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可以重新回到六区以上,那里有圣埃蒙公学派发的驻扎队。

  鼓励学生自由生长的圣埃蒙公学,在危机到来时,会不顾一切地拯救任何困于其中的学生。

  暴乱结束时,他们也有最优秀的心理医生以及最好的医疗设施,为学生做好创后应激的修复准备。

  可供选择的区域很多,最后选择八区,理由也很简单。

  八区起风了。

  沈清辞看向远方,低矮的建筑和总是无法洗净的灰屋墙面,是八区的常态。

  在每年的固定季度里,八区总会出现一些特殊的情况。

  这个月将近下旬的时间,八区边缘已经开始刮起了沙尘暴。

  大自然给予馈赠的同时,也会带来极其险恶的环境。

  沈清辞没办法保证自己在沙尘暴的情况下,能发挥得足够优秀。

  所以赛前训练成了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沈清辞对自己向来充满自信。

  他的自信来自于单枪匹马从十八区闯出来的辉煌履历。

  也来自于他在一次次困苦艰难的环境之中,找到的一线生机。

  他知道他和老牌赛车手之间的差距大,如果做不到超常发挥,来自于经验上的差距,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加明显。

  而他夺冠的目标,也会因为这一次的判断失误化为泡影。

  沈清辞可以接受失败。

  但那必须是成功前的铺垫。

  沙尘暴有70%的概率会在赛事当天出现。

  如果注定了他会因为没有经验迷失。

  那么这场失败,可以出现在他的赛前演练上。

  只要他演练的经验足够丰富,1%成功的机会,或许会因为他的努力,从而变成10%。

  提前参加赛前演练,对于沈清辞来说,只有好处全无坏处。

  曾经被暴徒霸占的区域,早已经被彻底清除干净。

  暴徒将大部分的兵力用于搜寻逃到十二区皇储,残余在八区的兵力也在昨天被驱逐出境。

  尽管八区还能感受到战后的硝烟气味,但已经不再充斥风险。

  飞机落地的时间,恰好是晚上六点整。

  沈清辞的视线下移,街道上的民众神情疲惫,用衣服挡住了外面吹来的冷风,身上大小包的行囊,依旧能看出战争对他们的影响。

  警员们则是手持枪械,驻守在通关处,撑起了短暂的安宁。

  晏野走在了沈清辞身前,为他挡下了来自于八区充满着灰尘的风。

  “我订好了餐厅。”

  晏野道:“你不喜欢吃生冷的东西,对甜的肉类没有兴趣,八区只有特供于官员的餐厅能满足你的需求,我找了一家碳烤活虾,很新鲜,你应该会喜欢吃。”

  沈清辞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只是浅浅咬在齿间,没有抽。

  外面扑面而来的风沙,在他向前的那一刻,同时席卷到了他的身上。

  空气透着硝烟的味道,如同底层民众永远无法平息的生活。

  沈清辞:“你不用给我准备这些。”

  “我有时间。”晏野看着沈清辞握着烟的指尖,回答道,“我也需要吃饭,对我来说并不麻烦。”

  “......”

  沈清辞没和晏野过多纠缠。

  他吃什么不重要,可以啃面包一两年的人,意志力早已经远胜常人。

  他只是觉得麻烦。

  有人愿意不顾麻烦,不辞辛苦的为他做这件事,那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反正浪费时间的又不是他。

  八区来接应的车辆停在了封控区外面。

  沈清辞走在侧边的位置,没有挡在最明显的管道处。

  晏野没有得到回应,喉咙愈发干哑。

  沈清辞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么的独特。

  战火废墟之间,低矮平房里冒着滚滚的黑烟。

  沈清辞就这么站着,身形修长挺拔,窄瘦的腰线被黑色皮扣收紧,浅色唇瓣轻含着烟头,连唇角微下的弧度都无比撩人。

  晏野的指尖捻动了一下,口袋的边缘有一个微微凸起的痕迹,里面是银质打火机。

  是他身上唯一没有皇室图腾的东西。

  皇储不能抽烟。

  内阁不允许皇储身上出现任何有悖于标准的习惯。

  作为皇室的代表,晏野应该是完美冰冷且无情的。

  任何相关的欲望都应该被埋葬。

  在遇到沈清辞之前,他从来不会在身上放上一枚打火机。

  这是为沈清辞准备的。

  晏野看着沈清辞,看他湿润的唇瓣轻衔着烟头,在口袋里翻找打火机的动作时,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要上前一步点火时,看见的却是如同阳光覆盖的金色长发。

  要抢先一步为沈清辞点烟的景颂安,手上的打火机晃荡着,荧荧火光烧着了烟的尾端,又变成了鲜红的火焰。

  同沈清辞目光交汇的瞬间,景颂安湛蓝色的眼眸弯起,温柔地说道:

  “我给哥哥点烟。”

  沈清辞修长指尖夹着烟,没抽,只是轻轻垂下眼,睨着他:

  “你跟踪我?”

  “我太想你了。”景颂安低声道,“我昨天晚上梦里都是你,一整夜都没睡好,早上起来就想见到你。”

  景颂安越说越可怜,连声音都变得低落了下来。

  他向前靠去,想要靠在沈清辞的颈窝中,只是始终未能得到结果。

  沈清辞指尖的烟头明晃晃的夹着,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似乎他只要再靠近一些,灼热的烟头就会烫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威胁已经表明了沈清辞的态度。

  如果任何一个人敢在景颂安身上留下伤口,他都会将对方碎尸万段。

  但沈清辞可以。

  景颂安近乎是痴迷的迷恋着沈清辞给予的一切。

  不管是冷淡的眼神还是冰冷的惩罚,靠近的弧度和痛,都能让他感受到沈清辞在为他动容。

  景颂安就这样不知死活地低头屈膝,完全笼罩住沈清辞时,唇角勾起的笑容肆意:

  “如果我不来找哥哥,哥哥是不是打算和阿野私奔了。”

  私奔两个字被他咬的很重。

  景颂安的年纪尚轻,哪怕加重了读音,听上去也依旧透着柔软的语调。

  温柔的语气加上古怪发音,能让人在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沈清辞只觉得自己被一条黏腻的毒蛇盯上了。

  而此刻,这条毒蛇还恬不知耻,想要贪婪地攀附在他的身上,猎取更多东西。

  因为距离太近,蛇信子已经吐到了脸上。

  既是对他的亲昵,也是对旁人的威胁。

  那是一种对所有物的占有。

  只可惜沈清辞从来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附属。

  他厌烦了这样的试探,但也并不在意这两人之间翻涌的波涛。

  当景颂安自以为是地想要更近时,他轻轻抬起了手。

  修瘦指骨夹着的烟头往下,火光朝下一摁,在景颂安漂亮的金发上烧出了一点火光。

  猩红的火光不大,很快被掐灭,却依旧在发尾留下了烧焦的痕迹。

  沈清辞微微侧了下头,垂下的眼眸冷冽,简短道:

  “要发疯冲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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