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 年元月,南方小城的寒风裹挟着湿冷的水汽,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刮在脸上,街边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桠在风中剧烈摇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狂风卷起地上的碎纸屑、枯树叶和尘土,在街巷里打着旋儿,而后狠狠拍打在 “笑笑宝贝屋” 那扇布满裂纹的玻璃门上,发出 “哐当哐当” 的刺耳声响,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眼前的破败。

  往日里,“笑笑宝贝屋” 可是小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推开那扇玻璃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颜六色的气球挂在天花板上,随风轻轻摆动;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儿童玩具,从会唱歌的毛绒玩偶到能组装的塑料积木,应有尽有;

  还有柔软舒适的儿童衣物,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让人忍不住驻足挑选。

  更让人难忘的是,店里总是飘着孩子们最爱的糖果香味,那是林凡特意为小顾客们准备的,只要进店,每个孩子都能得到一颗甜甜的糖果。

  可如今,这一切都化为乌有,只剩下烧焦的木头味弥漫在空气中,呛得人忍不住咳嗽,断裂的货架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上面的商品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些烧焦的残骸。

  林凡站在门口,双眼通红,拳头攥得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色,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心中的愤怒和悲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但林凡深知,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

  在 1995 年,手机尚未普及,整个小城能拥有手机的人寥寥无几,信息传递主要依靠当面交谈或者固定电话,

  而且固定电话也并非家家户户都有,很多时候还得跑到公用电话亭去打电话。

  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一丝情绪的失控都可能延误关键时机,甚至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极致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浇灭了他心中的怒火,催生出极致的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看不到丝毫的慌乱,只剩下沉着和坚定。

  他像一名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遭遇战、正在仔细勘察战场的指挥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店铺内外的每一个角落,大脑则在飞速运转,将眼前的残破景象转化为一道道需要立刻执行的指令。

  他迈步走进店铺,脚下的碎玻璃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

  店铺里,原本摆放着各式各样儿童玩具和衣物的货架东倒西歪,有些木质货架还残留着被火烧过的黑色印记,边缘处甚至还能看到未完全熄灭的火星,冒着淡淡的青烟;

  孩子们喜欢的毛绒小熊被烧得面目全非,黑色的焦炭附着在毛绒上,原本可爱的模样荡然无存,静静地掉落在满是灰尘和碎渣的地面上。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障碍物,走到店铺中间,然后示意一直站在门口、神情同样凝重的王猛靠近。

  两人一起退到店铺里相对完整的角落 ——

  那里曾经是店铺的收银台,白色的大理石台面如今布满了划痕和黑色的污渍,旁边只剩下一个破旧的铁盒子,盒子的锁已经被撬开,里面的零钱早已不翼而飞。

  林凡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王猛的耳朵说话,确保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落入对方耳中,不容半分外泄。

  毕竟在这小县城里,人际关系复杂,人多口杂,到处都是耳目,稍有不慎,消息就可能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对手耳朵里,到时候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猛子,有件事,你务必私下打听,要快,更要稳妥。”

  他目光锐利,如同鹰隼一般扫视着周围,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黑皮那伙人进去之后,探监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他那些平日里跟在身后、只会耀武扬威的散兵游勇的兄弟,还是……

  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大人物’在背后关切?

  你也知道,黑皮在这县城里混了这么多年,靠着敲诈勒索、强买强卖起家,没少跟人结仇,但也肯定有人因为利益关系跟他勾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利益网。

  现在他们内部是树倒猢狲散,各自只顾着自保,还是有人在暗中串联,积蓄力量准备反扑?

  另外,重点盯住钱老西,这条老狐狸嗅觉最灵,为人又阴险狡诈,之前就总盯着咱们店铺的生意,觉得咱们抢了他的客源,

  没少在背后使绊子,要么散播谣言说咱们的商品质量有问题,要么就故意压低价格跟咱们恶性竞争。

  你去查查,看看他最近有没有在我们店附近异常转悠?

  或者,跟什么陌生的、看起来有来头的人接触,打听过什么消息?

  尤其是关于咱们店铺后续打算的消息,一定要重点关注。”

  这番指令,条理清晰,指向明确,远不止于简单的信息收集。

  它旨在精准测绘出事件发生后,县城这张无形权力网络上每一根丝线的震颤,评估潜在风险的等级与方向,从而判断这究竟是一次孤立的恶的事件,还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

  要知道,在 1995 年的小县城,商业生态相对封闭,各个势力盘根错节,就像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本地的商家、地痞流氓、甚至一些手握权力的官员,都在这个网络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共同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王猛跟随林凡多年,从林凡刚开始在街边摆摊卖小玩具,每天起早贪黑,受尽风吹日晒,到后来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开起这家 “笑笑宝贝屋”,

  他一直是林凡最得力的帮手,两人不仅是上下级,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林凡的心思,王猛大多都能领会。

  王猛原本还有些沉重的神情,在听到林凡的指令后,立刻变得无比凝重,他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被绝对信任所点燃的忠诚与决心,声音低沉却有力:

  “明白!凡子,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就算把地皮掀开三层,我也保证把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绝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他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脚步急促却稳健,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重要的使命,生怕耽误了片刻时间。

  王猛的行动力从未让人失望。

  凭借其在小城底层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积累的、盘根错节却又极其有效的人脉网络,上到派出所的辅警,

  下到街边的乞丐,他都能说上几句话,相关信息很快便如同溪流汇入大海一般,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逐渐拼凑出一幅耐人寻味的动态图景。

  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年代,获取信息全靠 “腿勤嘴甜”,王猛先是骑着他那辆半旧的自行车,穿梭在小城的大街小巷,找到了在看守所附近开小卖部的张婶。

  张婶在那一带做了十几年生意,店铺就开在看守所对面,每天都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见过各种各样人,

  对探监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谁家有人进去了,谁来探监了,探监的人带了什么东西,她都一清二楚。

  王猛特意买了几斤张婶最喜欢吃的苹果,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跟张婶聊起天来。

  在寒暄了几句家常后,王猛才慢慢把话题引到黑皮身上。张婶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悄悄告诉王猛:

  “猛子啊,你说的那个黑皮,可真是个惹祸精。他那伙人进去之后,情况有点不对劲啊。

  以往黑皮手下的那些小弟,每天都跟在黑皮后面耀武扬威,在街面上横行霸道,黑皮出事后,他们却像消失了一样,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这几天只有几个无足轻重、几乎接触不到核心机密的外围小角色前去探视,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在接待室里待不上十分钟就走了,

  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看起来慌慌张张的,好像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王猛听到这里,心中不禁起了疑,继续追问道:

  “张婶,那有没有什么身份不一般的人去探监啊?

  比如穿着讲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那种。”

  张婶皱了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

  “没有,我天天在这儿盯着,要是有那种人,我肯定能注意到。

  之前大家都猜测黑皮背后有‘保护伞’,可这次出事后,那些所谓的‘保护伞’势力,完全蛰伏起来了,一点马脚都没露,真是奇怪得很。”

  这种超出常理的沉寂,反而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让人感到窒息与不安,王猛心中的疑虑更重了。

  离开张婶的小卖部,王猛又马不停蹄地找到了经常在钱老西店铺附近拉客的三轮车夫老李。

  老李今年五十多岁,在小城拉三轮车已经二十多年了,每天骑着三轮车在街头巷尾穿梭,见过的人和事数不胜数,是小城里有名的 “消息通”。

  王猛找到老李时,他正坐在三轮车旁的小马扎上抽烟,看到王猛过来,连忙热情地打招呼。

  王猛也不绕圈子,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老李听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压低声音对王猛说:

  “猛子,你还真问对人了。那个钱老西,自从你们‘笑笑宝贝屋’出事之后,可活跃得很啊。

  他不仅频繁出现在你们店铺相邻的街区,有时候还会特意绕到你们店铺门口,远远地张望,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更重要的是,我最近好几次看到他跟几名衣着光鲜、操着外地口音的商人模样的人物在街角的茶馆里密谈。

  那些外地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精致的公文包,一看就不是咱们小县城里的人,气质和打扮都跟咱们这儿的人不一样。”

  王猛连忙追问:

  “老李,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在谈什么啊?”

  老李叹了口气说:

  “他们谈话的时候特别小心,声音压得很低,而且每次都选在茶馆里最角落、最隐蔽的位置,我也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句。

  有一次,我刚好从他们旁边经过,隐约听到他们提到‘投资’‘收购’‘市场份额’之类的词语,但具体是关于什么的投资,收购什么东西,我就听得不太清楚了。

  不过,我看到他们好几次对着你们‘笑笑宝贝屋’的方向指指点点,嘴巴不停蠕动,表情还很严肃,看起来像是在冷静地评估这片市场‘真空’地带所能带来的潜在利益。”

  王猛把老李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道谢之后,又去联系了其他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收集了更多关于钱老西和黑皮团伙的信息,才匆匆赶回林凡身边,把收集到的所有信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林凡。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在林凡脑中迅速组合,印证并深化了他最初的判断:

  这场针对 “笑笑宝贝屋” 的劫难,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它并非一次孤立的、源于底层混混泄愤的随机事件,其背后必然牵扯着小县城错综复杂的利益格局与地盘划分。

  这里的人际关系,正如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提出的 “差序格局” 理论所描述的那样,是以自我为中心,像石子投入水中的波纹,一圈圈推延开去,形成一个个相互交错的圈子。

  在这个小县城里,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 “波纹圈” 里,圈子与圈子之间相互交织,形成了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

  本地的商家之间有着竞争与合作的关系,商家与地痞流氓之间有着被敲诈与妥协的关系,

  地痞流氓与某些官员之间又有着利益输送的关系,这些关系盘根错节,共同构成了小县城的权力与利益网络。

  林凡此前就安稳地处于自己那个以店铺和手艺为核心、相对稳定但范围狭小的 “波纹圈” 内。

  他凭借着优质的商品 ——

  所有玩具和衣物都经过严格挑选,确保质量安全,从不销售劣质产品;以及诚信的经营 ——

  童叟无欺,价格公道,遇到顾客有问题,总是耐心解决,赢得了不少顾客的信任,店铺生意也蒸蒸日上。

  每天店铺开门后,都有络绎不绝的顾客前来购物,周末和节假日更是人满为患,有时候甚至需要排队才能进店。

  然而,当外部资本与力量(以苏瑾瑜及其所代表的势力为象征)开始介入这片相对封闭的生态时,原有的、基于人情和地缘的平衡便被无情打破。

  苏瑾瑜作为苏家集团董事长,年仅三十岁就凭借出色的商业头脑和果断的决策能力,将苏家集团的业务从原本的房地产领域拓展到了零售、餐饮等多个领域,在商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苏家背景显赫,苏老太爷苏定方是国家七大常委退休,在政界有着极高的威望;

  姥爷苏振邦是军部高层领导,手握重权;

  大哥苏瑾华是华北军区副司令,掌管着一方军事力量;

  二哥苏瑾国是燕京市委书记,在地方政务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样的家庭背景让苏家在政商两界都有着深厚的人脉和资源,能够轻松获取各种政策信息和商业机会。

  苏瑾瑜此次介入小县城的市场,无疑像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地头蛇(如黑皮及其背后可能的势力)一直以来都在小县城里垄断着某些行业,获取着巨额的非法利益,他们不允许任何人打破这种垄断局面;

  而过江龙(如钱老西正在接触的外地资本,乃至苏瑾瑜本身)则凭借着强大的资金实力和先进的经营理念,想要在小县城的市场中分一杯羹,甚至占据主导地位。

  双方的利益诉求存在根本冲突,矛盾便会骤然激化。

  “笑笑宝贝屋” 的悲剧,正是这种结构性冲突的一次集中而剧烈的爆发。

  类似的情况在当时的很多小县城都曾发生过,比如邻县就有一家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老牌百货商店 ——“利民百货”。

  这家百货商店在邻县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商品种类齐全,价格实惠,深受当地居民的喜爱,生意一直非常红火。

  然而,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一家外来的大型超市 ——

  “惠民超市” 入驻邻县。

  这家超市凭借着强大的资金实力,大规模采购商品,降低了进货成本,因此商品价格比 “利民百货” 更低;

  同时,超市还引入了先进的经营模式,提供了更加舒适的购物环境和更优质的服务。

  这使得 “利民百货” 原本稳定的生意受到了严重冲击,顾客数量急剧减少,营业额大幅下降。

  就在 “利民百货” 苦苦支撑的时候,又遭遇了不明人士的破坏。

  一天晚上,超市的仓库突然起火,大量商品被烧毁,损失惨重;

  而且超市的门窗也被人恶意破坏,玻璃被打碎,货架被推倒。

  经过调查,警方虽然怀疑是 “惠民超市” 背后指使,但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最终也不了了之。

  “利民百货” 在经历了这场灾难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最终被迫关门大吉。

  很多老员工在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毕竟这家百货商店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和心血。

  “笑笑宝贝屋” 的遭遇,与 “利民百货” 何其相似,这更加坚定了林凡的判断。

  为了进一步确认自己的判断,林凡还特意去了一趟县城的档案馆。档案馆位于县城的中心地带,是一座古朴的两层小楼,里面保存着大量的历史资料和文献。

  林凡在档案馆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查阅了近年来小县城的商业发展资料。

  这些资料详细记录了小县城商业的发展历程、商家的数量和规模、商品的种类和销售情况等。

  资料显示,在改革开放初期,小县城的商业主要以本地的小商贩和小店铺为主,商品种类相对单一,市场规模较小。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鼓励商业发展的政策,越来越多的外来资本开始涌入县域市场。

  这些外来资本主要集中在零售、餐饮、房地产等领域,他们凭借着强大的资金实力和先进的经营理念,迅速在小县城站稳了脚跟,并不断扩大市场份额。

  以零售行业为例,在 1990 年的时候,小县城里只有几家本地的百货商店和杂货铺,而到了 1995 年,

  已经有三家外来的大型超市入驻,还有十几家外来的连锁便利店分布在县城的各个角落。

  这些外来商家的入驻,打破了原本由本地商家主导的市场格局,使得本地商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竞争压力。

  资料中还提到,由此引发的利益冲突也日益增多。

  有些外来资本为了迅速抢占市场份额,采取了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比如恶意压低价格、散布谣言诋毁本地商家、甚至采取暴力手段破坏本地商家的经营场所等。

  而本地商家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也不惜与外来资本展开激烈的竞争,有些本地商家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外来资本;

  有些本地商家则选择与外来资本合作,寻求新的发展机遇;

  还有些本地商家为了生存,不惜动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比如贿赂官员、勾结地痞流氓等。

  林凡看着这些资料,眉头紧锁,心中的愤怒和无奈愈发强烈。

  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场灾难绝不是偶然,而是外来资本与本地势力之间利益冲突的必然结果。

  “笑笑宝贝屋” 只不过是这场利益博弈中的一个牺牲品。

  将所有后续事宜对王猛细细叮嘱、安排妥当后,林凡最后深深地环视了一眼

  这间曾经承载了他无数个不眠之夜、倾注了他对家庭未来全部憧憬、如今却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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