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此种种施策,皆需钱粮支撑,有了银子,才能大刀阔斧。”天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羡,道:“朝廷刚刚用兵一场,国库空虚,而这二年,天灾频仍,财用愈发枯竭,先生可有良策?”

  魄力大是大,但阻力也不小。

  “财用窘困,无非开源节流四字。”沈羡面如玄水,语气中有着掌上观纹的闲定:“整饬吏治,查办贪腐,设议罪银之制,抓大放小,以赃款充实国库,此其一也。”

  “其二呢?”天后翠丽秀眉之下,美眸莹然发亮,追问道。

  沈羡道:“如今天下世家门阀,郡望豪强,每逢天灾,即行土地兼并,百姓流离失所,得乡野豪杰鼓噪,揭竿而起,朝廷派兵镇压,愈发糜耗国帑,而国朝立国逾百年,均田制弊政丛生,府兵制败坏殆尽,兵甲不利,已无力弹压不法豪强,当务之急,革新税制,抽肥补瘦,以武者筹练新军。”

  天后闻言,看向那少年的美眸已然灼炙烫人。

  这与她所想几乎一般无二,但门阀豪强势大,彼等互为姻亲,同气连枝,不好撼动。

  不过,这位沈先生的策略方向是对的,这等具体操作层面的事,需要她来推动。

  而顾南烛听着那少年所言,面色怔怔,芳心震惊莫名。

  无他,手笔太大了。

  此人乃是法家门徒!

  而且是那种身怀富国强兵之道的法家门人。

  沈羡整容敛色,朗声道:“至于其他商贾货殖之法,富国强兵之术,草民手书《国富论》一疏,还请天后娘娘御览。”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份奏疏。

  有些话,人多眼杂,不宜说的太细,尤其《两税法》更是树敌太多。

  高延福上前接过奏疏,然后,转身递给天后。

  天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治安策》,迫不及待地看向手中的策疏。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行笔锋虬劲的字迹,与先前《治安策》字迹一般无二。

  “夫国之兴衰,系于财用,财用之盈虚,本于治道。昔管仲通轻重之权,陶朱明积贮之理,皆以富国而庇民也。今臣以道御术,陈三纲九目之说,以纲举目张,惟陛下察焉。”

  这在此界历史上,前朝有管仲、陶朱二人。

  “一曰务本之道。食者民之天,粟者邦之命。故《周礼》重井田,汉帝崇耒耜。今宜严占田之限,抑兼并之风,复常平之仓,兴陂渠之利。使野无旷土,廪有余粮,虽遇凶年,民不菜色。”

  抑兼并,开设常平仓。

  “二曰通商之要。货殖贵其流通,市廛在于互济。宜除关津苛税,罢山泽之禁,设舟车之便,立币帛之准。如此则商贾辐辏,万物毕集,虽边陲绝域,犹效珍奇。”

  通商宽农,去除苛捐杂税。

  “三曰节用之法。俭德之共也,奢恶之大也。宫室台榭,当量国力而营;珠玉珍玩,必戒奢靡而禁。省冗官之俸,汰冗兵之饷,如此则府库不虚,而赋敛可宽。”

  裁汰冗兵,冗官,精兵简政。

  “九目者:一曰均地权,二曰修仓储,三曰轻赋役,四曰畅物流,五曰铸通宝,六曰开海市,七曰省宫费,八曰简吏员,九曰励技艺。”

  “今若使农尽其力,工精其器,商畅其流,官省其费,则十年之间,仓廪必实,帑藏必充,百姓给家足,而四海升平矣。”

  此纲举目张之例,可以说是宏观的策略,真正的杀招,在《两税法》。

  “夫治国者犹治圃,必浚其源而畅其流。今观财用之道,租庸调之制敝久矣。昔租庸调以人丁为本,田亩隐漏而课役不均。今当量出以制入,据田产多寡为赋……”

  而后就是两税法的实施细则。

  “伏惟圣后念生民之艰,察货殖之要,行三纲九目,举两税之法,则尧舜之治可期,成康之隆再现。”

  “草民羡,昧敢竭鄙诚,谨奉疏以闻。”

  ……

  ……

  天后看完,只觉手都在颤抖,已经治国多年,如何不知手中这份策疏的分量。

  如果说三纲九目,她还能想出来。

  那么《两税法》,已经超过她的治政之能。

  此人真乃经国治世之大才。

  如今,空谈天下大势者多,但如眼前少年这般,能够因时因地具体施策的人,几乎没有。

  天后放下手中奏疏,目光紧紧盯着那少年,道:“先生。”

  此刻,这一声先生,明显比先前多了真挚和热切。

  “娘娘,不论任何施策,都需得人,不管是《治安策》,还是《国富论》,如要施行,必遇重重阻力和百般阻挠。”沈羡面色肃然,目光直视天后,此举似乎有些无礼,但却包含着巨大的用意。

  这句话就是提前打预防针,也是称量天后的魄力,当真是要用他?

  当此大争之世,君择臣,臣亦择君。

  以他观之,如果天后再胡搞下去,三五年后,当有天下大乱。

  这可不是平行时空的那个武周。

  天后雪肤玉颜之上却如笼寒霜,沉声道:“朕自承先皇遗志,临朝称制以来,哪一次不是阻力重重和百般阻挠?沈先生勿自多虑,朕之志,坚若磐石,还请先生助朕。”

  沈羡闻言,沉吟片刻,起身拜道:“草民庶竭弩钝,凭圣后娘娘差遣。”

  天后起得身来,伸手虚扶,道:“先生请起,朕与先生当真是相见恨晚。”

  两税法一出,这位九州至尊已经认定眼前的少年,乃是国士,已经不能当普通少年视之。

  沈羡重新落座,面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平静。

  可以说,这一场见面,他几乎耗尽了不少脑细胞,几乎每一个动作和神情都在脑海里练习过。

  事实上,天后以及身边之人的称量就没有停过,从那位国师再到身边的女史,但凡有一个地方被问住,他营造的气氛就功亏一篑。

  天后感慨说道:“先生,年未及若冠,竟有这般见识?实让人难以置信,治政之策,炉火纯青,犹如积年老吏。”

  这才是让这位至尊信而从之的地方,很多都涉及到经验。

  沈羡并没有自矜之色,道:“圣后娘娘过誉了。”

  天后沉吟片刻,似有了决断,看向一旁的顾南烛:“南烛拟旨,授沈先生为昭文馆学士,侍从御前,筹办报纸,另加朱雀司镇抚使,提调麒麟阁,聚天下武道英杰筹建靖祟斩妖二司,散官除朝请大夫、游骑将军,以定品秩俸禄。”

  昭文馆中六品以上称为直学士,五品以上乃是学士。

  五品以上,理论上就有了参与朝会的资格,乃至于有了功劳,来日可加“同中书门下三品”,入政事堂与闻国事。

  而朱雀司镇抚使,乃是从五品上,分属中级武官序列。

  至于文武散官,这是用来发放俸禄的品级。

  朝散大夫和游骑将军,两者都是从五品上,也就是沈羡的品阶,定在从五品上。

  《治安策》和《国富论》两疏,换来文武两道的从五品官入仕,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大景宰相也才三品。

  换句话说,一品、二品,就从来不是给普通官员准备的,只当不存在就好。

  而让沈羡办报纸,筹建靖祟、斩妖二司,更是对其《治安策》的具体施为。

  倒是《两税法》,并未操切,因为一来时机不成熟,这点沈羡早有预料,二来,推行《两税法》,可能就要“同中书门下三品”或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政事堂担任宰相了。

  而领靖祟、斩妖二司,才是莫大的权力。

  可以说,麒麟阁中储藏的武道功法,府库中的丹药、神兵几乎可以随意调配,后二者不能中饱私囊,但武道功法还能不让看?

  沈羡自是捕捉到这一消息,心头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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