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一块被烤得融化的柿子饼,沉沉地坠向荒原尽头的黑色地平线——那地平线是连绵起伏的矮山轮廓,光秃秃的山岩在橘红色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脊背。天地间的一切都被染上了这浓稠的颜色:枯黄的蒿草变成了金红色,风一吹,草浪翻滚,像流动的岩浆;远处的土坡被镀上一层暖边,却掩不住土层下的龟裂;就连窝棚顶上的蒿草,也沾着细碎的橘红光点,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点燃。

  风比往日更疾了些,不再是贴着地面的微风,而是卷起半尺高的沙尘,打着旋儿在荒原上奔窜。沙尘里混着干枯的草屑,拍在脸上,带着细小的刺痛感。风声也变了调,不再是白天的“沙沙”声,而是“呜呜”的咽鸣,像有无数人躲在矮山后面哭泣,又像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磨牙,每一声都钻进耳朵里,带着说不出的不安。

  上官悦坐在窝棚门口的小木墩上,手里攥着一把刚挖回来的“地耳菜”。这菜贴着地面长,叶子是深绿色的,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根部沾着潮湿的泥土,凉丝丝地蹭着她的指尖。她学着义母的样子,用指甲掐掉菜根上的泥块,动作却很笨拙——指尖还残留着之前传递物品时的酸软,掐到第三根时,指甲缝里就塞满了泥土,痒得她忍不住想挠。

  可她的心根本不在择菜上。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那条蜿蜒的土路——那是村里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是用村民的脚踩出来的,路面凹凸不平,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脚印,此刻在夕阳下,像一条深色的带子,延伸到矮山的阴影里。

  义父下午背着柴火回来时的样子,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她脑子里回放:他的背比平时更驼了,柴火捆得歪歪扭扭,显然没心思整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原本黝黑的皮肤透着一层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连平时偶尔会有的笑容都消失了;他进门时,甚至忘了像往常一样把柴火靠在墙角,而是直接扔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惊得义母手里的陶碗差点掉在地上。

  “别让悦儿走远”——这句压低声音的嘱咐,像一块石头投进她刚平静没多久的心湖,激起的涟漪到现在都没散去。她虽然还不太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但“粮食不够吃”“盯上村子”这几个破碎的词,配合着义母瞬间发白的脸、义父紧攥的拳头,还有二老眼底藏不住的恐惧,已经足够让她明白:有危险要来了,而且是能让这两个历经风霜的老人都害怕的大危险。

  她无意识地掐断了一根地耳菜的叶子,绿色的汁液沾在指尖,黏糊糊的。风又刮过来,带着一股土腥味,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衣领里——义母给她的粗布衣裳虽然破旧,却比快递服暖和,只是领口磨得发亮,蹭在下巴上,有点痒。

  接下来的两天,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像荒原上的灰霾,缓慢却顽固地笼罩了整个村落。这村子本就小,只有十几户人家,都散落在荒原边缘的土坡附近,家家户户都是和义父家差不多的半地穴窝棚,平时虽然清贫,却也有几分邻里间的热闹。可现在,连这份仅有的热闹都消失了,只剩下沉甸甸的压抑。

  变化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的。

  往常这个时候,土路上总会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张老头会背着竹筐去河边挑水,路过时会对着窝棚喊一声“早啊”,声音洪亮;李家婶子会带着小孙子去挖野菜,小孩的笑声能传很远;还有几个年轻的汉子,会扛着锄头去村后的地里翻土,边走边说笑。可今天,上官悦跟着义母出门挖野菜时,土路上空荡荡的,连个脚印都少见。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村民,也是行色匆匆。比如张老头,他挑着水桶,脚步比平时快了一倍,水桶晃得厉害,水洒了一路,却顾不上擦;他路过窝棚时,只是飞快地看了义母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走了。还有李家婶子,她没带小孙子,一个人挎着竹筐,头埋得低低的,竹筐里只有几根零星的野菜,显然没心思挖;她看到上官悦,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义母的手,轻轻拍了拍,就匆匆走了。

  村里的土坯房也变了样。之前,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敞着木门,让空气流通,有的还会把被子晒在门口的木棍上,花花绿绿的,能添几分生气。可现在,几乎所有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连窗户都用麻布帘挡着,只能看到里面偶尔闪过的微光。上官悦甚至看到,村东头的王大叔家,门后还抵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木棍的一端顶在地上,另一端顶着门框,看得出来是特意加固过的。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些男人。村里的几个年轻汉子,不再去地里干活,而是拿着家伙在自家窝棚周围转悠——有的攥着磨得发亮的石斧,斧刃闪着冷光;有的扛着削尖的木棍,木棍顶端还缠着麻线,防止打滑;还有的拿着一把旧弓,虽然没有箭,却还是时不时地拉一下弓弦,发出“嘣”的轻响。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眼神警惕地盯着远处的矮山方向,像一群守护巢穴的野兽,连彼此间的交流都变少了,偶尔说几句话,也是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说完就立刻分开。

  义母的变化更明显。她原本每天都会去村西头的河边挖野菜,那里的地耳菜长得多,还能顺便捡些贝壳(虽然不能吃,却能给她当玩意儿)。可现在,她只肯在窝棚周围五十步内的地方挖,而且每次挖不了半个时辰就拉着上官悦往回走。她的手总是在抖,挖野菜时,好几次都把草根挖断了,却顾不上心疼;回来的路上,她会不停地回头看,像是怕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

  义父则变得更加沉默。他不再出去捡柴火,也不再修补工具,只是蹲在窝棚门口的小木墩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土烟卷。那烟卷是用晒干的野草叶子做的,味道辛辣刺鼻,上官悦第一次闻到时,差点呛得咳嗽。义父抽烟的动作很慢,手指夹着烟卷,烟灰掉在膝盖上也没察觉——他的裤子膝盖处有个补丁,是用深蓝色的碎布缝的,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义母的手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矮山,眼神空洞,却又藏着一丝恐惧,像在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

  义母还把家里的口粮藏了起来。之前,那小半袋杂粮面放在树根墩子上,用一块粗布盖着,想吃的时候就舀一点。可现在,义母趁着晚上上官悦睡着的时候,在地铺下面挖了一个浅坑,把杂粮面、晒干的菜饼和那小罐粗盐都放进一个陶罐里,再把陶罐埋进坑里,上面盖着干草,还用一块石头压着。上官悦早上醒来时,看到地铺有点乱,问义母怎么了,义母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整理一下”,眼神却有些躲闪。

  上官悦知道,义母是怕那些“危险”来的时候,把家里仅有的粮食抢走。这些口粮虽然少,却够他们三个省着吃一个月,是他们过冬的希望。看着义母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心里酸酸的——在这个世界,连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连一点粮食都要藏着掖着。

  上官悦越来越着急。她不知道那危险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这种未知的恐惧比明确的危险更让人难受。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学语言,白天跟着义母学,晚上就对着灶坑里的炭火,在地上画着学过的字,一遍遍地念。她必须尽快弄明白,他们即将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机会在第二天下午来了。当时她正在帮义父整理柴火,看到义父又在盯着矮山发呆,她鼓起勇气,走到义父身边,指着远处的矮山——那山在下午的光线下是黑色的,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她先指了指山,又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把拳头攥紧,对着空气挥了挥,然后用刚学会的词,费力地组合着问:“阿娘……不,阿爹……那边……坏……‘鬣狗’?”

  她把“鬣狗”两个字念得很慢,这是她从义父那天的话里听到的,她猜这就是危险的名字。

  义父听到“鬣狗”两个字,身体猛地一僵,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一把抓住上官悦的手,力气大得让她有点疼。他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别指!不能指!”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回头看了看四周,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鬣狗’……坏!很坏!”

  这时义母也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她拉过上官悦的另一只手,用力摇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山里……吃人的……强盗!”她说“吃人”的时候,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手指划过喉咙,眼神里满是恐惧,“抢粮!抢东西!不给……就……就杀人!放火!”

  “强盗”“杀人”“放火”——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扎进上官悦的心里。她终于明白了,“鬣狗”不是真正的动物,而是一群山匪!而且是那种毫无底线、会杀人放火的凶徒!她能想象到,这些人闯进村子,抢走村民仅有的粮食,烧毁他们的窝棚,甚至伤害老人和孩子——难怪义父母会这么害怕,难怪整个村子都变得死气沉沉。

  接下来的几天,她更加留意村民的对话。有一次,邻村的刘老头来串门——他是义父的老熟人,平时偶尔会来送些草药。那天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来,进门就叹了口气,坐在小木墩上,和义父一起抽着土烟卷,低声交谈着。

  上官悦听不懂完整的话,却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了几个词:“黑风寨”“供奉”“外来的狠角色”“抢粮掳人”。

  刘老头说“黑风寨”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还指了指远处的矮山;说“供奉”的时候,他摊开手,做了一个递东西的动作,脸上满是苦涩;提到“外来的狠角色”,他压低了声音,眼神里满是忌惮,还比划了一个“人多”的手势;说到“抢粮掳人”,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手指了指村外的方向,像是在说隔壁村子的事。

  上官悦在心里拼凑着这些信息:原来这附近早就有土匪,叫“黑风寨”,村民们还要定期给他们送“供奉”——大概就是保护费;现在来了一伙新的土匪,领头的是个很凶的外人,把原来的土匪吞并了,而且比以前更贪,要的“供奉”多了很多;隔壁的村子因为交不出“供奉”,已经被抢了,还有人被掳走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这不是偶然的抢劫,而是有组织的、定期勒索的土匪势力!现在新的势力来了,胃口更大,手段更狠,而他们这个本就贫困的小村子,恐怕根本拿不出土匪要的“供奉”——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面临土匪的直接劫掠。

  秋收刚过没多久,村民家里应该还剩下一点过冬的粮食,虽然不多,却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可在土匪眼里,这点粮食就是肥美的猎物,他们肯定不会放过。

  巨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上官悦。

  在她原来的世界,遇到危险可以打110,警察会很快赶来;遇到困难可以找政府,会有人帮忙解决。可在这里,在这个连基本的秩序都没有的荒原边缘,面对的是手里有刀、心狠手辣的土匪,这些靠天吃饭、连像样武器都没有的村民,能拿什么抵抗?

  她想起义父手里的石斧——那斧刃虽然锋利,却只有一尺长,木柄还断过一次,用麻线缠着;想起村里年轻汉子手里的削尖木棍,顶端虽然尖,却经不起几下砍;想起家家户户抵门的木棍,看起来坚固,可在土匪的刀斧面前,恐怕不堪一击。这些村民虽然常年劳作,身体还算结实,却没有任何打斗经验,面对凶悍的亡命之徒,恐怕只能任人宰割。

  指望官府吗?从义父和刘老头的对话里,她听不到任何关于“官府”的词,只有深深的绝望。大概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官府的力量根本延伸不到,村民们只能靠自己,可他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那她自己呢?她能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的布包——里面藏着鼻烟壶、巧克力、创可贴和那板抗生素药片。鼻烟壶冰凉坚硬,能连接两个世界,可每次启动都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上次传递东西后,她昏睡了两天才缓过来,现在要是再用,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巧克力已经吃完了,只剩下一张包装纸,软塌塌的;创可贴和药片虽然有用,却只能治小伤小病,面对土匪的刀斧,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甚至不敢告诉义父母自己有这些“宝贝”——他们已经够担心了,要是知道她有能连接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不知道会多害怕,而且这东西说不定会引来更多危险。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前的寒冷、饥饿、孤独,虽然难熬,却还能靠自己的努力克服——找水、找食物、学语言,总能慢慢适应。可现在,面对的是赤裸裸的暴力,是随时可能失去生命和家园的威胁,她这点微不足道的能力,根本不够看。

  她看着义父蹲在门口的背影,他的肩膀更驼了,头发似乎又白了几根,土烟卷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像一层挥之不去的愁绪;看着义母坐在矮坑上纳鞋底,她的手还在抖,针脚歪歪扭扭,好几次都把线拉错了,却还是不停地缝着,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恐惧。

  这个窝棚虽然简陋,却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这两个老人虽然贫穷,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土匪毁掉这一切,不能看着义父母受到伤害。可她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一个来自现代的快递员,没有武功,没有武器,甚至连这个世界的语言都没学好。

  焦虑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她甚至开始后悔——要是当初没有摔碎鼻烟壶,要是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些了?可后悔没用,她现在只能留在这儿,只能想办法活下去,想办法保护这个家。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比平时更黑,连一点星光都没有。窝棚里的油灯早就被义母吹灭了,只剩下灶坑里几粒暗红的炭核,勉强照亮一小块地方。义母把麻布门帘放了下来,又找了一根粗木棍,死死抵在门后——木棍是义父下午特意削的,比平时抵门的木棍粗了一倍,顶端还削尖了,抵在门框上,发出“咯吱”一声响。

  义母坐在矮坑上,手里拿着一只破鞋底,还在纳线。线是浅灰色的,是她用麻纤维搓的,很粗,穿过布的时候,发出“嘶啦”的轻响。可她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针脚越来越乱,有的地方甚至缝错了方向,她却没发现,只是机械地重复着纳线的动作。

  义父靠在土墙边,手里握着那把石斧,斧刃对着门口的方向。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抽烟,只是睁着眼睛,盯着门帘,眼神里满是警惕。窝棚里很静,只能听到义母纳线的声音、义父的呼吸声,还有外面呼啸的风声。

  上官悦躺在干草上,却毫无睡意。她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能听到风刮过窝棚顶的“簌簌”声,能听到泥土从土墙缝隙里掉下来的“沙沙”声,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就在这时——

  “汪汪汪!嗷呜——!”

  村西头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是王大叔家的黄狗。那狗平时很温顺,只会在陌生人来的时候轻轻叫几声,可这次的叫声却异常激烈,充满了恐惧,一声比一声响,几乎要把喉咙喊破。

  上官悦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猛地坐起身,看向门口的方向。义母也停下了纳线的动作,手里的针掉在干草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义父则握紧了石斧,身体微微前倾,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黄狗的叫声只持续了几秒钟,就突然停了——不是慢慢停下,而是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喉咙,最后发出一声短促而凄惨的“嗷呜”,然后就彻底没了声息。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村落。外面的风声似乎都停了,窝棚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义母的呼吸变得急促,她下意识地抓住了上官悦的手,手心全是冷汗,冰凉冰凉的。义父的身体绷得更紧了,握着石斧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都凸了起来。

  上官悦的手心也全是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黄狗的叫声突然停止,只有一种可能——它出事了。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还是……被人杀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矮山方向,突然闪过一两个微弱的光点。那光点很小,像萤火虫的光,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可上官悦看得很清楚,那是火把的光——只有人才会用火把,而且看光点的位置,就在矮山脚下,离村子已经不远了。

  那股无形的恶意,像冰冷的潮水,顺着门帘的缝隙钻进来,淹没了整个窝棚。上官悦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盯着他们的窝棚,带着贪婪和残忍。

  他们……来了吗?

  是在试探?还是在等天黑透了再动手?

  上官悦紧紧攥着义母的手,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着义父警惕的背影,看着灶坑里微弱的炭光,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阴影离自己这么近。

  村民甚至放弃了逃跑,跪在地上求饶,可匪徒们根本不理会,依旧对他们拳打脚踢。

  力量!这就是赤裸裸的、毫无道理的暴力!在这个世界,没有法律,没有公平,只有谁的拳头硬,谁就能活下去吗?巨大的愤怒和无力的悲哀几乎将她吞噬,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可她却感觉不到疼。

  外面的哭喊声和打砸声越来越近。匪徒们已经清理完了村子东头和中间的人家,开始往村西头走——也就是上官悦家所在的方向。

  上官悦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像要冲破胸腔。义母紧紧抓着她的手,手心全是冷汗,身体还在不停颤抖。义父站在门边,脸色灰败,却依旧死死盯着外面,手里的门杠握得更紧了。

  “哐当!”

  一声巨响传来,震得窝棚的墙壁都抖了抖。上官悦知道,那是隔壁王大叔家的门被踹塌了——王大叔家的门是土坯做的,比别的人家结实些,可还是没挡住匪徒的脚。紧接着,王大叔家传来匪徒的咒骂声:“他娘的!这门真硬!”“快搜!看看有没有粮食!”还有王大婶的哭求声:“别砸了!我们真的没粮了!就剩点红薯,都给你们!”

  上官悦和义父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义父猛地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看了一眼上官悦和瑟瑟发抖的老妻,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手斧——那是义父年轻时砍柴用的,木柄被磨得光滑发亮,斧刃虽然只有巴掌大,却很锋利,义父前几天还偷偷磨过,说要是土匪来了,能挡一下。义父把小手斧塞进上官悦手里,压低声音急促道:“藏好!把它藏在衣襟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知道吗?”

  上官悦握着小手斧,斧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想摇头,想说“义父,我们一起走”,可话到嘴边,却被义父严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义父又一把抄起墙角那根最粗的顶门棍——那是用槐树木做的,有碗口粗,是去年村里伐树时,义父特意留的,平时用来顶门,现在却成了唯一的武器。他握着顶门棍,就要冲出去!

  “老头子!别去!”义母发出绝望的哀鸣,死死拉住他的衣袖。义母的手很粗糙,因为常年洗衣做饭、下地干活,指关节都变了形,她的衣袖是打了补丁的粗布,被她拽得紧紧的,差点扯破。

  “放手!”义父的眼睛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很坚定,“窝着也是死!不如拼了!我挡着他们,你们趁机往后山跑!后山有个山洞,能躲一阵子!”

  “我不跑!要走一起走!”义母不肯放手,死死拉着义父的衣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义父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就在这拉扯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传来,他们这间窝棚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从外面踹开!顶门的木棍发出“咔嚓”的断裂声,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

  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上官悦抬头看去,是个满脸横肉的匪徒,比义父还高一个头,肩膀宽得像座小山。他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砍刀,刀上的血还在往下滴,滴在地上的稻草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的脸上带着一道刀疤,从嘴角斜到耳根,笑的时候,刀疤会跟着扭动,看起来格外狰狞。他的眼神像饿狼一样,扫视着狭小阴暗的窝棚,最后落在试图冲出来的义父身上。

  “老不死的!想拼命?”匪徒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地上,他根本不给义父任何反应的机会,抬脚就狠狠踹在义父胸口!

  匪徒的靴子是兽皮做的,鞋底还钉着几块碎铁,踹在义父胸口时,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义父一声闷哼,瘦削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踹得倒飞回来,重重撞在土墙上,“咚”的一声,墙上的泥土掉了不少,落在义父的头发上。义父顺着墙壁软软滑落在地,当场昏死过去,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血。

  “老头子!”义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再也顾不上别的,挣脱开上官悦的手,扑到义父身边,跪在地上,抱着义父的头。义父的眼睛闭着,呼吸很微弱,胸口微微起伏,嘴角的血还在往下流,滴在义母的手上,滚烫滚烫的。

  那匪徒看都没看倒地的义父和哭嚎的义母,迈步就跨进了窝棚。他的脚踩在地上的稻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每走一步,都让窝棚的地面抖一下。他贪婪的目光开始扫视这简陋得可怜的空间:一张破床,铺着稻草,稻草里还混着几根布条;一个旧木箱,上面的漆早就掉光了,锁也坏了,只用一根绳子捆着;一个陶罐,放在墙角,里面大概还有点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妈的,穷得叮当响!”匪徒骂骂咧咧,一脚踢在旧木箱上,木箱“嘎吱”作响,绳子断了,箱盖弹开,里面露出几件旧衣服,都是打了补丁的,还有一双破了洞的布鞋。匪徒伸手翻了翻,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又一脚踢在陶罐上,陶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很快就被泥土吸干了。

  “粮食藏哪儿了?快交出来!”匪徒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他走到义母身边,用刀背拍了拍义母的肩膀,“再不说,老子就把你男人的腿砍了!”

  义母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紧紧抱着义父,哭着说:“真的没粮了!我们就剩点红薯,昨天就吃完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匪徒显然不信,他皱了皱眉,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吓得脸色惨白、站在床旁边的上官悦身上。

  上官悦刚才一直躲在床后面,想尽量不引起匪徒的注意,可现在还是被发现了。她紧紧攥着怀里的小手斧,斧刃顶着胸口,有点疼,却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她穿着粗布衣裙,脸上还蹭着点灰——那是昨天特意抹的,想掩饰容貌,可就算这样,她清丽的五官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还是让匪徒的眼睛猛地一亮。

  匪徒的眼神变了,从刚才的凶狠变成了邪恶的贪婪。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头划过嘴唇上的死皮,发出“啧啧”的声音。他把滴血的砍刀扛在肩上,一步步逼近上官悦,完全无视了她手中那把小得可怜的手斧。

  “嘿!没想到这穷沟沟里,还藏着这么个水灵的小娘皮!”匪徒的声音变得油腻腻的,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皮肤这么白,眼睛这么亮,比山上那些糙娘们强多了!”

  他走到上官悦面前,停下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他的呼吸带着一股腥臭味,喷在上官悦的脸上,让她忍不住想躲开。他伸出手,想摸上官悦的脸,手指上满是老茧,还沾着点血渍。

  上官悦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墙壁,已经退无可退了。窝棚太小了,只有几平米,根本没有地方躲。她紧紧攥着怀里的小手斧,指甲都快嵌进木柄里了,手臂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剧烈颤抖,可她却死死盯着匪徒,没有闭上眼睛。

  “怎么?还想躲?”匪徒笑了,脸上的刀疤跳动着,“别害怕,跟爷回山上享福去!山上有肉吃,有酒喝,比你在这穷窝棚里强多了!”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就要抓上官悦的胳膊。上官悦能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近,那股腥臭味越来越浓,她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从头顶凉到脚底。她知道,要是被匪徒抓住,下场肯定比死还惨——她见过村里的女人被匪徒欺负后的样子,有的疯了,有的自杀了,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拼了?她手里只有一把小小的手斧,匪徒手里有砍刀,还有一身蛮力,拼了无疑是螳臂当车,只会死得更快。

  顺从?她做不到!她来自现代,见过平等和自由,怎么可能甘心被这样的匪徒欺负,去过那样猪狗不如的生活?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眼前的匪徒——匪徒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没注意到她怀里的手斧;扫过昏迷的义父——义父还躺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还有呼吸;扫过痛哭的义母——义母还抱着义父,肩膀不停地颤抖;扫过这绝望的窝棚——墙壁是土坯做的,一推就会塌,门已经被踹烂了,外面是匪徒的笑声和村民的哭声。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匪徒的手快要碰到她胳膊的时候,上官悦的指尖无意中触到了贴身藏着的一个东西——鼻烟壶!

  那是她穿越过来时带的唯一物品,一直贴身藏在衣襟里,壶身是冰凉坚硬的,上面的缠枝莲花纹硌着她的皮肤。之前她研究过很多次,不知道这鼻烟壶有什么用,只知道是它让自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可现在,指尖碰到鼻烟壶的瞬间,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几乎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几乎绝望的脑海!

  粮食……匪徒要的是粮食……

  现代世界……她来自的那个世界,有吃不完的粮食,有各种各样的食物……

  弟弟……她弟弟最喜欢吃她做的饭,每次她煮面条,弟弟都会吃两大碗……

  或许……或许这个鼻烟壶,能帮她拿到粮食?或许它不仅能让人穿越,还能带来别的东西?

  上官悦的心跳得更快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个疯狂的念头。她的目光落在鼻烟壶上,壶身似乎在微弱地发光,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

  匪徒见她没动,以为她害怕了,脸上的笑容更阴邪了。他伸手抓住了上官悦的胳膊,手指用力,捏得她生疼。“走!跟爷走!”

  就在匪徒要把她往外拉的时候,上官悦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怀里的鼻烟壶,在心里默念:“粮食……我要粮食……”

  (本集完)

  下集《急智求生》内容提示:

  就在匪徒即将抓住上官悦的危急关头,她急中生智,猛地大喊:“粮食!我知道粮食在哪里!很多粮食!”这话暂时镇住了匪徒。她利用匪徒的贪婪和惊疑,谎称自己偶然发现了一个隐秘的藏粮点(或是祖上留下的秘密地窖?),但需要一点时间“祈祷”或“做法”才能让“土地神”显现(为联系弟弟争取时间和借口)。在匪徒将信将疑、半威胁半催促的监视下,上官悦紧急通过鼻烟壶联系弟弟,用最快最简单的方式说明情况,要求他立刻想方设法购买尽可能多的米面(10袋),并集中精神,用意念引导,尝试将物品传递到她指定的地点(可能是窝棚后院、谷场等相对隐蔽处)。时间紧迫,通道不稳定,精神消耗巨大,且弟弟那边筹集如此多粮食也困难重重。一场与时间赛跑、跨越世界的紧急救援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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