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生于中医世家,祖业传承数百年,中间出过不知道多少名医。

  她爷爷姜济苍是鼎鼎大名的国手大医,也是第一批进入最高保健组的专家之一,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

  姜禾五岁时就开始学医了,背的是《汤头歌》和《药性赋》。

  虽然背得结结巴巴,但她只花了几天时间,便一字不漏记下两本书。

  爷爷盛赞她颖悟绝伦。

  从此便将她带在身边一手教导,近乎倾囊相授。

  好在姜禾也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

  她六岁开始辨识百草,背诵人体经络模型;

  十岁跟着退休的爷爷坐诊,学习望闻问切;

  十四岁被特招进了某某大学少年班,本硕博连读;

  二十岁博士毕业,被爷爷介绍到了其他名医门下学习;

  二十二岁在哈佛医学院进行博士后研究,发表多篇SCI论文;

  二十四岁走青千计划回国,被特聘为教授,手握多项国际专利;

  ……

  在这中间,她还参与过几次联合国的无国界医生项目……

  可以说是把时间压榨到了极致!

  直到她二十八岁去世时,早已是声名鹊起的天才中医。

  赶来挂她的号的病患们来自全国各地和海外,堪称一号难求!

  ……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讲给郭医生听的。

  就算姜禾敢说,也要人家郭医生敢信呐!

  姜禾在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

  郭医生浑然不觉。

  他的关注点已经到了其他地方——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是怎么做到的?你明明没有接触过她的病历啊!不,就算病历上也写得没有这么详细!我以前只是听说过顶尖的老中医可以见微知著,推断出患者整个病程发展,但那要基于丰富的经验,你的年龄……抱歉小姜,我不是看低你的意思。”

  姜禾不以为意地笑笑。

  她被质疑太多次,早已经习惯了。

  毕竟中医在很多人眼里是经验医学,越老越吃香!

  她以前跟着爷爷坐诊,有爷爷名气庇佑时还不觉得。

  直到负责独立看诊,去了那些不认识她的地方,才遭遇过无数次冷落。

  那些人的态度和话语,可比现在的郭医生过分多了!

  姜禾愤懑过一段时间。

  后来觉得生气也没用,干脆钻研出一套法子。

  就是通过现有的信息来推断病人的整个病程。

  怎么说呢。

  这种法子有点像是侦探断案,根据现有“证据”来推理。

  这还要归功于姜禾大学时选修心理学,着重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心理侧写。

  不过面对郭医生,姜禾没提这些,而是尽量言简意赅:

  “其实说来也没有多神奇,就是根据当下之象来反推过往之变罢了。本来咱们中医讲究的不就是辩证求因、审因论治吗?一个个信息摆在那里,我只是听到后再经过整理总结,才还原出了她的病程……”

  刚才姜禾虽然在旁边做事,也顺耳听了一会儿。

  那位大娘最初有头痛、恶寒、咽痛、发热时高时低等症状,到了医院就被诊断为感冒,西医和中医都看过。

  根据姜禾对医院的了解,医生通常会给她静脉注射抗生素,口服辛凉解表药,这里面银翘解毒片就是最常用的。

  如果转为中医,判断依然和西医差不多,一般会用麻杏石甘汤这种辛凉宣泄、清肺平喘的基础方剂。

  姜禾的推断,便是基于大娘的舌象和脉象,再根据现有信息,推断出来的。

  而医院医生也不能说是判断错误,只能说经验不够。

  他们用的都是攻邪之法,却忘记那位大娘身体不太好。元气本虚。

  这种攻伐之剂会伤及到她的津气,虽然能汗出热退,但很快就会复热。

  看起来与湿温相仿,却又没有胸脘痞满的湿温主证,反而气少乏力、动则自汗,显然是津气两伤之证。

  姜禾的用药,便是基于她的症状,一一针对下药,目的是益气养津、止汗除热。

  如果姜禾猜得没错,那位大娘只需服用一剂就可见效,五剂就能彻底痊愈。

  但姜禾没说这些,只是将她推断的过程和大致原理毫无保留地告诉给郭医生。

  郭医生沉默了许久,看姜禾的眼神越发复杂。

  姜禾被盯得实在是忍不住:

  “……怎么了郭医生?”

  郭医生沉默地摇摇头。

  又过了会儿,才长长叹气:

  “小姜你知道吗?我以前学医的时候,师父和师兄弟们都说我天赋高,这些年我也当真了……直到现在见了你,我才知道什么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他能看出姜禾刚才滔滔不绝时,表情里的真诚。

  她是真的想教会他。

  可是……

  郭医生只觉得茫然。

  要知道,姜禾作出刚才的判断,可没有经过多么漫长的时间!

  她只是站在旁边听了会儿,过来后看了两眼,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短短时间,却能精准捕捉到所有蛛丝马迹,并将所有信息整合起来……

  这已经不是天才,是神仙了!

  郭医生连连摇头,又有些感慨。

  “可惜我年纪大了……”

  “嗯?”

  姜禾不明白郭医生为什么话题如此跳跃。

  然后,她就看见郭医生莫名笑了下:

  “我是在想,如果我再年轻个三十岁……哦不,哪怕我再年轻十岁!我一定会厚着脸皮,拜小姜你当老师!”

  “这太夸张了。”

  姜禾哭笑不得。

  没想到郭医生夸人的功底竟然是如此的朴素且有力!

  谁知道郭医生正色道:

  “我是真心这样想的!”

  姜禾轻咳了声:

  “我刚才还有东西没弄完……”

  她找个理由试图开溜。

  结果郭医生却跟上来,非说要来搭把手。

  他格外热心地催促姜禾早点参加出师考试!

  “原先我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你就算考中医师也绰绰有余!至于手续什么的,你放心好了,我有同学和师兄弟在有关单位,再加上我替你担保,拿下考试资格绝对没问题!”

  姜禾感动道谢。

  几天后就是考试,她原本以为拿到资格需要费点功夫。

  现在看来,倒是能够省下许多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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