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人脸上的浅笑,在听到“证明”二字时,终于缓缓收敛了。

  “证明?”

  他重复了一遍,目光淡淡扫过霍仙姑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以及那些如临大敌的霍家头领,

  “你们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我此来,是看在起灵的情分上,欲助霍家一臂之力。”

  他侧过身,转身就要离开,“既然霍家疑虑重重,不愿信我……”

  视线投向那扇雕花门,语气变得淡漠:

  “那便罢了。”

  话音未落,抬步便向门外走去。

  那股决绝的离去之意,没有丝毫作伪。

  “唐先生,请等一下!”

  霍秀秀最先反应过来,她转头看向霍仙姑,语速飞快。

  “奶奶,张家人……张家人都身负麒麟血,还有那独特的纹身!不妨……”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

  此人绝非等闲

  若他走了,霍家可能真的会失去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机。

  霍仙姑抬起手。

  那是一个指令手势

  意思是:拦住他!

  她眼底的惊疑尚未褪去,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留”字

  留人,也是留下性命。

  但是一个念头快速闪过

  若此人真是张起灵的兄长……那“孩子”二字就不是狂妄,而是理所当然。

  那他所代表的力量和意义,绝非霍家可以揣度。

  得罪了他,就等于彻底斩断了与张起灵之间那本就微薄的联系。

  汪家虎视眈眈,古楼迫在眉睫

  若再与张家交恶……

  霍家,危矣!!!

  更重要的是,他那句“欲助霍家一臂之力”……若为真,此刻放他离去,岂非自断臂膀?

  所有的权衡、所有的疑虑、所有的尊严,都在巨大的恐惧和可能的转机面前被碾得粉碎。

  那只抬起的手,指节发出细微的“咔”声,剧烈地颤抖着。

  霍秀秀说得“麒麟血”和“纹身”,此刻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可以稍作试探而不会彻底撕破脸的台阶。

  那只高举欲下令擒拿的手,最终没有挥下,而是沉重地压了下来。

  霍仙姑深吸一口气,对着那个即将消失在门廊光影中的背影,提高音量喊道:

  “唐先生,您请留步!”

  她语速极快,仿佛生怕慢一秒人就彻底走了

  “老身并非不信,只是……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关乎大人……也关乎我霍家存亡,老身……老身不敢有半分轻忽。”

  她的话说到这里,变得艰难起来。

  “秀秀所言……麒麟血脉,张家纹身……乃是张家人不二之证,若先生……若先生能……”

  让一个自称张起灵兄长的人“自证”,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冒犯。

  但她已经骑虎难下。

  唐舟的脚步,在即将完全踏出内堂、终于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着,就压得整个霍家内堂喘不过气。

  霍仙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唐舟停下,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却听到那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带着淡漠:

  “你们霍家……还不配验看。”

  说完,人就要转身离开

  霍仙姑推开身前的椅子,向前快走了几步。

  “噗通!”

  这位执掌霍家数十年、威震九门的女人,竟在距离唐舟背影几步之遥处,双膝一弯。

  一声沉闷的跪地声,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的额头几乎触碰到地砖,声音带着敬畏、惶恐和一丝绝处逢生的恳求:

  “老身……老身愚钝,不识泰山!方才言语无状,多有冒犯,还请唐先生……大人大量,恕老身失礼之罪!”

  她在赌!

  万一赌赢了呢

  她的头深深垂下,雪白的发髻上那支温润的白玉簪,在死寂的厅堂里显得格外刺眼。

  那几个呆若木鸡的霍家头领,他们看着跪倒在地的老太太,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

  只听得一片膝盖撞击地面的“扑通”声接连响起,所有人,包括离得稍远的伙计,全都朝着唐舟的方向,以头触地,匍匐在地。

  整个内堂,再无一人站立,唯有那袅袅檀香,见证着这足以颠覆令人惊讶的一幕。

  背对着这片俯首称臣的寂静,唐舟依旧没有转身。

  那平静的背影,在无数低垂的头颅和颤抖的身躯映衬下,显得愈发神秘莫测,高不可攀。

  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是在衡量霍家的价值?

  还是……这跪了一地的景象,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这漫长的几秒钟,对跪在地上的霍家众人而言,很是煎熬。

  终于,那静立的身影动了

  当他的面容再次出现在霍仙姑极力抬起的、布满惊惧与恳求的视线中时,那张年轻的脸庞上。

  并无愠怒。

  “跪着,能解古楼之困?”

  “不…不能!老身…老身只是求…求先生…”

  唐舟没有让她说完。

  他的视线越过她花白的发顶,投向内堂深处那象征着霍家权柄的紫檀主座。

  “起来说话。”

  “是…”

  霍仙姑如蒙大赦,不敢有半分迟疑,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膝盖早已麻木酸软,身体晃了几晃,才在身后同样惶恐起身的头领搀扶下,勉强站稳。

  “现在,说说那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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