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揽月轩的午后总带着几分秋末的滞涩,窗棂外的老槐树落了大半叶子,风一吹,枯黄的碎叶便打着旋儿飘进回廊,黏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沈月娥此刻缠缠绵绵解不开的心事。

  潘金莲的丫鬟小莲是顶着一头细汗跑进来的,青布裙的下摆沾了泥点,显然是急着赶路时蹭到了院角的青苔。她手里攥着一方皱巴巴的素色帕子,进门时先对着门框福了福,声音还带着喘:“月姨娘,我家姑娘让我来……来给您传个信。”

  沈月娥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下垫着三层厚厚的绒垫,藕荷色绣缠枝莲的引枕抵着她的后腰,却还是压不住连日呕吐带来的酸软。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触到的皮肤凉得像浸了井水,连带着声音也透着几分虚弱:“慢慢说,先喝口茶缓一缓。”

  翠儿赶紧端来一杯温茶,茶盏是细白的瓷胎,边缘描着浅青的竹叶,是老太太前几日赏的。小莲双手接过,指尖碰到杯壁时明显顿了一下——她虽在潘姑娘房里当差,却也少见这般精致的物件,忙低下头小口啜饮,压下心头的局促,才又开口:“姑娘说,那几个能证明您没去过庄子的佃户……没了。”

  “没了?”沈月娥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引枕,绣线的纹路硌得指腹发疼,“是……是出了意外?”

  “是昨夜没的。”小莲的声音压得更低,眼神不自觉地往门外瞟,像是怕被人听了去,“听说昨儿傍晚还好好的,夜里就没了气,官府来人查了,只说像是急症,可姑娘托人问了仵作,说……说嘴角有黑痕,像是中了毒。”

  这话像一盆冰水,顺着沈月娥的后颈浇下去,连带着腹中胎儿都似有感应,轻轻踢了她一下。她垂眸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素色软缎睡衣下,能清晰摸到胎儿蜷缩的轮廓——这孩子才六个多月,却已经能隔着肚皮传递情绪,此刻那细微的悸动,竟像是在陪着她一起慌。

  “死无对证了……”沈月娥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气,却带着千斤重的无力。邢夫人原本就咬着“放火”的罪名不放,如今唯一能证她清白的人没了,这脏水怕是要彻底泼在她身上,洗都洗不掉。

  小莲见她脸色发白,赶紧补充:“姑娘还说,也不是全没好消息。她查那庄头的底细时,查到庄头有个妻舅,前阵子欠了赌场一大笔钱,原本说要卖女儿还债,可这几日突然就把债清了,人也不见了。姑娘说,这妻舅说不定知道些庄子的事,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庄头妻舅……”沈月娥重复着这几个字,指尖慢慢抚过腹间。方才那阵冰凉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近乎淬了冰的算计——白日里她在邢夫人面前哭着辩解,换来的不过是更刻薄的羞辱;王熙凤虽出面解围,却也没真的替她洗刷罪名,显然是在看她的底牌。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的事。那天邢夫人带着几个婆子闯进来,手里拿着从庄子废墟里翻出的一支银钗,说那是她常用的样式,硬要拉她去老太太面前对质。她当时又气又急,差点动了胎气,还是翠儿死死拦住,王熙凤来得及时才解了围。可事后她才想明白,哭闹和辩解在这深宅里最是无用,邢夫人要的是“罪名”,王熙凤要的是“掌控”,而她若想活下去,若想护住腹中的孩子,只能换个活法。

  “翠儿。”沈月娥的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只是尾音还带着一丝未散的虚弱,“去请常嬷嬷过来,就说我身子不适,想跟她讨个主意。”

  翠儿应声要走,又被沈月娥叫住:“慢着,路过厨房时,让他们炖一碗燕窝粥来,加些红枣,别太甜。”她得养好身子,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唯一的筹码,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翠儿点头应下,掀帘时正好撞见一阵风,将窗台上的铜制熏香炉吹得晃了晃,炉里燃着的肉桂与当归混合的香气漫开来,暖融融的,却怎么也驱不散沈月娥眼底的寒。

  (二)

  常嬷嬷来的时候,手里揣着个黄铜手炉,炉身被摩挲得发亮,一看就是用了好些年的旧物。她今年六十出头,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乌木簪子绾着,灰布长衫的袖口磨得有些毛边,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这是王熙凤身边老人的规矩,哪怕是家常穿着,也不能失了体面。

  她刚进内室,目光就落在沈月娥的脸上,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姨娘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早上太医来请脉时还说胎像稳了些,怎么这会儿又白得像纸?”

  沈月娥没等她走近,眼泪就先落了下来。不是那种号啕大哭,而是泪珠顺着眼尾往下滑,一颗接一颗,砸在她交握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自己都觉得心酸。她伸手想去拉常嬷嬷的手,指尖刚碰到对方的袖口,就先抖了起来:“嬷嬷……我怕……”

  “怕什么?有二奶奶在呢。”常嬷嬷赶紧坐到榻边,将手炉递到她手边,“二奶奶昨儿还跟我说,定要护着您和孩子的周全,谁也别想在揽月轩闹事。”

  “可……可昨日那火,还有今日佃户没了的事……”沈月娥的声音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若不是二奶奶昨日来得快,我……我和这孩子说不定就被太太拉去祠堂了。夜里我闭着眼,满脑子都是那冲天的火光,还有太太看我的眼神,像要把我生吞了似的……”

  她说着,身子往常嬷嬷那边靠了靠,像是想从对方身上汲取一点暖意。其实这话倒不全是演的——昨日邢夫人闯进来时,眼神里的狠戾她看得真切,那模样,是真的想让她“一尸两命”。此刻不过是把那份恐惧放大了几分,好让常嬷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常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软了些:“姨娘快别多想,太太那边有二奶奶顶着呢。您如今最要紧的是养身子,这孩子可是林家的金孙,老太太和老爷都盼着的,谁也不敢真伤了您。”

  “可我总觉得这院子不安稳。”沈月娥抬起泪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着格外可怜,“方才我让翠儿去打水,看见院门口的婆子换了人,是太太院里的张婆子。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我总怕夜里会有人闯进来害我。嬷嬷,我求您了,您去跟二奶奶说说,能不能多派几个可靠的人手来守着?别让太太院里的人靠近,我实在是怕了……”

  她说完,还特意往常嬷嬷身边缩了缩,肚子顶着对方的胳膊,那沉甸甸的触感让常嬷嬷心里一软——再怎么说,这也是条人命,还是林家的子嗣,若是真在她眼皮底下出了差池,王熙凤定然不会轻饶她。

  常嬷嬷沉吟了片刻,心里盘算着:沈月娥这要求合情合理,一来是为了安胎,二来也能借着这事,把邢夫人的人从揽月轩赶走,正合了二奶奶的心意。她便点了点头:“姨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回禀二奶奶。您先躺着歇会儿,等会儿燕窝粥来了,多少吃点,身子才扛得住。”

  沈月娥看着常嬷嬷起身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泪意渐渐淡去,只剩下一片清明。她抬手擦了擦脸颊的泪痕,指尖划过腹间——孩子,娘这也是没办法,只能借你的名头,先求个安稳。

  (三)

  王熙凤此刻正在荣安堂的西暖阁里,手里捻着一串老坑种翡翠念珠,珠子通体温润,是当年老太太赏她的生辰礼,上面已经盘出了淡淡的包浆。她坐在铺着貂皮褥子的太师椅上,听着常嬷嬷回话,眼神落在窗外的腊梅上,没说话。

  常嬷嬷站在底下,把沈月娥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二奶奶,依老奴看,沈姨娘说的是实话。方才老奴来的时候,看见邢夫人院里的张婆子在揽月轩门口转悠,眼神确实不对劲。若是不派些可靠的人去守着,怕是真要出乱子。”

  王熙凤捻念珠的手停了下来,指尖捏着其中一颗珠子,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她倒还算聪明,知道借势。”

  常嬷嬷愣了一下,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王熙凤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她:“白日里佃户没了的事,她定然是知道了。知道死无对证,硬扛是扛不过去的,便想着靠‘安胎’的名头求庇护。她越是依赖我,就越容易掌控,这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她顿了顿,又道:“你去传我的话,从府里调四个婆子过来,要咱们娘家带来的人,周婆子、刘婆子、赵婆子和孙婆子,这四个人都是懂点拳脚的,嘴也严。让她们去揽月轩守着,白日里分两班,夜里值夜,没有我的对牌,任何人都不许进,包括邢夫人院里的人。”

  “那太医的脉案呢?”常嬷嬷问道。

  “让太医每日把脉案直接送到我这里,再抄一份送到老太太那边。”王熙凤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老太太最疼的就是林家的子嗣,看到脉案,自然会多关照沈月娥几分,也省得邢夫人再在老太太面前说闲话。”

  常嬷嬷应声退下,刚走到门口,就被王熙凤叫住:“等等,你再去库房取两匹上好的云锦,送去揽月轩,就说是我赏沈姨娘的,让她做两身新衣服,安心安胎。”

  常嬷嬷心里明白了——二奶奶这是要做给所有人看,让府里的人都知道,沈月娥是她护着的人,谁也别想动。

  不过半个时辰,周婆子四人就带着行李来到了揽月轩。周婆子是王熙凤的远房表姨,早年在镖局里待过,会些拳脚功夫,性子也泼辣,一进院子就把原先守在门口的张婆子给赶走了,声音大得半个院子都能听见:“二奶奶有令,揽月轩即日起由咱们姐妹四个看守,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你是邢夫人院里的人?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张婆子气得脸都白了,却不敢跟周婆子硬刚——谁不知道周婆子是王熙凤的人,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了王熙凤。只能跺了跺脚,灰溜溜地走了。

  揽月轩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老太太和林老爷耳中。老太太正在佛堂念经,听到丫鬟回话,手里的佛珠顿了顿:“邢丫头也太不懂事了,一个怀着孕的姨娘,她还想怎么样?”

  旁边的大丫鬟琥珀赶紧劝道:“老太太别气,二奶奶已经派了可靠的人去守着,还赏了云锦,沈姨娘那边安稳了。”

  “安稳就好。”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去库房取些长白山的老参和东阿阿胶,送去揽月轩,跟沈姨娘说,让她好好养身子,别多想,有我和二奶奶在,没人能伤着她和孩子。”

  琥珀应声去了。老太太看着佛前的烛火,轻轻摇了摇头——邢夫人这性子,怕是要在沈月娥身上栽个大跟头。

  林老爷是在书房里听到消息的。他刚处理完江南漕运的公文,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听管家林忠回话:“老爷,二奶奶派了四个婆子去揽月轩守着,还把邢夫人院里的人都赶了出来。太医说沈姨娘胎像有些不稳,老太太还赏了参和阿胶。”

  “知道了。”林老爷皱了皱眉,“府里最近怎么这么多事?一个庄子着火,还牵扯到怀孕的姨娘,传出去像什么话。”

  林忠低着头,不敢接话。

  “让王熙凤多费心些,务必保沈姨娘和孩子的平安。”林老爷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邢夫人那边,你去提点一句,让她安分些,别总想着搞些没用的名堂。”

  林忠赶紧应下。他知道,老爷这话虽没明着指责邢夫人,却也是不满了——毕竟在林家,子嗣比什么都重要。

  沈月娥坐在窗边,听着院外周婆子她们安排值守的声音,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孩子,咱们暂时安全了。”

  翠儿端着燕窝粥进来,粥里加了红枣和桂圆,香气扑鼻:“姨娘,快趁热吃吧。方才老太太那边送了参和阿胶来,说是让厨房每天给您炖参汤呢。”

  沈月娥接过粥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粥很稠,红枣炖得烂烂的,甜而不腻。她小口吃着,忽然觉得这寡淡的日子里,终于有了一点盼头——只是这点盼头,还远远不够。

  (四)

  第二日上午,王熙凤亲自来了揽月轩。她穿了件石青色织金袄,领口和袖口都绣着金线牡丹,头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走路时步摇上的翠羽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沈月娥正靠在软榻上看书,是一本《女诫》,书页已经翻得有些旧了。听到脚步声,她赶紧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王熙凤伸手按住了肩膀。

  “快躺着吧,身子要紧。”王熙凤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触到沈月娥的肩膀时,对方明显顿了一下。她打量着沈月娥的脸,依旧没什么血色,只是眼底的惊慌淡了些,“如今这院子守得跟铁桶似的,你可安心了?”

  沈月娥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谢二奶奶庇护。若不是二奶奶,妾身和这孩子怕是早就没了活路。”

  “你知道就好。”王熙凤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翠儿赶紧端上茶来。她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不过,你也该知道,我护着你,不是无缘无故的。”

  沈月娥的心猛地一紧,知道王熙凤这是要跟她谈条件了。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依赖,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妾身明白。二奶奶是府里的主心骨,妾身能有今日,全靠二奶奶照拂。以往妾身或许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二奶奶莫怪。”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倒坦诚。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你怀着林家的子嗣,这就是你的资本。只要你安分守己,顺利生下孩子,我保你在府里有一席之地,孩子也能得到应有的名分。”

  “妾身谢二奶奶!”沈月娥赶紧欠了欠身,肚子的重量让她有些吃力,“妾身定然安分守己,绝不给二奶奶添麻烦。只是……”

  她顿了顿,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眼泪却又涌了上来:“只是那放火的罪名一日不洗清,妾身就一日是戴罪之身。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背地里还说这孩子是‘不祥之人’。妾身自己受点委屈倒没什么,可这孩子是无辜的,他还没出世,怎么能承受这些非议……”

  她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这次的哭不是之前的示弱,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属于母亲的哀恸。她伸手抚摸着肚子,指尖轻轻划过,像是在安慰里面的孩子。

  王熙凤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她知道沈月娥这话是在求她帮忙洗刷罪名,可眼下没有证据,她也不能凭空替沈月娥翻案——更何况,留着这个罪名,也能更好地拿捏沈月娥。

  过了片刻,王熙凤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你放心,我已经让潘金莲继续查庄头妻舅的事了。只要找到那个人,说不定就能找到证据,还你清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子,别想太多,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沈月娥抬起泪眼,看着王熙凤,眼神里满是感激:“妾身都听二奶奶的。二奶奶放心,妾身定会好好安胎,绝不辜负二奶奶的期望。”

  王熙凤点了点头,又跟她说了些安胎的注意事项,才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月娥——对方正靠在软榻上,眼神落在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王熙凤轻轻勾了勾唇角:这沈月娥,倒是个聪明的,只是聪明过头,未必是好事。

  (五)

  潘金莲查到庄头妻舅的消息时,已经是三日后的傍晚。她的小院在府西角,偏僻却安静,院里种着几株石榴树,此刻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她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芯跳动着,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小莲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脸色有些凝重:“姑娘,咱们的人查到,那庄头妻舅叫王二,前阵子欠了‘聚赌坊’五十两银子,赌坊的人说要卖他女儿抵债。可三日前,突然有人替他还了债,还送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赶紧离开京城。”

  “替他还债的人是谁?”潘金莲抬起头,眼神锐利。

  “不知道。”小莲摇了摇头,“聚赌坊的掌柜说,是个蒙面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出男女。王二拿了钱就带着女儿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咱们的人查了城门口的登记,也没找到他的名字,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潘金莲皱起了眉,手指敲着桌子,发出“笃笃”的声响:“不对劲。王二就是个庄稼人,没什么亲戚朋友,谁会平白无故替他还五十两银子?还让他离开京城?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把他藏起来了,或者……”

  她没说下去,但小莲也明白她的意思——或者,王二已经被人灭口了。

  “姑娘,要不要再派人去查?”小莲问道。

  “查,怎么不查。”潘金莲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让咱们在城外的人也动起来,重点查那些偏僻的村镇,王二带着个女儿,肯定走不远。另外,再去查查聚赌坊的后台,看看跟府里有没有关系。”

  小莲应声要走,又被潘金莲叫住:“等等,还有件事。你去给揽月轩送个信,跟沈姨娘说,王二的事有蹊跷,让她再等等,别着急。另外,跟她说,咱们的人查到,庄子起火前,有官面上的人去见过庄头,让他‘安分些’,具体是谁还没查到。”

  小莲愣了一下:“官面上的人?难道这事还牵扯到官府了?”

  “不好说。”潘金莲摇了摇头,“这潭水比咱们想的要深。让沈姨娘小心点,别跟邢夫人硬碰硬,也别太依赖王熙凤,谁知道王熙凤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小莲点了点头,赶紧去了。

  沈月娥收到消息时,正在吃晚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清炒时蔬、清蒸鲈鱼、红枣炖鸡汤,还有一碗小米粥,都是太医说适合孕妇吃的。她看着纸条上的字,手指慢慢攥紧,纸条的边缘被她捏得发皱。

  “官面上的人……”她低声呢喃,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上个月林老爷跟知府大人一起吃过饭,回来时还说知府最近在查“私盐”的事,难道庄子的火跟私盐有关?

  就在这时,翠儿悄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纸条,比巴掌还小,薄得像一片叶子。她走到沈月娥身边,压低声音:“姨娘,这是沈青少爷让人送来的,说是用暗语写的。”

  沈月娥赶紧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纸条上的字是用炭笔写的,只有一行:“妻舅恐灭口,正全力寻,兄安,勿念。”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兄长也在查王二的事,而且还知道王二有危险!这说明兄长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或许很快就能找到王二。

  沈月娥把纸条凑到油灯前,慢慢烧了,灰烬落在地上,被她用脚轻轻碾散。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夜色——月色很淡,却足够照亮前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王二是解开谜团的关键,必须尽快找到他。

  (六)

  接下来的几日,揽月轩异常安静。周婆子四人守得极严,别说邢夫人院里的人,就连府里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也不许靠近半步。沈月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院子里散步,偶尔看看书,日子过得平静却也压抑。

  她知道,这种平静是暂时的。王熙凤的庇护、老太太的关照,都像是空中楼阁,一旦没有了“孩子”这个筹码,这些庇护就会瞬间崩塌。她必须找到证据,洗刷自己的罪名,还要为孩子铺一条更稳的路。

  这日午后,她正在院子里散步,踩着回廊上的青石板,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肚子越来越大,走一会儿就觉得累,翠儿赶紧搬来一张竹椅,让她坐下休息。

  “姨娘,您看,这腊梅快开了。”翠儿指着院角的腊梅树,枝头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等开了花,院子里就香了。”

  沈月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是啊,等花开了,天气也就冷了。”

  就在这时,潘金莲的丫鬟小莲又来了,这次她没进来,只是在院门口跟周婆子说了几句话,周婆子便拿着一张纸条进来了:“姨娘,潘姑娘让人送来的信。”

  沈月娥赶紧接过,纸条上的字很潦草,显然是急着写的:“查到王二踪迹,在城外三十里的李家村,明日午后去接,需派人接应。”

  她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终于找到王二了!只要找到王二,就能知道庄子起火的真相,洗刷自己的罪名。

  沈月娥赶紧让翠儿去给王熙凤送信,说有重要的事要跟她商量。翠儿刚走,她就又收到了沈青的消息,还是一张小纸条:“明日午后,李家村,需小心,恐有埋伏。”

  埋伏?沈月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看来幕后黑手已经知道王二的下落了,想在他们找到王二之前灭口。

  她赶紧又写了一张纸条,让小莲带给潘金莲,告诉她明日去李家村时一定要多带些人手,小心埋伏。小莲点头应下,匆匆走了。

  沈月娥坐在竹椅上,看着院角的腊梅花苞,心里五味杂陈。明日就是关键了,成则洗刷罪名,败则万劫不复。她伸手抚摸着肚子,轻声说:“孩子,明日咱们就有希望了,你一定要跟娘一起坚持住。”

  夜里,揽月轩格外安静,只有巡夜婆子的脚步声偶尔传来,从远到近,又从近到远。沈月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明日的事。她怕有埋伏,怕王二出事,更怕自己和孩子再次陷入危险。

  就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的鸟鸣声。不是苏十三常用的“两短一长”,也不是潘金莲的“三长两短”,而是“三短一长”,重复了两次。

  她猛地坐了起来,不顾肚子的不适,眼神里满是震惊——这是她和兄长沈青小时候约定的暗号,只有在万分紧急、关乎性命的时候才会使用!

  兄长那边出事了?还是找到了什么重要的证据?

  沈月娥赶紧叫翠儿:“翠儿,快起来,去看看院外是不是有人!”

  翠儿揉着眼睛起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压低声音喊:“快,跟我走,沈少爷出事了!”

  沈月娥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兄长真的出事了!

  她顾不上穿鞋子,赤着脚就往门口跑,翠儿赶紧扶住她:“姨娘,您慢点,小心肚子!”

  沈月娥推开翠儿的手,声音带着颤抖:“快,开门,我要去看看!”

  周婆子听到动静,赶紧过来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姨娘,我是沈少爷的手下,沈少爷在李家村被人埋伏了,让我来请您赶紧去接应!”

  沈月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男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里一片混乱——去,怕自己和孩子出事;不去,兄长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像是有很多人朝着揽月轩赶来。

  男子脸色一变:“不好,是追兵!姨娘,您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月娥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又看了看男子,深吸一口气:“走,我跟你走!”

  她知道,这次她没有退路了。无论是为了兄长,还是为了自己和孩子,她都必须去李家村,找到王二,揭开真相。

  翠儿赶紧拿了一件厚披风,披在沈月娥身上,又找了一双软底鞋给她穿上。沈月娥跟着男子,从揽月轩的后门悄悄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巡夜的婆子还在往前走,丝毫没察觉到,她们守护的姨娘,已经离开了揽月轩,朝着未知的危险走去。

  夜色更浓了,李家村的方向,隐约传来了厮杀声,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本集完)

  第75集 《产婆奶娘争夺战》 简单内容提示:

  沈月娥的孕期进入最后阶段,府中开始为她筹备生产事宜,最关键的就是确定接生产婆和未来奶娘的人选。邢夫人、王熙凤乃至其他势力都试图安排自己人担任这两个关键角色,以便控制沈月娥的生产过程或孩子出生后的养育。围绕产婆和奶娘的选择,各方明争暗斗,推荐的人选背景复杂,可能被收买或本身就是眼线,沈月娥的生产安全面临巨大威胁。沈月娥必须在各方压力下,竭力争取选择相对可靠、至少不被某一方完全控制的产婆和奶娘,或利用各方矛盾达成平衡。最终确定的产婆和奶娘会是谁的人?沈月娥能否在这场争夺战中为自己和孩子赢得一丝安全保障?生产过程中会否发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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