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日头，像个烧红的铁饼，把黄土高原烤得直冒烟。村边的小河却像块被浸凉的玉，蜿蜒在绿莹莹的芦苇荡里，水面泛着碎银似的光，老远就能听见水声哗哗，混着蝉鸣和孩子的笑，把暑气冲散了一半。
放暑假的林凡，和村里几个半大的小子早早就凑到了河边。有邻村的狗蛋，个子高，水性好；有同村的二丫，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总攥着个装鱼的小竹篮；还有狗蛋的弟弟小石头，才七岁，胖嘟嘟的，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摇摇晃晃的。
“林凡，来比憋气！”狗蛋脱了褂子，光溜溜的脊梁被晒得黝黑，“输了的给摘莲蓬！”
林凡笑着脱鞋，右脚先踩进水里，冰凉的河水漫过脚踝，瞬间浇灭了脚底的燥热。他往右边挪了挪，右眼能清楚地看到河底的鹅卵石，还有几条小鱼嗖地游过。“比就比，谁怕谁！”
几个孩子“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在芦苇叶上，簌簌地落。林凡憋着气往下沉，右眼盯着河底的一块红石头——那是他选的“终点”。左边的水里模模糊糊的，像是有团绿影子，他知道是芦苇根，没在意，只专心往红石头游。
“我赢了！”他先摸到红石头，探出头换气，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笑得露出小虎牙。
狗蛋从水里冒出来，抹了把脸：“不算不算，你右边眼睛尖，瞅得准！”嘴上说着，却转身扎进芦苇荡，不一会儿举着几个饱满的莲蓬出来，“给，算你赢的。”
二丫坐在岸边的柳树下，把莲蓬剥开，嫩白的莲子往嘴里塞：“慢点吃，别噎着。”她给林凡递了颗最大的，“你娘让我看紧你，别往河中间去。”
林凡接过来，莲子的清甜在舌尖散开：“知道，我就在边上玩。”他确实不敢往左边深水区去——左眼看不见，总怕撞到石头，爹娘嘱咐过无数次，他记在心里。
小石头在浅水区扑腾，像只胖鸭子，手里举着个刚摸的河蚌，咧着嘴笑：“哥，你看我摸的！”他脚下滑了一下，“扑通”坐在水里，溅了一身泥，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河水被晒得温温的，两岸的芦苇长得比人高，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远处的玉米地绿油油的，蝉在柳树上扯着嗓子叫，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听说了没？前几天张家庄有人在河边打死了条蛇，结果第二天他家鸡就全死了。”二丫忽然说，声音压低了些，“我奶奶说，蛇有灵，不能杀，赶走就行。”
狗蛋撇撇嘴：“老太太瞎念叨，蛇有啥灵的？我去年还打死过一条草蛇，这不啥事没有？”
“那可不一样。”二丫较真起来，“我奶奶说，大的蛇不能惹，尤其是花蛇，通人性的。”
林凡没说话，他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讲过，说河边的蛇是“河神看水的”，杀了会遭报应。他往河对岸瞟了一眼，右边的岸上有丛野蔷薇，开得正艳；左边的岸模模糊糊的，像是有片黑影子，他以为是树影，没多想。
日头慢慢往西斜，河水渐渐凉下来。狗蛋提议摸鱼，几个孩子散开，在岸边的石缝里找。林凡蹲在右边的石头旁，右眼盯着石缝，忽然看见条小鲫鱼游进去，他屏住呼吸，伸手一抓，稳稳攥住了。
“抓到了！”他把鱼放进二丫的竹篮里，鱼尾巴扑腾着，溅了他一手水。
就在这时，小石头突然尖叫起来：“蛇！有蛇！”
几个孩子都吓了一跳，往小石头指的方向看去——左边的芦苇丛边，一条青灰色的蛇正盘在石头上，吐着分叉的舌头，约莫有胳膊粗，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别动！”林凡下意识地喊，想起二丫的话，“别碰它，赶跑就行。”
可小石头被吓懵了，又仗着哥哥在，抓起身边的石块就往蛇身上砸：“打死你！打死你！”他人小力气却不小，一块石头正砸在蛇头上，蛇猛地蜷了一下，尾巴甩得啪啪响。
狗蛋也冲过去，捡起根粗树枝，照着蛇身狠狠抽：“敢吓我弟！”蛇被打得翻滚起来，很快就不动了，身体软软地趴在石头上。
“哥，你真厉害！”小石头拍着手笑，刚才的害怕全没了。
林凡看着那条死蛇，心里莫名有点发慌。蛇的眼睛还睁着，冷冷的，像是在盯着他。他往右边退了退，右眼的光落在死蛇身上，总觉得那鳞片的反光有点刺眼。
“扔远点儿吧。”二丫也觉得不太舒服，“扔到玉米地里去。”
狗蛋拎起蛇尾巴，往对岸的玉米地一甩，蛇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进了绿油油的叶子里，没了踪影。“胆小鬼，一条死蛇怕啥？”他拍了拍手，好像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太阳快落山了，天边烧起一片晚霞，把河水染成了橘红色。几个孩子收拾好东西，拎着半篮鱼和河蚌，说说笑笑往村里走。
林凡走在右边，能看清晚霞的颜色，像娘染布时用的胭脂红。他回头望了眼小河，芦苇荡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左边的河岸隐在阴影里，啥也看不清。
“想啥呢？”二丫碰了碰他的胳膊。
“没啥。”林凡摇摇头，加快了脚步，“赶紧回家，晚了爹娘该担心了。”
他没说，刚才回头时，好像看见那片阴影里，有个细细的影子动了一下，像蛇在爬。也没说，心里那点发慌的感觉，像河水的涟漪，一圈圈散不去。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芦苇叶又沙沙地响，像是在叹气。谁也没料到，这条被打死的蛇，会在第二天，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缠上他们的脚步。
而此刻的林凡，还沉浸在夏日嬉闹的余温里，手里攥着二丫给的莲蓬，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霞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半在亮处，一半在暗处，界限分明，却又隐隐相连。
放暑假的林凡，和村里几个半大的小子早早就凑到了河边。有邻村的狗蛋，个子高，水性好；有同村的二丫，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总攥着个装鱼的小竹篮；还有狗蛋的弟弟小石头，才七岁，胖嘟嘟的，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摇摇晃晃的。
“林凡，来比憋气！”狗蛋脱了褂子，光溜溜的脊梁被晒得黝黑，“输了的给摘莲蓬！”
林凡笑着脱鞋，右脚先踩进水里，冰凉的河水漫过脚踝，瞬间浇灭了脚底的燥热。他往右边挪了挪，右眼能清楚地看到河底的鹅卵石，还有几条小鱼嗖地游过。“比就比，谁怕谁！”
几个孩子“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在芦苇叶上，簌簌地落。林凡憋着气往下沉，右眼盯着河底的一块红石头——那是他选的“终点”。左边的水里模模糊糊的，像是有团绿影子，他知道是芦苇根，没在意，只专心往红石头游。
“我赢了！”他先摸到红石头，探出头换气，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笑得露出小虎牙。
狗蛋从水里冒出来，抹了把脸：“不算不算，你右边眼睛尖，瞅得准！”嘴上说着，却转身扎进芦苇荡，不一会儿举着几个饱满的莲蓬出来，“给，算你赢的。”
二丫坐在岸边的柳树下，把莲蓬剥开，嫩白的莲子往嘴里塞：“慢点吃，别噎着。”她给林凡递了颗最大的，“你娘让我看紧你，别往河中间去。”
林凡接过来，莲子的清甜在舌尖散开：“知道，我就在边上玩。”他确实不敢往左边深水区去——左眼看不见，总怕撞到石头，爹娘嘱咐过无数次，他记在心里。
小石头在浅水区扑腾，像只胖鸭子，手里举着个刚摸的河蚌，咧着嘴笑：“哥，你看我摸的！”他脚下滑了一下，“扑通”坐在水里，溅了一身泥，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河水被晒得温温的，两岸的芦苇长得比人高，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远处的玉米地绿油油的，蝉在柳树上扯着嗓子叫，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听说了没？前几天张家庄有人在河边打死了条蛇，结果第二天他家鸡就全死了。”二丫忽然说，声音压低了些，“我奶奶说，蛇有灵，不能杀，赶走就行。”
狗蛋撇撇嘴：“老太太瞎念叨，蛇有啥灵的？我去年还打死过一条草蛇，这不啥事没有？”
“那可不一样。”二丫较真起来，“我奶奶说，大的蛇不能惹，尤其是花蛇，通人性的。”
林凡没说话，他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讲过，说河边的蛇是“河神看水的”，杀了会遭报应。他往河对岸瞟了一眼，右边的岸上有丛野蔷薇，开得正艳；左边的岸模模糊糊的，像是有片黑影子，他以为是树影，没多想。
日头慢慢往西斜，河水渐渐凉下来。狗蛋提议摸鱼，几个孩子散开，在岸边的石缝里找。林凡蹲在右边的石头旁，右眼盯着石缝，忽然看见条小鲫鱼游进去，他屏住呼吸，伸手一抓，稳稳攥住了。
“抓到了！”他把鱼放进二丫的竹篮里，鱼尾巴扑腾着，溅了他一手水。
就在这时，小石头突然尖叫起来：“蛇！有蛇！”
几个孩子都吓了一跳，往小石头指的方向看去——左边的芦苇丛边，一条青灰色的蛇正盘在石头上，吐着分叉的舌头，约莫有胳膊粗，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别动！”林凡下意识地喊，想起二丫的话，“别碰它，赶跑就行。”
可小石头被吓懵了，又仗着哥哥在，抓起身边的石块就往蛇身上砸：“打死你！打死你！”他人小力气却不小，一块石头正砸在蛇头上，蛇猛地蜷了一下，尾巴甩得啪啪响。
狗蛋也冲过去，捡起根粗树枝，照着蛇身狠狠抽：“敢吓我弟！”蛇被打得翻滚起来，很快就不动了，身体软软地趴在石头上。
“哥，你真厉害！”小石头拍着手笑，刚才的害怕全没了。
林凡看着那条死蛇，心里莫名有点发慌。蛇的眼睛还睁着，冷冷的，像是在盯着他。他往右边退了退，右眼的光落在死蛇身上，总觉得那鳞片的反光有点刺眼。
“扔远点儿吧。”二丫也觉得不太舒服，“扔到玉米地里去。”
狗蛋拎起蛇尾巴，往对岸的玉米地一甩，蛇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进了绿油油的叶子里，没了踪影。“胆小鬼，一条死蛇怕啥？”他拍了拍手，好像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太阳快落山了，天边烧起一片晚霞，把河水染成了橘红色。几个孩子收拾好东西，拎着半篮鱼和河蚌，说说笑笑往村里走。
林凡走在右边，能看清晚霞的颜色，像娘染布时用的胭脂红。他回头望了眼小河，芦苇荡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左边的河岸隐在阴影里，啥也看不清。
“想啥呢？”二丫碰了碰他的胳膊。
“没啥。”林凡摇摇头，加快了脚步，“赶紧回家，晚了爹娘该担心了。”
他没说，刚才回头时，好像看见那片阴影里，有个细细的影子动了一下，像蛇在爬。也没说，心里那点发慌的感觉，像河水的涟漪，一圈圈散不去。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芦苇叶又沙沙地响，像是在叹气。谁也没料到，这条被打死的蛇，会在第二天，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缠上他们的脚步。
而此刻的林凡，还沉浸在夏日嬉闹的余温里，手里攥着二丫给的莲蓬，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霞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半在亮处，一半在暗处，界限分明，却又隐隐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