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国际会展中心的大礼堂内,穹顶的水晶灯折射出柔和的光芒,将长条会议桌旁的身影映照得清晰分明。“基层社会治理创新研讨会”已进入核心汇报环节,空气中弥漫着严肃而专注的气息。摄像机的红灯均匀闪烁,将现场画面实时传输至全省政法系统内部平台,也送到了无数关注这场会议的屏幕前。

  林雪站在发言席上,一身藏蓝色西装套裙熨帖平整,勾勒出干练的线条。她的头发利落地挽成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前几缕碎发被精心梳理,恰到好处地修饰了眉宇间的英气。她面前没有厚重的发言稿,只有一个薄薄的黑色文件夹,里面整齐地夹着几张打印纸——那是凌源扫黑除恶的核心数据,以及几张被反复摩挲过的照片。

  “如果我们今天的讨论,是关于这场扫黑除恶斗争‘该不该’开展、‘值不值’投入,我想先请各位看看她的眼睛……”林雪的声音清亮而沉稳,像一汪深潭,不起波澜却自有力量,在寂静的礼堂里缓缓回荡。

  她抬手示意,身后的超大LED屏幕瞬间切换画面。一张特写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那是周小斌烈士的母亲,老人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角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像是刻满了岁月的苦难。最让人揪心的是她的眼睛——浑浊的眼白上布满红血丝,眼眶深陷,里面噙着未干的泪水,绝望与骄傲在瞳孔中交织,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复杂情感,刺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林雪没有立刻切换下一页,而是让这张照片在屏幕上停留了整整三十秒。三十秒里,礼堂内鸦雀无声,只能听见人们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像是潮水般的模糊声响?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从厚重的窗帘缝隙中钻进来,在寂静的空间里悄悄蔓延。

  李建平是第一个察觉异样的。他坐在**台右侧的第二排,身姿笔挺,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笔记本上,实则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听到那隐约的声响,他微微侧头,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礼堂侧面的落地窗——透过厚重的藏青色窗帘缝隙,能看到外面的院子里不知何时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密密麻麻地站在草坪上,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只是安静地伫立着,像一片沉默的森林,在春日的阳光下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搭在笔记本上的手指,敲击的节奏微微加快了半拍。

  民心自证

  林雪抬手,屏幕上的照片缓缓切换,取而代之的是一组色彩鲜明的数据对比图。蓝色的柱状图代表扫黑前,红色的代表扫黑后,差距一目了然:“凌源三年来,刑事案件发案率从每年386起下降至128起,降幅67%;群众安全感满意度从扫黑前的全省垫底——41.2%,跃升至现在的98.7%,位列全省前三;新增企业注册数从每年83家增长至257家,增幅210%,其中小微企业占比达到78%……”

  “这不是一组冰冷的数字,是用牺牲和坚持换来的。”林雪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但我们讨论‘代价’时,不能只盯着财政支出的账本,不能只计算人力时间的投入,更要看到这些数字背后的重量——多少家庭因此避免了妻离子散,多少孩子得以在阳光下安心长大,多少企业家敢放下顾虑安心投资,多少普通人能挺直腰杆做人。”

  她开始讲述具体的案例,没有宏大的叙事,只有一个个普通人的真实生活片段。她的语气放缓,像是在分享身边的故事:“被赵天霸打断腿的老砖厂主郑国栋,大家在之前的庭审中见过。现在,在政府的创业扶持政策下,他开了家小型残疾人加工厂,专门生产手工编织品。工厂不大,只有五十平米,却雇了六个和他一样的残疾人。上个月,他们的产品通过电商平台卖到了省外,第一次盈利时,郑大爷给我发了张照片,照片里的他坐在轮椅上,笑得露出了豁牙。”

  屏幕上出现郑国栋和工人们的合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朴实的笑容。林雪继续说道:“还有被迫卖身还债的姑娘小娟,她的父母被赵天霸团伙逼得跳楼自杀,留下了巨额债务。扫黑除恶打掉该团伙后,我们帮她申请了司法救助金,联系了职业培训学校。现在,她已经考取了会计师证,在开发区的一家电子企业做财务,月薪五千,租了一间带阳台的房子。她说,现在每天下班能晒到太阳,就觉得很幸福。”

  “就连当初那个被雷杰局长策反的线人‘泥鳅’——大家都知道他以前劣迹斑斑,跟着赵天虎干过不少坏事。但我们没有放弃他,扫黑结束后,安置帮教小组帮他找到了正经工作。他现在在社区开了家便利店,生意不错,上个月刚和隔壁花店的姑娘结婚。婚礼那天,他特意邀请了雷局长,说想让雷局长做他的证婚人,告诉他以后会好好做人。”

  每一个故事都配有对应的照片或短视频片段:郑国栋工厂里整齐摆放的编织品,小娟办公桌前的会计师证,“泥鳅”便利店门口贴着的大红喜字……甚至还有当事人简短的声音录音,郑国栋沙哑的“谢谢政府”,小娟带着哽咽的“我现在能养活自己了”,“泥鳅”略显羞涩的“我想做个好人”。这不是枯燥的工作报告,更像一部用真实故事串联起来的纪录片,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同身受。

  李建平坐在座位上,手指依旧在笔记本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坐在他斜后方的雷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注意到,这位省政法委副秘书长的后颈微微发红,那是压抑着某种情绪时,毛细血管扩张的生理反应。而且,他敲击笔记本的手指,指甲盖泛白,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

  四十分钟的主汇报结束,林雪微微鞠躬,转身走下台。礼堂内先是响起稀疏的掌声,随即如潮水般汹涌起来,持续了近一分钟。这掌声里,有感动,有认可,更有某种无声的支持。几位来自基层的政法干部,甚至激动地站起身鼓掌,眼神中满是敬佩。

  主持人是省政法委研究室主任,他笑着示意大家安静:“感谢林书记的精彩汇报,非常生动,非常有感染力。接下来,我们进入自由讨论环节,欢迎各位代表踊跃提问,交流探讨。”

  第一个举手的是邻市的一位政法委书记,他穿着深灰色西装,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林书记,您好。凌源模式中,公检法纪联动机制的具体操作细则非常值得借鉴,比如线索双向移送的时限要求、联合办案的会商机制,能否再详细分享一下?我们市目前也在探索类似机制,遇到了一些协调难题。”

  林雪站起身,条理清晰地回应:“感谢王书记的提问。我们的联动机制核心是‘三统一’:统一线索管理平台、统一办案标准、统一责任清单……”她详细解释了线索移送的24小时响应机制、联合会商的每周固定时间,以及遇到分歧时的提请上级政法委协调流程,每个细节都具体到操作层面,极具实用性。

  接着,又有几个地市的代表陆续提问,话题都围绕长效机制的技术细节,比如基层信息员的培训、涉黑线索的甄别标准、与群众的沟通渠道等。林雪一一耐心回应,逻辑清晰,论据充分,现场氛围热烈而富有建设性。

  一切似乎都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直到李建平缓缓举起了手。

  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摄像机的镜头也立刻转向他,将他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大屏幕上。

  交锋与声援

  “林书记的汇报很生动,数据也很扎实,让我们对凌源的扫黑除恶工作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李建平缓缓站起身,他身材中等,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赞赏,仿佛只是在进行正常的学术探讨,“但我有几个困惑,想借此机会向林书记请教一下,也和在座的各位交流探讨。”

  他翻开面前的笔记本,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却没有低头去看——显然,这些问题早已在他心中反复酝酿,胸有成竹。“第一,关于执法成本的问题。据我了解,凌源三年扫黑除恶专项经费累计支出高达2.7亿元,这还不包括后续长效机制建设的持续投入。对于一个县级财政来说,这样的投入规模是否具有可持续性?会不会因此挤压教育、医疗、养老等民生领域的财政投入?毕竟,社会治理是一个系统工程,不能顾此失彼。”

  林雪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回应,李建平却没有停顿,继续说道:“第二,关于营商环境的影响。林书记在汇报中提到新增企业注册数大幅增长,这确实是积极的信号。但我也听到一些不同的反映——有企业主私下表示,现在凌源的政府部门‘谈黑色变’,对企业的正常经营行为也过度敏感,生怕被贴上‘涉黑’‘涉恶’的标签。比如,一些正常的商业竞争、债务纠纷,也会被过度解读为‘强迫交易’‘敲诈勒索’。这种‘不敢为’的氛围,长期来看,是否真的有利于经济的健康发展?会不会让投资者产生顾虑?”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全场,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引导舆论的意味:“第三,也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关于法治思维的边界。我们都认同,扫黑除恶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法治行为,但在具体操作中,如何确保不滑向‘运动式治理’的误区?如何平衡打击犯罪的力度与程序正义的要求?我注意到,凌源的涉黑涉恶案件中,有相当比例是通过‘群众举报’启动的。这固然体现了群众参与的重要性,但举报线索的核实程序、证据固定的标准,是否都能严格达到刑事诉讼法的要求?会不会存在因为舆论压力、群众情绪而降低证据标准的情况?”

  三个问题,层层递进,从经济成本到治理效果,再到法治核心,每一个都精准地打在了当前政法工作的敏感点上。提问的语气看似客观中立,实则暗藏锋芒,隐隐指向对凌源扫黑除恶“过度执法”“程序瑕疵”的质疑。礼堂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雪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林雪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她平静地站起身,走到讲台前,手指在触控屏上轻轻一点,调出了一组新的数据图表。“感谢李秘书长的提问,您提出的这些问题很有深度,也确实是我们在推进工作中重点思考的问题。”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关于执法成本,我想先澄清一个数据:您提到的2.7亿元专项经费中,有1.8亿元是涉案资产处置后上缴财政,又重新投入到扫黑除恶和社会治理中的,属于‘取之于黑,用之于民’。真正由县级财政新增的支出,不到9000万元。”

  她切换到下一张图表,上面清晰地标注着财政收支明细:“而同期,因为治安环境改善,凌源的招商引资成效显著,仅去年一年,税收增长就达到3.4亿元,这还不包括旅游业复苏、消费市场活跃带来的间接经济效益。更重要的是,民生领域的投入不仅没有被挤压,反而逐年增加——教育投入增长23%,新建了两所小学;医疗投入增长18%,县医院新增了三个特色科室;养老投入增长25%,建成了四家社区养老服务中心。这些数据,都可以在凌源市政府官网的财政公开栏目中查到,接受全社会监督。”

  台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议论声,几位代表纷纷点头,显然对这个回应表示认可。李建平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指在笔记本上停顿了一下。

  “至于营商环境的问题,我们做过一次匿名问卷调查。”林雪继续说道,切换出调查结果的图表,“在凌源注册经营的427家企业中,91.3%的企业认为当前的治安环境‘明显改善’,88.6%的企业表示‘未来投资意愿增强’,76.5%的企业认为‘政府服务效率提升’。您提到的个别反映,我们也有记录——过去半年,县纪委监委共收到3起涉企执法投诉,经核查,均不属实。其中两起的投诉人,后续被证实与赵天霸团伙存在利益关联,投诉的目的是为了干扰正常的执法工作。”

  她的目光转向李建平,语气诚恳:“当然,我们也不否认,在工作推进过程中,可能存在个别工作人员对政策理解不到位、执行不精准的情况。对此,我们建立了常态化的企业走访机制,每月安排专人上门听取企业诉求,及时发现和纠正问题。截至目前,尚未发现一起因执法不当影响企业正常经营的案例。”

  “第三,关于程序正义。”林雪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像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核心,“这是我们工作的生命线,也是我们始终坚守的底线。凌源所有涉黑涉恶案件,批捕率100%,起诉率100%,有罪判决率100%。更重要的是,零无罪判决、零证据非法排除、零程序违法上诉。这个数据,已经通过了省高级人民法院的专项评查,评查报告明确指出,凌源的涉黑案件办理‘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程序合法规范’。”

  她停顿了一下,忽然转过身,目光投向礼堂侧面的窗户:“但我觉得,这些问题最有资格回答的,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活生生的人。是那些曾经深受黑恶势力迫害的群众,是那些在安全环境中安心经营的企业主,是那些在阳光下正常生活的普通人。他们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答案。”

  话音刚落,礼堂西侧的侧门被缓缓推开。在两名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十二个普通百姓鱼贯而入。他们有老有少,穿着朴素甚至有些陈旧的衣服——有的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有的穿着磨破鞋底的旧皮鞋,有的穿着打了补丁的牛仔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紧张和局促,双手要么紧紧攥着衣角,要么放在身侧微微发抖,站在宽敞华丽的礼堂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是自愿来的。”林雪看着这些百姓,眼神中满是敬意,“听说省里在召开这个关于社会治理的研讨会,今天早上,他们自发聚集在了会展中心的院子里。我们征求了会议主办方的同意,邀请他们派代表进来,和各位领导、各位同仁分享一下他们的真实感受。”

  一个驼背的老人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工作人员想要上前搀扶,他摆了摆手,拒绝了帮助,自己一步一步地朝着发言席走去。他太老了,背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像一座佝偻的小山,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裤腿因为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露出脚踝处干瘪的皮肤。但当他慢慢抬起头时,那双深陷在皱纹里的眼睛,却异常清亮,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坚定。

  “我叫郑福贵,八十二岁,在凌源卖了一辈子豆腐。”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却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赵天霸的人,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收我的保护费。一开始是每天五块,后来涨到十块、二十块,最后涨到一天五十块。我一个卖豆腐的,一天也就挣一百多块,大半都要交给他们。不给,他们就砸我的摊子,掀我的豆腐板,还打我。我儿子气不过,跟他们理论了几句,被他们打断了三根肋骨,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床。”

  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那些年,我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敢回家,就怕遇到他们。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直到雷局长、林书记他们来了,把赵天霸这帮坏人抓了起来。现在,我能推着我的豆腐车,在凌源的任何一条街上卖豆腐,再也没有人敢收我的保护费,再也没有人敢砸我的摊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展开——是一张皱巴巴的营业执照,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鲜红的公章依旧清晰。“这是我上个月刚办的,正规的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政府知道我年纪大,还给我免了三年的税费。我现在每天能挣两百多块,自己花不完,还能给重孙子买零食。”

  老人环视了一圈会场,目光最后落在李建平身上,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朴素的质问:“这位领导,您刚才说的‘成本’,我一个老头子不懂。但我懂一个理:以前我每天挣的钱,三成要交给流氓;现在我挣的钱,全是我自己的。以前我不敢抬头看人,现在我能挺直腰杆做生意。您说这样的扫黑除恶值不值?这样的‘成本’花得该不该?”

  老人说完,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回人群中。整个礼堂鸦雀无声,只能听见他蹒跚的脚步声。几秒钟后,雷鸣般的掌声突然爆发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持久。几位代表甚至红了眼眶,悄悄抹了抹眼角。

  接着,一个中年妇女走上前。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袖口磨得发亮,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我叫王秀兰,是城东菜市场的摊贩。”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很清晰,“赵天霸的侄子在菜市场当‘管理员’,每个摊位每月要交一千块‘管理费’,不交就把你的摊子扔出去。我丈夫得了重病,家里全靠我这个摊子糊口,实在交不起。他们就把我的菜都扔在地上,用脚踩烂,还把我推倒在地,踢了我好几脚。”

  她抬手撩起裤腿,露出膝盖上一道长长的疤痕:“这就是当时留下的。扫黑除恶后,那个‘管理员’被抓了,菜市场重新选了负责人,再也没有人敢乱收费了。我现在每个月能多挣两千多块,足够给我丈夫买药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大家,没有扫黑除恶,就没有我们这些小摊贩的活路。”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一个拄着拐杖的残疾人、一个曾经的受害者家属……十二位代表,每个人只讲两三分钟,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逻辑,只有最朴素、最真实的生活片段。他们讲自己如何被黑恶势力欺压,如何在扫黑除恶后重获新生,讲自己现在能安心睡觉、能放心做生意、能挺直腰杆做人的幸福。

  当第十二位代表——那个曾经被赵天霸逼着下跪舔鞋的修鞋匠老陈,红着眼眶说“我修了三十年鞋,以前见了赵天霸的人就像见了阎王,得绕道走。现在,我在街边摆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我能挺直腰杆做人了”时,礼堂里的掌声再次爆发,不少人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李建平坐在座位上,始终面无表情,嘴角甚至还维持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但他手里的笔,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后颈的红色也蔓延得更广了些。

  父亲的电话与高层的棋局

  中午休会时,林雪回到主办方安排的休息室。休息室不大,布置简洁,一张沙发,一张茶几,窗外是会展中心的花园。连续几个小时的汇报和交锋,让她感到有些疲惫,她靠在沙发上,轻轻揉了揉眉心,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父亲”两个字。林雪心中一暖,按下了接听键。

  “小雪,我在看直播。”老司令员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沉稳而有力,“讲得好,非常好。数据扎实,故事感人,尤其是最后让老百姓自己站出来说话,这招高明。事实胜于雄辩,人心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爸,您也在关注这个会?”林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放松,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

  “当然关注。”父亲的语气里满是骄傲,“你的每一步工作,我都在看着。李建平的那三个问题,我也听到了。”

  提到李建平,林雪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爸,他的问题很尖锐,明显是有备而来。我怀疑,他背后有人支持,想要刻意抹黑我们的工作。”

  “嗯,我听出来了。”父亲的声音沉了下来,“小雪,你要明白,他问这些问题,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而是在试图定调子。他想把讨论框在‘成本’‘副作用’‘程序瑕疵’这些技术细节里,让大家忽略你们最核心的成绩——铲除了一个危害凌源百姓二十多年的犯罪集团,还了当地一片朗朗乾坤。这是一种很隐蔽的舆论引导,试图让扫黑除恶从一场正义的斗争,变成一个可以被质疑、可以被争论的‘技术问题’。”

  林雪的心里一凛,父亲的话点醒了她。她之前只想着如何用数据和事实回应问题,却没意识到李建平的根本目的是转移焦点。“那该怎么办?接下来他们可能还会有其他动作。”

  “你已经做对了最关键的一步。”父亲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欣慰,“用人心破技术,用真实的生活体验回应抽象的理论质疑。老百姓的声音,比任何华丽的辩护都有力量。不过,光这样还不够。李建平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发难,背后肯定有支持他的势力。我已经打听了一下,他最近半年,至少三次去北京参加某个所谓的‘法治建设研讨会’。这个研讨会的组织者,是几个在法学界有名的‘法治理想主义者’——当然,这是好听的叫法,实际上,他们背后接受了不少境外资金,长期鼓吹‘司法独立’‘弱化政府权力’,对我们的扫黑除恶、基层治理工作一直持批判态度。”

  林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您的意思是,李建平可能和这些人有勾结?甚至……和境外势力有关联?”

  “不排除这种可能。”父亲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扫黑除恶不仅打掉了黑恶势力,也触动了很多人的既得利益,包括一些隐藏在体制内的‘保护伞’、灰色利益链条的受益者。他们害怕凌源模式被推广,害怕这种‘零容忍’的治理方式会断了他们的财路,所以才会想方设法抹黑、阻挠。李建平,很可能就是他们推到前台的代言人。”

  林雪沉默了,一股巨大的压力涌上心头。她知道,这场斗争远没有结束,反而进入了更复杂、更隐蔽的阶段。“爸,我有点累。有时候会想,我们只是想为老百姓做点实事,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阻力?”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和委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父亲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小雪,累了就歇会儿,但歇完了,还得站起来。因为你身后不止有凌源的老百姓,还有那些为扫黑除恶牺牲的干警,有雷杰这样和你并肩作战的同志,还有无数期待正义、渴望安宁的普通人。你们开了一条路,一条守护正义、净化风气的路,就得有人把这条路守住、拓宽,让更多地方的老百姓能走上这条路。”

  “我知道了,爸。”林雪深吸一口气,疲惫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不会退缩的。”

  “好,这才是我的女儿。”父亲的语气里满是欣慰,“晚上我给你发个电话号码。是我一个老战友,姓徐,现在在中央政法委研究室工作,负责基层治理现代化的课题。他最近正在收集典型案例,你们凌源的经验很有代表性。你可以联系他,把凌源的情况详细汇报一下,把材料整理一份给他。”

  林雪的眼睛一亮:“爸,这……合适吗?会不会太冒进了?”

  “别多想,这是正常的工作交流。”父亲打断她,“基层的好经验需要被上级看到,需要被推广。而且,高层也需要好的样本,来回应那些不同的声音。材料要扎实,只讲事实,不讲空话,用数据和案例说话。”

  “我明白,谢谢您,爸。”

  挂断电话,林雪靠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说话。窗外,院子里的百姓代表们正坐在草坪上吃盒饭,工作人员给他们递水、递纸巾,他们拘谨地笑着,互相谦让。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透着一种安宁而幸福的气息。林雪看着这一幕,心中的疲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下午的讨论继续进行。李建平没有再直接提问,但在他最后的总结发言中,措辞依旧值得玩味。“凌源的经验确实有启发性,为基层社会治理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样本。”他站在**台上,语气诚恳,面带微笑,“但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任何经验都不能生搬硬套,需要放在更大的背景下审视。我们要防止一种倾向:为了打击犯罪而过度扩张执法权,为了追求效率而忽视程序正义。社会治理是精细活,不是外科手术,需要平衡各方利益,需要兼顾力度与温度,不能简单化、一刀切。”

  他的发言看似全面,实则依旧在强化“凌源模式可能存在过度执法”的印象。雷杰坐在台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记录着要点,眼神锐利如鹰。就在这时,一条加密信息弹了出来,是国安部门的同志发来的:“陈雅娟已找到,目前在省城某五星级酒店入住。我们的人监控到,昨天下午四点,李建平的秘书曾单独前往酒店与她见面,两人在房间内停留了约一个小时。见面结束后,秘书离开时携带了一个黑色文件袋。”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条信息来自经侦部门:“实验学校境外资金链最新溯源结果:‘亚太教育发展基金会’的资金,经过六个空壳公司周转后,最终收款方之一是一家注册在维尔京群岛的公司。该公司的董事名单中,有一个名字——‘赵江海’,经核实,这是已故赵天霸的父亲赵德海生前使用的化名。赵德海在境外有巨额资产,之前一直未被发现。”

  两条信息像两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迷雾。雷杰的眼神变得愈发凝重,他快速回复两条信息:“继续监控陈雅娟,密切关注其与外界的联系”“深挖赵德海境外资产的具体流向,排查是否与其他可疑人员有关联”。

  他抬起头,看向**台上正在做总结发言的李建平。这位副秘书长面带温和的微笑,语气诚恳,正在畅谈“社会治理的平衡艺术”与“法治建设的智慧”。但雷杰心中已经无比清楚:这不是理念之争,而是利益之争;不是方法之辩,而是立场之辩。

  李建平背后那张网,比他们想象中更深、更隐蔽。他们不在乎赵天霸的死活,不在乎赵天虎的落网,真正在乎的是,扫黑除恶这种“零容忍”的模式不能成为样板,不能在全国推广——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经营多年的灰色利益链条、潜规则体系,将被彻底清除。

  研讨会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正式结束。李建平主动走下台,朝着林雪的方向走来。“林书记,今天的汇报非常精彩,受教了。”他伸出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凌源的经验很宝贵,我们会认真研究总结,为全省的基层治理工作提供参考。”

  “谢谢李秘书长的指导。”林雪微笑着伸出手,与他轻轻握了一下。两只手短暂交汇,李建平的手微凉,握力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瞬,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没有说出口的话——那是警惕,是试探,是无声的较量。

  当天晚上,林雪回到自己的宿舍。宿舍是主办方安排的酒店房间,简洁而安静。她拿出手机,找到了父亲发来的电话号码,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传来一个温和而沉稳的男声:“您好,哪位?”

  “徐主任您好,我是凌源县委书记林雪。是我父亲林建军让我给您打电话的。”林雪的语气恭敬而诚恳。

  “哦,林书记,我知道你。老林跟我提起过你,凌源的扫黑除恶工作做得很出色。”徐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不用客气,叫我老徐就行。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林雪详细汇报了凌源扫黑除恶的工作情况,从案件查办、长效机制建立,到取得的成效、遇到的阻力,再到李建平在研讨会上的发难,都一一作了说明。她没有添加任何主观评价,只是客观陈述事实,偶尔辅以数据和案例佐证。徐主任没有打断她,只是在关键处偶尔问一两个细节问题,比如长效机制的具体操作流程、群众举报的核实标准等。

  通话即将结束时,徐主任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说道:“林雪同志,你们在凌源做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扫黑除恶难,建立长效机制更难,在各种阻力下坚持下来,难上加难。但越是了不起的事,越会有人想把它拉回平庸,想把它抹黑、曲解。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接下来可能还会遇到更多的质疑和挑战。”

  “我明白,谢谢徐主任的提醒。”林雪的心中一暖,感受到了来自上级的理解和支持。

  “不用谢。”徐主任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你们的材料整理好后,可以直接发给我。我会把凌源的经验上报,让更多人看到基层治理的真实成效。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好好干,我们支持你。”

  挂断电话,林雪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省城的夜晚灯火璀璨,车流如织,一派繁华景象。她想起了凌源的夜景,想起了广场上跳舞的百姓,想起了烈士墓前的野菊花,想起了雷杰和干警们坚守岗位的身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雷杰发来的信息:“已安排专人对陈雅娟进行24小时监控,她目前没有异常动向。李建平明早九点的航班返回省城,机场安检部门反馈,他托运了一件特殊行李——一个防震箱,里面装有不明电子设备,已上报国安部门介入核查。”

  林雪回复:“收到,依法处理,注意安全。”

  她放下手机,靠在窗边,想起了父亲白天说的话:“你们开了一条路,就得有人把路守住、拓宽。”

  路已经开了,黎明的光芒已经照亮了凌源的大地。但守住这条路、拓宽这条路的过程,或许比开路更漫长,更凶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那些利益受损的既得利益者,那些被境外势力操控的代言人,都不会轻易放弃。

  窗外,一片乌云缓缓飘过,遮住了半边月亮,夜色变得有些深沉。但林雪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坚定的火焰。她知道,这场斗争还远未结束,但她和雷杰,和凌源的百姓,和所有坚守正义的人,都会并肩作战,直到把这条路走到底,直到让黎明的光芒照亮每一个角落。

  本集完

  下一章内容提示:

  第六卷:黎明之光 第115集:新的挑战

  研讨会后,凌源迎来新的发展机遇,但也出现新型社会治安课题:跨境网络诈骗团伙盯上凌源刚富裕起来的百姓,作案手法隐蔽专业;同时,实验学校事件的深入调查牵扯出更庞大的境外渗透网络,涉及多个领域。雷杰带领公安队伍学习转型应对新挑战,但内部出现不同声音——有人认为扫黑已是过去式,该转向“服务发展”。而李建平回到省城后,一份关于“慎防基层治理过度执法化”的内参正在起草。新一轮的斗争,在更广阔的领域悄然展开。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雷霆扫黑:光云守护,雷霆扫黑:光云守护最新章节,雷霆扫黑:光云守护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