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吧,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坏消息。”

  【有人可能发现了】

  唐舟握紧刀,挑眉,沉声问:“好消息呢。”

  【是小哥】

  唐舟:“……”

  唐舟捂着那乱跳的心脏,“007,这玩笑不好笑。”

  【真是小哥!!!】

  唐舟转身

  心脏,骤停

  他猛地刹住脚步

  冰冷的月光,吝啬地洒在通道口。

  勾勒出一个矮小、单薄,却异常清晰的轮廓。

  他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七八步外的阴影里。

  唯有那双眼睛。

  穿透了夜色,穿透了血腥气,一瞬不瞬地,钉在唐舟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他手中那把还在缓缓滴落暗红液体的唐刀上!

  空气,凝固了。

  浓重的血腥味,在死寂中无声蔓延。

  时间,仿佛被拉长、冻结。

  唐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握着刀的手,向后一背。

  “哟,好巧啊,你也在?”

  小张起灵,依旧沉默。

  “啊,哈哈哈,你也睡不着吗?是不是没有我在你身边?”

  唐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小哥。

  “还是说……做噩梦了?哈哈哈哈。”

  小张起灵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唐舟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一个几乎要被夜风吹散的单音节飘了出来:

  “…嗯…”

  唐舟:“……”他准备好的满嘴跑火车的词儿,被这一个“嗯”字硬生生噎了回去。

  “咳…那什么…看见什么了?”他问得极其含糊,甚至不敢直接点明。

  “……没有。”

  “……”

  “啧,”唐舟有些烦躁地咂了下嘴,声音低沉下去,不想去细想,

  “算了……我困了,回去睡觉。”

  阴影里的小身影,又传来一声:“…嗯。”

  唐舟拖着沉重的脚步,越过那个小小的身影,率先推开了宿舍那扇破旧的木门。

  “吱呀——”

  他侧身进去,正准备摸黑爬回自己的上铺。

  下一秒,唐舟的动作顿住了。

  只见那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回到了床边。

  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往床铺靠墙的里侧,挪了挪。

  原本就不宽敞的板床上,硬生生空出了一小半的位置。

  小张起灵就安静地坐在空出来的那半边床边沿,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唐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跳下床默默走过去。

  在那空出来的半边床铺上躺了下来。

  两人并排躺着。

  过了很久,久到唐舟几乎以为身边的小孩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你的伤。”

  唐舟的睡意跑了一半。

  侧过头,只能看到小孩模糊的轮廓和黑暗中那双似乎睁着的眼睛。

  同样压低声音,几乎是气音回答:

  “放心,抹药了……你的伤呢?”

  黑暗中,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点头动作,“…嗯。”

  再没有言语。

  一夜无梦。

  *

  第二天。

  那位以狠辣著称的教官被发现死在自己营房的消息。

  训练,也因此停了一天。

  下午,死寂被粗暴打破。

  几个教官踹开了宿舍门。

  “看什么看?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另一个教官目光阴鸷地扫过众人,带着浓浓的恶意,“管你们丙房的教官死了,就在他自个儿的窝里。”

  “上面的大人们很生气,他们觉得,是你们这群废物里,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或者,是你们所有人,都该为他的死负责!”

  唐舟冷冷的看着,只是一个念头狠狠砸进脑海。

  “007,我忘了,张家古楼喜欢连坐惩罚。”

  【应该…不会…吧……】007吞吞吐吐的说。

  那个教官狞笑着:“没人认?好!那就按老规矩办。”

  “生死战!甲丙双方各出一人,输的一方……全房十二人,剁碎了喂狗。”

  唐舟心头一沉,是他杀的,这点毋庸置疑。

  但他当时只想着除掉那条毒蛇,泄愤,也为了绝后患,根本没考虑到会牵连整个丙房。

  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他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在这个鬼地方,自保都难。

  但让他眼睁睁看着十一个孩子,因为自己一时疏忽的“善后”而被剁碎了喂狗?

  他唐舟还没怂到要一群半大孩子替自己背锅、送命的地步。

  “现在,选人!”教官似乎很享受这种绝望的寂静。

  “……”

  太静

  教官又不喜欢了

  他沉下脸,直接点人:“丙一,就你吧。”

  所有人都知道丙一厉害,但所有人更知道,他身上带着昨天下午留下的伤痕。

  教官就是要挑他,看他死在台上,让丙房彻底绝望。

  唐舟二话不说冲过去挡在小哥前面,拍拍小手,“别怕。”

  离小张起灵最近的丙五,看见丙七这样,不再犹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住了小张起灵的左腿。

  旁边一个平时沉默寡言、脸上还有鞭痕的少年丙十,猛地一步跨出,用自己相对高一点的身体,直接挡在了小张起灵身前半步。

  紧接着,又一个,再一个。

  大家一左一右,紧紧贴在小张起灵身侧,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构筑起一道脆弱的人墙。

  他们甚至不敢抬头看教官那暴怒的眼神,只是低着头,一步不退。

  在教官惊愕的目光中,瞬间将小张起灵严严实实地围护在了中间。

  唐舟都快要被挤出去了

  唐舟:“!!!”

  没料到这一幕啊

  这些孩子不是被训练成麻木的机器吗?

  小张起灵的身影,被完全淹没在了这群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身影中

  教官彻底僵住,随即化为暴怒:“反了天了,你们这群废物想干什么?!滚开!”

  没人动

  丙一代号为“一”,实力最强,但也意味着他承受的责任多。

  每一次永远顶在最前面,用那身躯挡下大部分伤害。

  他没有对丙房人说过一句“我保护你们”。

  但都用行动,沉默地扛下了他能扛的一切。

  所以,当这道防线即将被教官残忍掐灭时

  这群平日里显得冷漠的孩子,骨子里那点被丙一无数次行动所点燃、所保护的微末勇气和血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他们害怕!

  怕得要死!

  怕教官的鞭子,怕被剁碎了喂狗!

  但这份恐惧,现在压过了对教官的恐惧

  丙二说:“报告教官…丙一他受了伤…不…”

  教官手里的鞭子二话不说的抽了上去。

  “什么时候轮到你做决定了?”

  抽得丙二歪过头,擦掉嘴边的血,但身体没有离开

  丙三张嘴要说什么

  丙一那双一直低垂的眼睫缓缓抬起,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摇了摇头,迈出一步,就要应战。

  就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

  一只大手,稳稳地按在了他单薄的肩膀上。

  唐舟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嬉皮笑脸,举起手:

  “报告教官,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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