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解雨臣,是解家如今的当家人。

  那年,父亲骤然离世,我身披孝服,在灵堂与算计的旋涡中勉力支撑。

  那时的我,看谁都想从我身上撕下一块肉去。

  所以当叔公领着那位“汤先生”进来,说他是我新来的老师时

  我心底只剩下嘲弄和全然的戒备。

  来了。

  又一个。

  我几乎立刻就给这个人判了死刑。

  “你想做什么?”

  “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是监视我,还是准备养废我?”

  我以为我的锋芒能逼退他,或者至少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而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坦荡的、让我更加不安的方式承认了“监视”的任务。

  他明明白白告诉我:不是!

  疯子。

  这是我当时对他的定义。

  现在

  我又回到了这片河滩。

  河水依旧清澈,只是岸边的卵石似乎被岁月磨得更圆了些。

  风吹过树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蹲下身,指尖在冰凉的河水里划过,然后拾起一片扁平的石头。

  石片飞旋而出,在水面上划出一长串完美的涟漪,轻盈地跃向对岸。

  十下。

  比当年那个午后,老师随手打出的还要多。

  可心里早就没有那时石片只跳了三下就沉底时,那股不服输的闷气和隐秘的欢喜。

  风穿过空旷的河滩,带来远方的窃窃私语。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将一切算计都写在脸上的少年,何其稚嫩,又何其……可怜。

  *

  面端上来了,依旧是粗瓷大碗,热气蒸腾,带着记忆中相似的浓香。

  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吹凉,送入口中。

  汤汁滚烫,味道醇厚,牛肉也炖得软烂。

  是好吃的,是街坊邻里都会称赞的那种美味。

  可是,不对。

  不是记忆里那个,在我哭肿了眼睛、浑身被河风吹得冰凉后,第一口喝下去的味道。

  我放下勺子,沉默了片刻,抬手招来了店里忙碌的管事。

  “客人,有什么需要?面不合口味吗?”管事是个中年汉子,围裙洗得发白,脸上带着生意人惯有的热情笑容。

  “这面,和以前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同。”

  管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恍然又带着点感慨的神色:“哟,您一看就是老客了,这面啊,原先是我家老爷子亲手做的,和面、熬汤、卤牛肉,都是他一手把控。

  前年他中了风,手抖得厉害,再也掌不了勺了。现在这摊子,就由我接手了。”

  他语气里带着些不好意思:“是哪个地方味道差了吗?您尽管说,我尽量照着老爷子当年的方子来的……”

  看着他脸上真切的询问,我摇了摇头。

  “不是,味道很好。”

  我重新拿起筷子,挑起了碗中的面条,慢慢地吃着。

  连一碗面都会变。

  做面的人老了,吃面的人……也长大了。

  窗外的夕阳,与当年我们离开时的暖橙色,渐渐重叠。

  我看着那条通往河滩的小路。

  想到你。

  *

  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我找到了那条深巷,那间曾亮着一盏孤灯的客栈。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微微一沉。

  巷子比记忆中逼仄了许多,两旁的墙垣多有倾颓,那间客栈的门脸更是破败不堪,窗棂断裂,屋顶长出了衰草,显然早已无人居住。

  岁月到底是不饶人,也不饶这些承载过往的屋舍。

  我正对着这片废墟出神,目光却瞥见旁边一户人家的石阶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佝偻着背,眼神浑浊地望着空处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试着开口:“老人家?”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费力地聚焦在我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嘴唇嗫嚅着:

  “孩子……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他的声音含糊,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记忆断片的迷茫。

  “您是……方伯吗?”

  他侧过耳朵,眉头紧紧皱着:“啊……什么方?”

  “方伯。”

  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些,“以前,在前面那间客栈的……”

  “客栈……没啦,早没啦……人都走光啦……”

  “我知道。那您……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位汤先生?眼睛上蒙着绸带,带着一个孩子来住过店?”

  “汤……?”

  他努力地回想,额头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岁月,“卖油的?……不对……是……是拉布的?”

  “不记得了么?”

  我看着眼前记忆支离破碎的方伯,以及身后那座已然倾颓的客栈。

  老师,您给的毕业旅行,我真的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已经分不清路的尽头,是回家的方向,还是……没有希望的等待了……

  *

  在一次,我推开门,屋内的尘埃在斜照的阳光下缓缓浮动。

  那顶虎头帽,被我珍而重之地挂在最显眼处,绒毛已不再蓬松,颜色也黯淡了些许,唯有那个歪歪扭扭的“小花”二字,依旧清晰。

  帽檐旁,嵌着那张小小的照片。

  “老师,这是偏爱吗?”

  “知道还说,臭小子!”

  那一日雪地里的嬉闹,姜茶的辛辣暖意,还有他为我戴上帽子时,指尖拂过发梢的温度……

  所有被刻意封存的记忆,伴随着这张照片,轰然撞碎了我辛苦维系十二年的心防。

  快十二年了,老师。

  你让我等,我便等。

  你让我信,我便信。

  信你那漏洞百出、仓促得可笑的“假死”之说。

  我给自己找了一千个、一万个您还活着的理由,去对抗那晚您衣襟上鲜红,去对抗那拥抱时几乎察觉不到的冰冷。

  我骗了自己快十二年!!!!!

  可就在碰到照片的这一刻,高墙崩塌,瓦砾尽碎。

  老师。

  我真的……信了

  为什么……你还不出现?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滑过脸颊。

  我缓缓滑跪在地,额头抵着地板,手中紧紧攥着那顶虎头帽。

  不要骗我

  求求你

  只是这样的祈祷,没有出现任何回应。

  我又等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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