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随着张猛攻破西平侯府,以及叶凡事先的安排,大批锦衣卫缇骑手持令箭公文,分头冲入清水埠县衙、巡检司以及多名与西平侯府往来密切的当地官吏府邸!

  “奉钦差叶相之命,缉拿私铸铜钱案涉案官吏!反抗者格杀勿论!”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破门而入!

  毫不理会那些官吏的惊骇、辩解或求饶。

  将一个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员从被窝里拖出,套上枷锁镣铐。

  县衙户房、工房的主事,巡检司的几名武官,乃至为沐英提供庇护,在矿场和赌场生意中抽成分润的几个地方豪绅,无一漏网!

  哭喊、呵斥、锁链声在清水埠的各个角落响起。

  ……

  是时!

  天色将明未明。

  清水埠临时行在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了一夜。

  叶凡坐在书案后,身上披着一件外袍,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等待着各方消息的最终汇总。

  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

  一名身着锦衣卫小旗服饰的军官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行动后的沙哑与一丝振奋!

  “禀叶相!城西十里坡交易点,胡管事及其党羽四人,连同行贿商人钱友德,已全部擒获!”

  “缴获未及运走的私铸铜钱约一万两!人犯与赃物均已押回!”

  “嗯。”

  叶凡微微颔首,“可有伤亡?”

  “我方无伤亡,倒是贼人反抗激烈,毙三人,重伤一人。”

  小旗官回道。

  “好,将人犯分开关押,严加看守,赃物清点造册。”

  叶凡沉声道,“枯荣寺冶炼坊那边呢?”

  “张百户已派人回报!”

  另一名锦衣卫总旗紧接着入内禀报,他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冶炼坊已被彻底捣毁!”

  “当场擒获匠师、帮工、护卫共计三十七人!”

  “缴获已铸成之劣钱近两万两,铜料数千斤,熔炉四座,钱范模具百余套!另有……账册数本!”

  总旗双手呈上几本沾满污渍,边缘卷起的册子。

  叶凡接过,快速翻阅。

  账册记录虽然隐晦,但条目清晰,详细记载了不同日期出货的数量,接收的银两或物资。

  以及一些分成记录,其中频频出现“侯府”“管事胡”等字样。

  这是极为关键的物证!

  “张百户人呢?”

  叶凡问。

  “张百户在控制冶炼坊后,已按大人事先吩咐,直扑西平侯府拿人!”

  总旗答道。

  话音刚落,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这次是另一名神色略显慌张的锦衣卫百户,他进来便跪倒!

  “大人!西平侯府……出事了!”

  “张百户带人赶到时,沐英似已察觉,正欲携细软潜逃!”

  “双方在侯府角门发生激战,沐英手下家将抵抗顽强,混战中,沐英使用毒烟弹逃脱!”

  “张百户已亲率精锐追捕,命卑职先行回报!并已传令封锁四门及水陆要道!”

  跑了?

  叶凡眉头猛地一蹙,眼中寒光一闪!

  沐英果然警觉,竟在最后关头溜了。

  不过,全城封锁之下,他一个仓皇逃窜的孤寡侯爵,又能躲到几时?

  “知道了,传令张猛,务必将其擒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同时,加派人手,彻底搜查西平侯府,所有文书、账册、信件,一纸片也不许遗漏!”

  叶凡声音冷肃!

  “是!”

  试百户领命匆匆而去。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极其轻微,如同夜鸟归巢般的扑翅声。

  叶凡眼神微动,对书房内的锦衣卫军官道,“你们先下去,按刚才吩咐行事,整理好各案口供,赃物清单,本相随后就到!”

  “遵命!”

  几名军官躬身退下,书房内暂时只剩下叶凡一人。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般从敞开的窗户滑入,正是东厂番子王五。

  他虽也是一夜未眠,身上带着露水与淡淡血腥气,但精神却异常振奋,压低声音禀报。

  “相爷,北山矿场已拿下!”

  “李七带队强攻入口,卑职从侧翼潜入,里应外合,击溃守卫!”

  “矿场内共有囚犯苦力一百八十三人,皆已解救,赵二安然无恙,仅有些皮外伤!”

  “擒获矿场管事、监工、护卫头目等二十七人,毙伤顽抗者四十余人!”

  “缴获已开采未及运走的铜矿石,数量极大,具体正在清点!”

  “赵二人呢?”

  叶凡更关心深入虎穴的太子部下。

  “赵二体力消耗过大,且需安抚那些被救矿工,卑职已安排可靠番子护送他们到安全地点安置,稍后便可前来复命。”

  王五回道。

  “做得好!”

  叶凡眼中终于露出一丝赞许,“矿场那边,留足人手看守,清点物资,救治伤员。”

  “那些被解救的矿工,好生安抚,登记造册,他们都是重要人证。”

  “是!”

  王五领命,又道,“还有相爷,矿场守卫中,有几人招认,他们定期会通过一条极为隐秘的山路,将矿石运往山外一处河汊,再由小船转运,似乎……与城内的赌坊,乃至侯府都有联系。”

  “这条运输线,或许沐英出逃会用上。”

  “立刻派人,顺着这条线查!尤其是那个河汊码头,严密监控!”

  叶凡立刻指示。

  “卑职明白!”

  王五不再多言,微微一礼,又如鬼魅般从窗口消失。

  东厂的消息与锦衣卫的情报相互补充印证,一幅完整的罪恶图景已然清晰!

  沐英利用职权和封地便利,秘密开采大型铜矿,通过隐秘渠道将矿石运至城内枯荣寺下的冶炼工坊铸造劣钱。

  再通过其控制的赌场如意坊,向熟客分销。

  并用假钱套取物资、银两,形成一个庞大而隐秘的黑色产业链!

  地方官吏被其贿赂收买,提供庇护。

  如今,矿场、冶炼坊、分销点被一举捣毁,党羽大批落网,物证账册俱在,可谓铁证如山!

  唯一遗憾的是,主犯沐英在逃。

  叶凡走到窗边,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一抹鱼肚白。

  他沉思片刻,唤来一名亲信侍卫,“立刻起草奏报,八百里加急,送往黄山行在,呈报陛下!”

  “将昨夜行动,所获人证物证,沐英罪行及目前在逃情况,据实详细禀明!”

  “是!”

  侍卫领命而去。

  叶凡揉了揉眉心,一夜的紧张指挥和思虑,让他感到有些疲惫,但精神却依旧亢奋。

  沐英在逃,此案便不算彻底了结。

  而且,那些被捕的官吏,是撬开沐英更多罪证,深挖其保护网的关键。

  他转身,正准备前往临时设立的牢狱审讯要犯,书房门却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临安公主朱静镜探进头来。

  她显然也是一夜未睡好。

  眼圈有些发青。

  但精神却很好,眼中充满了好奇和关切。

  “叶凡,我听说……都抓住了?那个坏蛋西平侯跑了?”

  她小声问道,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殿下怎么起身了?天还没亮。”

  叶凡微微躬身,“大部分贼党已落网,沐英暂时逃脱,但已布下天罗地网,他跑不远。”

  “我就知道你能行!”

  朱静镜眼睛一亮,随即又道:“你现在要去审那些坏官吗?”

  “我……我能跟你一起去看看吗?”

  叶凡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殿下,万万不可!”

  “牢狱之地,阴森污秽,且审讯过程……恐有严苛之处,非殿下金枝玉叶之躯所宜观瞻,殿下还是留在行在内休息为好。”

  他说的委婉,但意思明确。

  审讯,尤其是对这种涉及重案的要犯,必要之时难免会用上些非常手段。

  那等场面,岂是深宫公主所能承受?

  朱静镜却把小嘴一撅,坚持道,“我不怕!那些都是害百姓的坏官,我想亲眼看看他们是怎么被审问的!”

  “再说了……”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倔强,“有你在,我怕什么?”

  “我就跟在旁边,不说话,也不打扰你,我就看看……”

  “父皇常说,要我知晓民间疾苦,朝堂利弊,这不就是机会吗?”

  她仰起脸,看着叶凡,那双明澈的大眼睛里,有恳求,有好奇,也有一种想要参与进来的认真。

  叶凡看着她,心中一阵无奈。

  公主的性子他了解几分,看似娇憨,实则执拗。

  她这番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若能借此让她明白官场之弊,法治之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仍带着严肃的告诫。

  “殿下,牢狱审讯,绝非儿戏。”

  “其间或有呵斥,或有刑讯,景象或许不堪。”

  “殿下若执意要去,需答应臣三件事。”

  “你说!”

  朱静镜立刻点头。

  “第一,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得惊叫,不得随意开口干涉。”

  “第二,必须时刻跟在臣之身边,不得擅自走动,不得接触任何人犯。”

  “第三,若觉不适,立刻告知臣,臣会即刻送殿下离开。”

  朱静镜认真听完,用力点头,“好!我都答应你!我保证乖乖的!”

  看着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叶凡知道再劝也无用。

  他心中暗叹,但愿那些官吏识相些,少受些皮肉之苦,也免得吓到这位小公主。

  “既然如此……殿下请随臣来吧。”

  叶凡整理了一下衣袍,当先向门外走去。

  朱静镜脸上露出雀跃之色,连忙小步跟上,却又努力绷着脸,做出严肃的模样。

  晨曦微露。

  清冷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昨夜的血腥与烟尘气息。

  叶凡带着朱静镜,在一队锦衣卫的护卫下,向着临时关押昨夜擒获众犯的县衙大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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