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的指尖刚触到晶体表面,就被烫得缩回手——不是灼热,是种带着凉意的烫,像摸到了寒冬里冻裂的河面。晶体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缝,最细的纹路里渗出银白色的液珠,滴在地面凝成细小的齿轮,转两圈就化作银烟消散。

  傅沉的机械臂已经被墨雾缠上大半,金属表面泛起青黑色的锈迹,他却仍死死顶着门,不让雾团涌进来:“快!裂缝在扩大,他们的意识快被碾碎了!”

  苏辞深吸一口气,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刻刀上。血珠顺着刀身往下淌,在刀尖聚成小小的血珠,她抬手往晶体上刻去——这一次,指尖的灼痛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奇异的吸附感,仿佛晶体在主动“咬”住刻刀。

  “是血脉共鸣!”傅沉的声音带着喘息,“你奶奶的血和陈砚的记忆核在呼应!”

  晶体里的人影开始剧烈晃动,最前面的女人影像渐渐清晰,她抬手似乎想触碰什么,袖口滑落,露出腕上的银镯——那镯子苏辞认得,奶奶临终前攥在手里,后来随着骨灰一起下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刻刀突然顿住,苏辞低头发现,刀尖正对着女人影像的心脏位置,而那里,有个与傅沉机械臂上相同的齿轮印记。她猛地偏开刻刀,银血溅在晶体上,瞬间晕开成朵银色的花。

  “别停!”傅沉突然嘶吼,墨雾已经爬上他的脖颈,“那是假的!是墨雾造的幻象!你奶奶的银镯内侧有个缺口,是当年救我时被狼爪划的,这个没有!”

  苏辞盯着影像的银镯,果然光滑无缺。她闭着眼深吸,指尖的血与晶体里渗出的银液混在一起,顺着裂缝往里渗。刻刀重新落下,这次的齿痕比之前深了三倍,恰好嵌在十二个人影中间。

  “嗡——”

  晶体突然发出蜂鸣,十二个人影同时睁眼,他们的目光穿过晶体落在苏辞脸上,像在确认什么。最左边的男人影像抬手,指向傅沉身后——那里的墨雾里,隐约浮出个巨大的钟摆轮廓,钟摆末端缠着根铁链,链锁上挂着块木牌,写着“1943.3.17”。

  “是那天的钟摆!”苏辞突然想起奶奶日记里的话,“那天钟摆停摆了十七分钟,说是被只‘银鸟’撞歪了齿轮!”

  傅沉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墨雾都在抖:“银鸟!是陈砚的代号!他当年假装叛逃,就是为了把墨雾引去钟摆陷阱!”

  他猛地扯断被墨雾缠住的机械臂,断口处喷出的银液像道喷泉,直直浇在晶体上。十二个人影顺着银液往外爬,脚刚落地就化作银色的光带,缠向墨雾——原来他们不是被囚禁,是在等能撕开墨雾的“银液”!

  苏辞看着傅沉淌着银液的断口,突然明白那不是血,是陈砚记忆核的核心液。而傅沉,根本不是被墨雾吞噬——他在故意引墨雾聚集,好让十二道光带一网打尽!

  墨雾发出凄厉的尖叫,被光带缠成个银色的茧。傅沉晃了晃,机械眼的红光淡了些:“快……看看茧里……”

  苏辞冲过去,指尖刚碰到茧,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咔嗒”声,像无数小齿轮在转动。茧上渐渐浮现出纹路,不是钟摆的齿痕,而是排歪歪扭扭的小字,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小辞,当你看见这个,我应该在时间的褶皱里泡透了。别找我,去找钟楼第三层的砖缝,那里有盒杏仁糖,是你小时候最爱偷着吃的。”

  字迹戛然而止,茧突然开始发烫,苏辞赶紧松手。她抬头看向傅沉,发现他机械眼的红光里,映着个模糊的小女孩身影,正踮脚往钟楼的砖缝里塞什么东西——那是五岁的自己。

  而此刻,晶体彻底裂开,里面掉出片干枯的花瓣,是奶奶最喜欢的白玉兰。花瓣背面,用铅笔写着个日期,墨迹被银液晕开了一半,只能看清“6.1”两个数字。

  六月一日。苏辞的生日。

  傅沉的断口处不再淌银液,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残臂,突然笑了:“原来……我才是那个用来激活他们的‘钥匙’。”

  茧“啵”地破了,里面没有墨雾,只有只银鸟标本,翅膀展开,正好遮住了墙上的日历——1943年3月17日。

  苏辞捏着那片玉兰花瓣,突然想起奶奶下葬那天,棺木里也放了朵白玉兰。当时只当是习俗,现在才懂,那是暗号,是跨越近百年的等待。

  她转身往钟楼跑,第三层的砖缝里果然藏着个铁盒,打开的瞬间,杏仁糖的甜香漫出来,裹着张泛黄的纸条:

  “银鸟归巢时,齿轮会替我们数着年轮。”

  铁盒底层,静静躺着半块机械臂残骸,上面的齿轮还能转动,每转一圈,就发出声极轻的“咔嗒”,像有人在说“我在”。

  苏辞把耳朵贴在残骸上,听着齿轮转动的声音,突然分不清,那是陈砚的心跳,还是傅沉刚才的笑声。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拼出个完整的齿轮影子,而影子的中心,有个小小的齿痕,和她刚才刻在晶体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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