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账房深谈

  次日辰时,金海用过早饭,便往西厢的账房去。

  西厢原是三间客房,如今打通了,改造成一间宽大的账房。四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账册,按年份、地区、品类分门别类。屋子正中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文房四宝俱全,还有一架精巧的算盘,珠子是象牙的,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苏清音已经在了。她今天穿了身雨过天青色的襦裙,外罩同色半臂,头发依旧绾得简单,只簪了支白玉笔簪。正坐在案前对账,手边摊开一本厚厚的账册,右手执笔,左手拨着算盘,动作快得只见残影。

  晨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她专注的样子很美,不是潘金莲那种明艳的美,而是一种沉静的、知性的美,像一幅工笔仕女图。

  “清音。”金海在门口唤了一声。

  苏清音抬起头,见是他,微微一笑:“掌柜来了。坐。”

  金海在她对面坐下。丫鬟秋月奉上茶来,是明前龙井,茶汤清亮,香气扑鼻。

  “昨晚休息得好吗?”苏清音放下笔,关切地问。

  “咳…嗯…还好。”金海有些不知所措,慌乱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你呢?我出去的这半年里,辛苦你啦!”

  苏清音神色微顿,随即恢复如常:“不碍事。倒是你,这一路辛苦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切入正题。

  苏清音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蓝皮账册,推到金海面前:“这是五粮玉液这十一个月的总账。”

  金海翻开账册。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但苏清音整理得极有条理:总收入、总支出、净利润、各分厂产量、各经销商销量、各地市价波动……一目了然。

  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总计数字。

  那一长串数字,饶是金海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

  “是。”苏清音点头,神色平静,“如今五粮玉液已占天下酒业六成份额。北至辽国,南至大理,西至西夏,东至高丽,只要有商队去的地方,就有五粮玉液。宫里每月固定采购一万坛,各级官府、富商大户,也都是常客。”

  她顿了顿,补充道:“按这个势头,今年利润还能再翻一番。”

  金海合上账册,沉吟片刻:“树大招风。咱们现在这么显眼,会不会惹来麻烦?”

  “已经惹来了。”苏清音从案下抽屉里取出一叠信函,“这是近三个月收到的。有想入股的,有想合作的,也有……威胁的。”

  金海接过信函,一封封翻看。

  第一封是某位王爷府上管家的信,言辞客气,想以王府名义入股,分三成利。

  第二封是江南某家商号的合作邀约,愿出十万两白银,买断江南经销权。

  第三封就有些不客气了,是某个地方豪强的“拜帖”,说五粮玉液在他们地界上卖,得交“保护费”,每月五百两。

  第四封更直白,只有一行字:“识相的就滚出东京,否则要你好看。”没有落款,但字迹狰狞,透着杀气。

  “这些你都怎么处理的?”金海问。

  “靠着御赐的金字牌匾,都一一摆平了”,苏清音只是淡淡的说道。

  金海看着她,心里暗暗佩服。他知道,摆平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肯定费了不少心血,这个女子,看着温婉,处事却如此老练,手段圆滑又不失原则。若不是她,单靠自己,怕是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辛苦你了。”他由衷地说。

  苏清音摇头:“分内之事。倒是你,这次去梁山,没惹上什么麻烦吧?”

  金海便把半年里的的事简单说了说。

  苏清音静静听着,末了才说:“卢俊义……我听说过。河北玉麒麟,名震天下。这样的人落得如此下场,可惜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金海听出了一丝感慨。是啊,这世道,好人难做,英雄难当。

  “不说这个了。”金海换了个话题,“丝绸那边怎么样?”

  说到丝绸,苏清音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她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红皮账册:“正要跟你说。‘武记丝绸’这半年进展神速。”

  她翻开账册,指给金海看:“咱们从苏杭请了十二位顶尖的织工,又买了三百张最先进的织机。现在每月能产上等绸缎一千匹,中等两匹。虽然产量还不大,但品质极佳。”

  金海仔细看着账目。丝绸的利润比酒高得多,尤其是上等绸缎,一匹的成本不过二十两,卖到海外却能卖到一百两以上。而中等绸缎在国内也很畅销,供不应求。

  “海外销路呢?”

  “已经打开了。”苏清音翻到下一页,“通过泉州的海商,咱们的丝绸卖到了南洋、天竺,甚至更远的大食。那些胡商识货,最喜欢咱们的‘凤穿牡丹’和‘八宝吉祥’纹样,有多少要多少。上月刚发走一船,三百匹上等绸缎,净赚两万四千两。”

  金海听得咋舌。两万四千两,够普通人家过几辈子了。

  “不过……”苏清音话锋一转,“海外贸易风险也大。海上有风浪,有海盗,一趟船出去,能不能回来全看天意。所以我不敢做得太大,现在只和三家信誉最好的海商合作。”

  金海点头:“谨慎些好。那国内呢?”

  “国内主要在江南一带销售。”苏清音又翻了一页,“苏州、杭州、扬州,这些地方富庶,女子爱美,丝绸销量很好。咱们的‘武记’招牌,现在已经有些名气了。下月宫中选品,我准备送二十匹最上等的去,若能选为宫用,那‘武记丝绸’就算真正立住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金海听出了其中的雄心。这个女子,不止要赚钱,还要创一个品牌,一个能流传后世的字号。

  “有把握吗?”他问。

  “七成。”苏清音想了想,“咱们的丝绸,品质不输苏杭老字号,花样又新颖。唯一的变数是……蔡九。”

  “又是蔡九?”

  “他现任太府寺少卿,专管宫中采买。”苏清音解释道,“此人贪财好色,又心胸狭隘。若他知道‘武记’是我的产业,恐怕会从中作梗。”

  金海皱眉:“他知道你的身份?”

  “应该还不知道。”苏清音摇头,“我用了金蝉化名,出面打理的也是管家。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估计他早晚会发觉。”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我早晚也要找他报仇。”

  提到这些,金海有些羞愧,答应苏清音为他救父报仇,目前一样也没有做到。这次一定要去汴梁走一趟,查他个究竟。

  二、暗流涌动

  午时,秋月送来午饭。简单的四菜一汤:清炒时蔬、葱烧豆腐、红烧狮子头、清蒸鱼,还有一盆火腿竹荪汤。

  两人就在账房用饭。苏清音吃相极雅,细嚼慢咽,几乎不发出声音。金海饿了一上午,吃得快些,但也尽量注意仪态。

  吃到一半,苏清音忽然说:“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

  她放下筷子,走到书架前,取下一个不起眼的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叠信纸。

  “这是我组建的消息网送来的。”她把信纸递给武大郎,“你看看。”

  武大郎接过,一页页翻看。信上字迹各异,内容五花八门:有东京官场的动向,有各地商情,有江湖传闻,甚至还有边关军报。

  他越看越心惊。这个信息网,竟然如此庞大,如此深入。连某个官员昨晚去了哪个青楼,花了多少银子,都写得清清楚楚。

  “你……你怎么做到的?”他抬头看苏清音。

  苏清音淡淡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每月花在这上面的银子,不比养那三十个护院少。”

  她指着信纸:“你看这一条。”

  金海顺着她手指看去。那是关于梁山的消息:

  “梁山泊宋江,近日聚众议事,欲攻曾头市。缘由有三:一为晁盖报仇,二为夺回照夜玉狮子马,三为扬梁山威名。预计五日后发兵,出动头领五十余,喽啰一万。曾头市曾弄,已得消息,正加紧布防。”

  “这……”武大郎心中一凛。梁山果然要动手了,而且就在五天后。

  “你觉得这一仗谁会赢?”苏清音问。

  金海想了想:“梁山势大,曾头市虽然经营多年,但毕竟只是一方豪强。若硬碰硬,曾头市不是对手。但……”

  “但什么?”

  “但曾头市有史文恭。”金海说,“此人武艺绝伦,更兼诡计多端。晁盖就是死在他手里。不过这次他们请到了卢俊义,情况就不一样了,估计这次曾头市要遭殃。”

  苏清音点头:“和我想的一样。不过,这对咱们倒是好事。”

  “好事?”

  “曾头市一破,北边的商路就更畅通了。”苏清音解释道,“曾头市控制着河北通往山东的要道,过往商队都要交‘买路钱’。梁山若占了那里,以你和梁山的关系,定然会减免税费。到时候,咱们的货物北上南下,就更方便了。”

  金海恍然。原来苏清音关注的,不是谁胜谁负,而是这对生意有什么影响。

  这个女人,时时刻刻都在算计,都在布局。

  “还有这个。”苏清音又指了一条消息。

  金海看去,是关于朝廷的:

  “官家近日龙体欠安,已三日未朝。太医署束手无策。蔡京、高俅等趁机揽权,朝中暗流涌动。传闻太子与郓王争位日烈,恐有变数。”

  这条消息更惊人。皇帝病重,皇子争位,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若真如消息所说,恐怕天下要大乱了。”金海沉声道。

  “乱世出英雄。”苏清音却不太在意,“也是机会。朝局动荡,那些大人物就顾不上咱们这些小商小贩了。咱们正好趁此机会,壮大实力。”

  她看着金海,眼中闪着光:“大郎,你想过没有,咱们现在有钱,有人,有消息网。如果再有一支自己的武装力量……”

  “你想干什么?”武大郎警觉。

  “自保。”苏清音说得轻描淡写,“这世道,光有钱不行,还得有刀。咱们现在树大招风,不知多少人眼红。若没有自保之力,早晚被人吞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不会做得太明显。我现在请了护院三十人,但都是精兵强将。我请的那两位教头,一位是少林俗家弟子,一位是边军退下来的老兵,都有真本事。另外,我在城东买了处庄子,表面上是仓库,实际上……”

  她没说完,但金海懂了。那是训练私兵的地方。

  这个女人,胆子太大了。

  “清音,”金海放下信纸,认真看着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私练军队,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知道。”苏清音神色不变,“但我不做,别人也会做。你看看这天下,哪里还有太平?梁山、方腊、田虎、王庆……群雄并起,朝廷自顾不暇。咱们不早做准备,难道等乱兵打上门来,任人宰割?”

  她说得有理。金海无言以对。

  沉默良久,他才说:“你打算怎么做?”

  “徐徐图之。”苏清音说,“现在只是训练护院,保护家宅。若真到了乱世,这些人就是咱们保命的资本。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大郎,我知道你心善,不想惹事。但有时候,不是咱们想惹事,是事来惹咱们。咱们现在有这么多钱,这么多人依靠咱们吃饭,不早做准备,就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

  金海也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窗外是院子,几个丫鬟正在晾晒丝绸,各色绸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是啊,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潘金莲、李瓶儿、苏清音、小倩……还有酒楼里上百号伙计,酒厂里几百号工人,都指着他吃饭。

  他有责任保护他们。

  “我明白了。”他最终说,“你放手去做吧。需要我做什么?”

  苏清音转头看他,眼中终于有了笑意:“你只要好好的,练好你的武艺,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她的笑容很浅,但很真诚。金海心里一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清音,谢谢你。”

  苏清音的手微微一顿,但没有抽回,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很凉,很软,像上好的丝绸。

  两人就这样站在窗前,手握着手,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院子里,丫鬟们的说笑声隐隐传来,夹杂着丝绸在风中飘动的沙沙声。

  这一刻很宁静,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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