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树根墩子上瞥见那只似曾相识的鼻烟壶,上官悦便像心里扎了根细刺——不疼,却时时发痒,提醒着她那份未散的惊骇与困惑。为了不让义父义母察觉异常,她开始刻意回避那道目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融入这个“家”的日常里。

  天刚蒙蒙亮,外面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凉意,义母就会叫醒她,带着她去窝棚附近的荒原挖野菜。义母的手很粗糙,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却异常灵活——她会蹲在地上,手指拂过枯黄的草丛,准确地指出哪种野菜能吃:“这个,叫‘地耳菜’,贴地长,开小白花,根是浅褐色,煮糊糊香。”她一边说,一边用小木棍轻轻刨开野菜根部的泥土,动作轻柔,怕弄断根茎。上官悦跟着学,蹲在旁边,手指笨拙地扒拉着草叶,好几次把有毒的“锯齿草”当成了地耳菜——那种草叶子边缘带着细密的尖齿,汁液沾在手上会发痒。义母看到了,不会责备,只是笑着把她手里的草拿开,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她的手指,柔声说:“这个不行,吃了会肚子疼,你看,它的叶子有牙(锯齿),咱们要找没牙的。”

  挖完野菜回来,义父已经在灶坑边生好了火,正在修补那把断了柄的木耙。木耙的旧柄是被昨天的风刮断的,义父从柴堆里挑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杨树枝,先用石斧把树枝的一头削成斜面,又用小石刀在断口处刻出几道浅浅的凹槽,再把树枝的斜面卡进去,最后用浸过温水的麻线一圈圈缠绕——麻线泡过水会更结实,干了之后能紧紧勒住木柄和耙身。上官悦想帮忙,就蹲在旁边递工具,偶尔递错了——把石斧当成了小石刀,义父也不恼,只是接过工具,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她的头顶,眼神温和。有一次,她帮义父拉麻线,力气太大,把麻线扯断了,线头像小刺一样扎在她的手指上,义父连忙放下手里的活,用嘴轻轻吹了吹她的手指,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干净的麻布,帮她把线头挑出来。

  白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除了挖野菜、帮义父打下手,上官悦还在努力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义母会指着窝棚里的东西教她说话:“这是‘碗’(发音类似‘瓦’),这是‘水’(发音类似‘税’),这是‘火’(发音类似‘霍’)。”上官悦跟着学,发音总是不准,比如把“碗”说成“哇”,义母就会笑着重复好几遍,直到她能说出正确的音节。有时候,义父也会加入,教她一些荒原上的词汇,比如“风”(发音类似‘疯’)、“草”(发音类似‘操’),虽然词汇简单,却让她慢慢有了在这个世界“扎根”的实感。

  可即便如此,她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飘向树根墩子——那只鼻烟壶就放在那里,和小石刀、麻线、陶碗为伴,像个被遗忘的角落。她见过义母无数次随意对待它:有次义母煮糊糊,陶碗不够用,就顺手把壶从墩子上拿下来,放在灶边的石头上,溅出来的糊糊粘在壶身上,她也只是用布随便擦了擦,连壶嘴里面都没清理;还有次,一只油光发亮的大耗子从土墙的缝隙里钻出来,爬到墩子上,用爪子扒拉着壶身,壶晃了晃,差点从墩子上掉下来,义父看到了,只是挥了挥手赶耗子,连看都没看那只壶一眼,继续削他的木头;甚至有次,上官悦帮义母收拾东西,不小心碰掉了壶,壶滚到地上,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连忙捡起来,却发现义父义母只是看了她一眼,义母还笑着说:“没事,这壶结实,摔不碎。”

  这些画面都在印证义父的话——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旧物。可上官悦心底的声音却始终在反驳:不是的,它和我带来的碎片一样,那种似玉非玉的质感,那种内敛的光泽,绝不是普通的陶土或石头能比的。她甚至会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悄悄摸出口袋里的碎片——碎片已经被她用布包了起来,怕划伤手——把碎片放在掌心,想象着完整的壶的样子,再对比墩子上的那只,越想越觉得它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只是她还没发现。

  她的这些小动作,终究没能瞒过义母。义母虽然没读过书,却活了大半辈子,最会观察人的心思。她发现,上官悦看那只旧壶的眼神很特别——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带着点躲闪,像是想看又不敢看,偶尔眼神里还会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恐惧,可恐惧之后,又藏着一点渴望。

  义母开始琢磨:这孩子来历不明,穿的衣服也怪,刚来时又瘦又弱,一看就是没过过好日子。是不是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连个像样的玩意儿都没有,所以看到这只旧壶,才会这么在意?她想起自己年轻时,要是能捡到一块颜色好看的小石头,都会当成宝贝揣在怀里,晚上睡觉都拿出来看。这么一想,义母心里就泛起一阵心疼——悦儿这孩子,太懂事了,明明喜欢,却怕给他们添麻烦,连多看几眼都偷偷摸摸的。

  有天晚上,义母跟义父提起这事:“老头子,你看悦儿,是不是喜欢那只旧壶?”义父正在用布擦他的石斧,闻言抬头想了想,说:“好像是有点,上次她还问过这壶的来历。”义母叹了口气:“这孩子可怜,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她,要是她喜欢,就把壶给她呗,放咱们这儿也是落灰。”义父点了点头,把石斧放在一边:“行啊,一个旧物件,给她解闷儿也好。”

  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这日午后。外面的风变小了,昏黄的天光透过兽膜窗,洒进窝棚里,形成一道淡淡的金色光斑,落在地上的枯草上。义母刚把晒干的草药收拢好——那些草药是前几天挖野菜时顺带采的,有蒲公英、艾蒿,还有一种叶子带绒毛的“白绒草”,据说煮水喝能治咳嗽。她把草药分门别类地放进小陶罐里,陶罐上贴着用炭灰画的小记号,方便区分。

  收拾完草药,义母直起腰,捶了捶后背——常年弯腰劳作,她的腰早就不好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坐在矮坑边的上官悦。上官悦手里拿着一根枯枝,在地上无意识地划着,划出来的图案很奇怪——像是一个长方形,下面还有两个圆圈,义母看不懂,却知道那肯定是她以前见过的东西。更让义母心疼的是,上官悦的眼神又飘向了树根墩子上的鼻烟壶,瞳孔微微收缩,嘴唇下意识地抿紧,像是在克制什么,可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收回目光,把枯枝往地上一扔,像是在跟自己赌气。

  义母心里一动,觉得是时候把壶给她了。她走到树根墩子旁,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壶嘴,把壶拿了起来。壶身冰凉,贴在她的手心里,她还用袖子擦了擦壶身——其实壶上根本没有灰,她只是想做得自然些。然后,她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上官悦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悦儿。”义母试着呼唤她的新名字——这个名字是她和义父商量着取的,“悦”是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发音虽然还有些生涩,却充满了慈爱。

  上官悦闻声抬头,眼神里还带着一点刚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的迷茫。她还没反应过来,义母就已经拉过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却很柔软,轻轻包裹住上官悦的手,然后把那只鼻烟壶,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掌心。

  “喏,拿着。”义母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给她一块刚烤好的饼子,“瞧你老是偷偷看它,是不是觉得这老物件样子怪,有点趣儿?喜欢就拿去玩儿吧!放在阿娘这儿也是落灰,以后就归你了。”

  上官悦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掌心传来的冰凉沉实的触感,像一道电流,顺着指尖窜过她的手臂,再蔓延到全身,让她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壶身的弧度——刚好贴合她的掌心,能感觉到那些墨色云纹的纹路,甚至能感觉到壶身里藏着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温润。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手指微微弯曲,想把壶推回去——这东西太诡异了,太危险了,她连多看一眼都要克制,怎么敢把它留在身边?万一它像自己摔碎的那只一样,突然爆发出金光,怎么办?万一它会带来更多的危险,怎么办?

  “不……阿娘……我……”她急忙开口,声音因为惊慌而有些变调,甚至带着一点颤抖。她想解释,想告诉义母她不是喜欢,只是害怕,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义母却误解了她的推拒。她以为上官悦是害羞,是跟她客气,所以反而更用力地合上她的手指,让她紧紧握住那只鼻烟壶,故作嗔怪地道:“跟阿娘还客气什么?一个没人要的旧东西罢了,又不是什么金贵物事。你拿着,闲时解个闷儿也好,要是不喜欢了,再还给阿娘也行。”

  她说着,还用粗糙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上官悦的手背,眼神里满是慈祥与坚定:“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收着吧,好孩子。”

  上官悦的手指被迫蜷缩起来,紧紧地包裹住那只鼻烟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义母的眼睛——义母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尾的皱纹很深,却像两汪温暖的泉水,里面没有丝毫的试探或虚假,只有一片纯粹的、想让她开心的赤诚。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怎么能告诉这位善良的老人,这只她眼中“不值钱的旧东西”,很可能蕴含着撕裂时空的恐怖力量?怎么能告诉她,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一只和它几乎一模一样的壶?怎么能告诉她,这只壶可能会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灭顶之灾?

  她不能。她只能把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压在心底,只能承受这份沉重而诡异的“礼物”。

  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干又疼。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腾的情绪,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微弱的、带着颤抖的声音:“谢……谢谢阿娘……”

  义母见她收下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拍了拍上官悦的肩膀,转身又去忙活别的事情了——她要把剩下的草药拿到门口晒一晒,晚上好给上官悦煮点白绒草水,治治她偶尔咳嗽的毛病。仿佛刚才把壶给她,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给她递了一碗水,或者一块饼子。

  窝棚里只剩下上官悦一个人。她坐在矮坑边,呆呆地看着掌心的鼻烟壶,感觉自己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握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咚咚咚”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缓缓地摊开手掌,仔细地看着这只壶——在昏黄的光线下,壶身的颜色似乎比白天更暗了些,那些墨色的云纹也变得更加深邃,像是藏着一片小小的夜空。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壶身,能感觉到一种细腻的质感,不是瓷器的光滑,也不是玉石的冰凉,而是一种带着韧性的温润,仿佛这壶是活的,能感受到她的触碰。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云纹上——云纹的线条很古朴,有的地方粗,有的地方细,交叉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圆圈,圆圈里面似乎还藏着更细小的图案,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她试着用指甲轻轻刮了刮云纹,却发现云纹不是绘制在表面的,而是从材质内部透出来的,指甲划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接下来,她想试试能不能打开壶盖。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壶盖,轻轻用力往上拧——壶盖和壶身严丝合缝,像是长在一起的,不管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她又试着往下按,再往左拧,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甚至把耳朵贴在壶身上,想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可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

  她把壶翻过来,看壶底——壶底很平整,只有一个浅浅的圆形印记,像是烧制时留下的,没有任何落款,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她又用手指敲了敲壶身,发出的声音很沉闷,不像瓷器那样清脆,也不像石头那样厚重,更像是某种空心的木头,却又比木头重得多。

  没有缺口,没有缝隙,没有任何看似能触发机关的部位。

  这只壶,安静得就像一块真正的、只是形状奇特的石头。

  上官悦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困惑,还有一丝隐约的失落。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这只壶只是一个普通的旧物件,只是材质特殊些,碰巧和自己摔碎的那只长得像?两个世界的鼻烟壶,只是一场巧合?

  不……不可能!

  她在心里飞快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还记得摔碎鼻烟壶时,那道刺目的金光;还记得被吸入黑暗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窒息感;还记得口袋里的碎片,那种死寂的冰冷——这些都不是幻觉,这只壶和那些碎片之间,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熟悉感,绝对不会错。它们必然是同源的。

  或许……是触发条件不同?她摔碎的那只之所以会爆发力量,是因为被打碎了?而这只壶是完整的,所以力量被封印了?又或者,是因为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她的触碰才能触发力量,而义父义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他们碰壶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发生?还有可能,需要某种特殊的“钥匙”——比如特定的光线、特定的温度,甚至特定的咒语?

  无数个猜测在她的脑子里冒出来,却没有一个能得到验证。她把鼻烟壶紧紧握在手里,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描摹着那些神秘的云纹,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似乎能稍稍冷静她纷乱的思绪。

  义母的赠予,像一场意外的雨,阴差阳错地把一个巨大的谜团和一把潜在的钥匙,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危险与机遇,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起——这只壶可能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也可能会帮她找到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

  她该怎么做?

  把壶深深藏起来,藏在最隐蔽的地方,从此再也不碰它,假装一切从未发生,安心地跟着义父义母在荒原上生活,学着挖野菜、缝衣服、辨认草药,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还是……鼓起勇气,去尝试探索这只壶里可能隐藏的秘密?哪怕这个过程中会遇到不可预知的危险,哪怕可能会再次被卷入时空的漩涡,哪怕会失去现在拥有的平静生活?

  窗外的风又变大了,“呜呜”地刮着,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嘶吼。昏黄的天色慢慢变暗,预示着漫长的夜晚即将来临。窝棚里的灶火还在跳动,火苗忽明忽暗,映照着上官悦阴晴不定的脸庞——她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一会儿是对平静生活的渴望,一会儿是对真相的执着。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鼻烟壶,壶身的冰凉透过皮肤,传到她的心里,像一个沉甸甸的秘密。她隐隐有种预感,从她接过这只壶的那一刻起,她在荒原陋室里的平静日子,就已经结束了。未来等待她的,或许是更多的谜团,更多的危险,还有更多她无法想象的挑战。

  她把鼻烟壶轻轻贴在胸口,感受着它的重量。然后,她慢慢站起身,走到墙角,把壶放进了自己唯一的“行李”里——那是义母给她的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她把壶放在布包的最底层,用衣服小心翼翼地裹好,像是在守护一个易碎的梦。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灶坑边,帮义母添了几根枯枝。火苗“噼啪”一声变大了,照亮了她的脸庞,也照亮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刚刚燃起的、名为“勇气”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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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集《镜廊初现》内容提示: 深夜,万籁俱寂,义父母早已在矮坑上熟睡。上官悦却辗转反侧,最终忍不住悄悄起身,就着微弱跳动的油灯光芒,再次拿出那只鼻烟壶反复摆弄、研究。她尝试着不同的角度转动壶身,摩挲那些云纹,甚至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就在她几乎要再次放弃时,一次无意间将壶身倾斜到一个特定角度,并使壶盖上的某点微雕对准光线时,异变发生了!壶身内部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般开始缓慢流转,散发出微弱的、氤氲的光芒,紧接着,一片清晰无比的景象——她现代家中熟悉的客厅——竟然凭空浮现在了她眼前的空气中!如同打开了一扇透明的窗口,她甚至能看到家中熟悉的摆设和灯光!上官悦被这超乎想象的奇迹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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