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雷恩那疯狂而用力的磕头声,在寂静的港口上是如此的刺耳。

  他似乎忘记了怀中的妹妹,忘记了自己额头的剧痛,只想用这种最原始、最虔诚的方式,来宣泄心中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喜与感激。

  莉莉,这个已经彻底冰冷、没有了呼吸的孩子,真的……活过来了!

  她正睁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自己哥哥脸上那混杂着血污和泪水的、狰狞而狂喜的表情。

  “哥……哥哥……疼……”她的小手抓紧了雷恩的衣服。

  这一声微弱的呼唤,瞬间拉回了雷恩的神智。

  “啊!对不起!对不起莉莉!哥哥……哥哥太激动了!”

  雷恩慌忙停止了磕头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妹妹抱正,用自己那破烂的袖子,笨拙地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污,生怕吓到了她。

  “太好了……莉莉……太好了……”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眼泪却依旧止不住地流。

  沙发上,李维靠在艾茵和莫奈柔软的怀里(艾茵在左,莫奈在右),大口地喘息着。

  那股仿佛灵魂都被掏空的虚脱感,让他连睁开眼睛都觉得费力。

  逆转“死亡”这种终极的“怠惰”,对他能力的消耗,已经超出了“海量”的范畴,这几乎是在动摇他的根本。

  “李维大将!您……您没事吧?”

  艾茵的声音颤抖着,她能感觉到李维身上那虚弱到极点的气息,这让她心如刀绞。

  “麻烦……了……”

  李维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他强行撑开一条眼缝,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时的慵懒,而是一种看透事物本质的、极度疲惫的清明。

  他的目光,没有看雷恩,也没有看艾茵,而是扫向了四周。

  那些正在忙碌的G-5海军士兵、那些医疗兵、甚至包括远处正在指挥收押俘虏的黄猿……

  所有人都目睹了刚才的那一幕。

  所有人都……见证了“神迹”。

  李维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无数个“未来”。

  【海军士兵A回到基地,酒后失言:“你知道吗?灰羊大将能复活死人!”】

  【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伟大航路。】

  【马林梵多,元帅战国的电话虫被打爆。】

  【圣地玛丽乔亚,五老星下达了紧急密令。】

  【某个天龙人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宠物,命令李维必须在三秒内赶到圣地,将其复活。】

  【白胡子海贼团的残党们跪在他的军舰前,求他复活艾斯和白胡子。】

  【革命军、四皇、各路野心家……全世界的目光都将聚焦在他身上,或祈求、或威胁、或试图将他掌控。】

  他那原本“懒得”动弹的人生,将会被无数的“请求”、“命令”、“阴谋”和“战斗”所填满。

  他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集合体。

  永无宁日!

  “不……”

  “绝对……不行……”

  李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这种未来,光是想一想,就比刚才逆转死亡还要让他感到疲惫和恶心!

  “艾茵……莫奈……扶我起来一点。”他的声音沙哑。

  “大将!您现在需要休息!”艾茵急道。

  “闭嘴……扶我。”

  艾茵和莫奈不敢违抗,两人连忙用力,将李维的半个身子撑了起来。

  李维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掏空一切的虚弱感让他几欲昏厥,但他还是强行压榨出了最后的一丝精神力。

  他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比灌了铅还要沉重的右手,对准了港口上,除了艾茵、莫奈、黄猿、雷恩兄妹之外的……所有G-5海军!

  “喂……李维,你……”

  远处的黄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这个‘奇迹’……”

  李维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知情者”的耳中,“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

  “而处理‘麻烦’的最好办法……”

  “就是让它……‘懒得’存在。”

  “【怠惰领域·记忆忘却】!”

  嗡——

  一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波动更加精细、更加诡异的灰色涟漪,以李维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波纹般,瞬间扫过了在场所有的G-5士兵和医疗兵!

  这不是“怠惰天国”那种蛮横的规则压制,而是一种针对“精神”和“信息”的精细操作。

  【记起刚才那几分钟发生的事情……好麻烦啊。】

  【复活?神迹?那是什么?】

  【啊……我为什么停下来了?】

  【对了,灰羊大将刚才好像消耗很大,正在休息。】

  【赶紧干活,收尾工作好麻烦啊……】

  那些被波纹扫过的海军士兵们,眼神齐齐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和空白。

  仅仅一秒钟后,他们便恢复了正常。

  他们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又看了看远处跪在地上的雷恩(在他们被抹除的记忆里,雷恩只是在为大将救了他而磕头),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似乎睡着了的李维大将。

  “快!都动起来!把这些海贼都押送上船!”

  “医疗兵!继续去城里搜救幸存者!”

  “大将在休息,动作都轻一点!不准喧哗!”

  港口……再次恢复了“正常”的忙碌。

  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神迹”,从未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李维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

  精神力的消耗,远比体力的消耗更让他感到疲惫。

  “噗通。”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彻底瘫软了下去,重重地倒回了艾茵和莫奈的怀里,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大将!”

  “李维大人!”

  艾茵惊慌地抱住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哎呀呀……”

  一道金光闪过,黄猿的身影出现在沙发旁。

  他低头看着李维那张毫无血色的睡脸,又看了看那些记忆被篡改、正在正常工作的海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色。

  “为了‘怕麻烦’,而不惜去制造更大的‘麻烦’……最后,再用绝对的力量,去抹平这些‘麻烦’。”

  黄猿叹了口气,推了推墨镜:“真是……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男人啊。”

  他转过头,看向还跪在地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彻底惊呆了的雷恩。

  “你,也看到了。”

  黄猿的语气变得冰冷,“李维大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雷恩浑身一激灵,他紧了紧怀中的妹妹,重重地点头。

  李维在昏睡过去前,用最后的气力,对他们四个“知情者”下达了命令:

  “今天的事……如果有一个字泄露出去……”

  “我会亲手……让你们体会到,比‘死亡’……更‘麻烦’一万倍的……‘静止’。”

  这个警告,在雷恩的脑海中回响。

  他知道,这是李维对他的最后通牒,也是……对他的保护。

  “我雷恩!对天发誓!”

  他抱着莉莉,再次重重磕头,“从今往后,我与妹妹的生命,都是李维大将的!如有半句泄露,甘愿神魂俱灭!”

  黄猿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四个人(包括他自己),绝对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

  “国王陛下!您不能过去!”

  “放肆!我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我是来感谢海军大将的救命之恩的!”

  就在这时,港口的外围传来了一阵骚动。

  帕特尼亚的国王,带着一众劫后余生的大臣,在卫兵的护送下,激动地赶到了港口,想要当面感谢这位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然而,他们刚一靠近,就被G-5的海军士兵们毫不留情地拦了下来。

  “国王陛下,请回。”

  一名G-5的少校面无表情地挡在国王面前,“李维大将已经休息了。他吩咐过,任何‘麻烦’的谢礼和会面,一概不见。”

  “这……这怎么能行!?”

  国王急了,“大将的恩情,我……”

  “陛下。”

  黄猿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你们的心意,他领了。剩下的,就是G-5的收尾工作了。”

  黄猿指了指那些被押上船的黑胡子海贼团干部,和那具还在抽搐的“巴沙斯牌人彘”。

  “这些‘土特产’,我们就带走了。”

  “返航!回G-5基地!”

  随着黄猿一声令下,军舰的汽笛声响起。

  艾茵和莫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陷入沉睡的李维,那张浮空沙发被平稳地运送到了军舰的甲板上。

  雷恩抱着同样因为虚弱而睡着了的莉莉,紧紧地跟在后面,踏上了G-5的军舰。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化为废墟的故土,眼中没有留恋,只有一片重获新生、以及为信仰献身的决绝。

  国王和大臣们,只能远远地,朝着那艘缓缓驶离港口的海军军舰,深深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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