灼人的剑,这一剑充斥着血腥气,风雪被这一剑染成了血色,漫天冰晶在呼啸中被震碎,化作了带血的剑气,最后毫不客气的洞穿了这群雪妖的身体。

  而这一剑的主体则是猛然撞击在山上。

  整座山脉发出碎裂的震动,沉眠了不知几千几万年的积雪沿着剑的轨迹崩落,露出山体深处漆黑的岩骨,仿佛山被这一剑劈了开来,雪成了山的血斑驳落下。

  路长远道:“比起张牙舞爪的你们,还是跪着磕头的样子好看点。”

  积雪这便落下,裹挟着绝望的气息,成为了让天地失色的雪崩。

  少女看着山川坠落,雪妖哀嚎,一切的一切坠入死亡。

  她没来由的觉得,这是她短暂生命中,看过最好看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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