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通还在为这件事情烦心的时候,另一边,大门口。

  王家大宅的朱漆大门,被一只略显纤细的手,用力地敲响了。

  砰砰砰!

  敲门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好半晌,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道缝,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探出头来。

  眼神里满是不耐和凶光,对着外面就是一顿呼喝。

  “哪个不长眼的,大过年的来找晦气?滚!”

  声音如同破锣,震得门框上的积雪都簌簌地往下掉。

  然而,当他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之后,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个女人。

  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旧棉袄。

  但掩不住那张还算不错的脸蛋,尤其是一双眼睛,透着几分水灵。

  这壮汉愣了一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几眼,脸上的横肉挤出一丝猥琐的笑意。

  朝着院子里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嘿,都来看看,这是谁在外头养的姘头,找上门来了?”

  这话一出,门外的女人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连连摇着头,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是的,我不是。”

  她紧紧攥着衣角,深吸了一口,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大声说道:“我是来给王家报信的!”

  “我知道,我知道王虎大爷,究竟是被谁给杀了的!”

  这女人,正是宋青山那被赶出家门的亲妹妹,宋青瑶。

  若是一般的村妇,别说一个人跑到这凶名赫赫的王家大院门口,光是听见刚才那壮汉的一声吼,怕是腿都软了。

  但宋青瑶,许是从小被娇惯得太狠,骨子里就养成了一股天不怕地不大的劲头。

  此刻,她虽然脸上还带着几分胆怯,但眼神里更多的却是孤注一掷的狠厉,竟是没有丝毫怯场的意思。

  开门那壮汉脸上的玩味和戏谑,在听到王虎两个字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脸上的横肉猛地一紧,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宋青瑶,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小娘们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敢拿这种事消遣我们王家,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扒光了扔街上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威胁,而是赤裸裸的恐吓。

  然而,宋青瑶只是被他凶狠的样子吓得哆嗦了一下。

  但一想到宋青山那张可恶的脸,一想到自己如今寄人篱下的日子,怨毒就压倒了恐惧。

  她咬着牙,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没有乱说,我可以确定!”

  那壮汉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见她不像是在说谎,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

  他不再多话,猛地将大门彻底拉开,粗声粗气地喝道:“进来!”

  宋青瑶跟着他,迈进了王家大院那高高的门槛。

  沉重的朱漆大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合上,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一进院子,一股混合着汗水、兵器和阳刚之气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只见宽阔的院子里,站着足有十几个赤着上身的汉子。

  在这呵气成冰的大冬天里,他们就穿着单薄的裤子,身上精壮的肌肉一块块坟起,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些人有的在举着石锁,有的在挥舞着棍棒,还有的在两两对打,拳脚生风,虎虎作响。

  他们眼神凶悍,动作干脆利落,身上都带着一股子亡命徒才有的狠劲。

  这些人,正是王家从各处猎户里挑选出来的好手,平日里看家护院,关键时候,就是王家伸出去的爪牙。

  宋青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下意识地往那带路的壮汉身后缩了缩。

  那壮汉领着她,穿过这片煞气腾腾的演武场,一路来到内院的一处厅堂前。

  这里安静了许多,却更让人感到压抑。

  宋青瑶没有见到传说中王家的家主王通。

  当她被带进厅堂时,只看到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男人。

  正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块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短刀。

  “二爷。”

  带路的壮汉恭敬地躬身行礼。

  “这个女人说,她知道大爷是被谁害死的。”

  那年轻男人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

  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面皮白净,身材甚至有些偏瘦,不像是个打猎的,反倒像个文弱书生。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宋青瑶身上时,宋青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被冻住了一样。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平静,冰冷,没有丝毫感情,就像是深冬里结了冰的寒潭。

  又像是草丛里伺机而动的毒蛇,正吐着信子,随时准备给你致命一击。

  他就是王家的二儿子,金钱豹,王豹。

  王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宋青瑶,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被他这么一看,宋青瑶刚刚鼓起来的那点勇气,瞬间就泄了一大半,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过了许久,就在宋青瑶快要被这死寂的沉默压垮的时候,王豹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温和,但听在耳朵里,却比刚才那壮汉的怒吼还要让人心悸。

  “你知道,在我面前说谎,是什么下场吗?”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把擦得雪亮的短刀,轻轻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我会让人,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然后,再把你扔到后山去喂狼。”

  “现在,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宋青瑶的牙齿在打颤,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会这么做。

  恐惧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心脏。

  可就在这时,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宋青山一家人在那破庙里吃着肉其乐融融的画面。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能过好日子,自己却要像条狗一样活着!

  一股巨大的怨恨和嫉妒,如同火山般从心底喷发出来,瞬间就将所有的恐惧都烧成了灰烬。

  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王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嘶喊道:

  “我能够确定!”

  “杀死王虎的,肯定就是我的那个哥哥!”

  “宋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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