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一片死寂。

  沉重的气氛并未因沐英被拖走而消散,反而更加凝重。

  朱元璋缓缓坐回椅子,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些许,那是一种被至亲背叛后的疲惫与心寒。

  马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痛惜。

  良久,朱元璋才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了肩膀上裹着伤,一直沉默肃立的叶凡身上。

  眼中的寒意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赞许。

  “叶凡,”朱元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次差事……你办得不错。”

  “雷霆手段,揪出此等国之蠹虫,证据确凿,干净利落。”

  “没给咱丢脸,也没让这清水埠的百姓再受荼毒。”

  “你的伤……怎么样了?”

  叶凡忍着肩头传来的隐痛,躬身道:“谢陛下关怀。”

  “臣只是皮肉小伤,并无大碍,能为陛下分忧,肃清奸佞,乃臣之本分。”

  “本分……”

  朱元璋咀嚼着这两个字,又看了看一旁脸色依旧不太好的朱标,意有所指地叹道:“要是人人都记得自己的本分,咱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就在这时。

  一直安静站在马皇后身侧的临安公主朱静镜,忽然站了出来。

  她先是小心地看了看父皇的脸色,然后鼓起勇气,脆生生地说道:“父皇!叶凡这次不光查案有功,他还……他还为了保护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呢!”

  “您看,流了那么多血!要不是叶凡推开女儿,那一剑就刺到女儿身上了!”

  “父皇,您可得好好赏赐叶凡才行!”

  她说着,还故意指了指叶凡肩膀上厚厚的绷带,小脸上满是心疼和后怕,又带着点替叶凡邀功的急切。

  朱元璋看着女儿那副模样,刚才的怒气倒是被冲散了些。

  但他故意板起脸,瞪了朱静镜一眼:“哼!你还有脸说?咱还没跟你算账呢!”

  “谁准你私自溜下船,留在这险地的?”

  “要不是叶凡机警,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没规矩!该罚!”

  朱静镜被父皇一瞪,立刻缩了缩脖子。

  但眼珠一转,便凑到朱元璋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十足的娇憨。

  “父皇~女儿知道错了嘛……”

  “女儿那也是担心叶凡……担心案情嘛……”

  “您就看在女儿也受了惊吓,叶凡又立了大功还受伤的份上,别罚女儿了,多赏赐赏赐叶凡好不好嘛~”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给马皇后使眼色求助。

  马皇后看着女儿撒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轻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朱元璋被女儿晃得没脾气,脸上的严肃再也绷不住,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指着朱静镜对马皇后道:“妹子,你看看这丫头,都被惯成什么样了!”

  他转头又看向叶凡,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看在这丫头替你求情,你也确实有功有伤的份上,咱就……”

  他正要说出赏赐的内容。

  忽然,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从厅外快步走入,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凝重。

  他径直走到朱元璋身边,俯身在其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急促地禀报了几句。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到,在毛骧低声禀报的瞬间,朱元璋那双刚刚缓和些的眼睛,骤然眯起,一道凛冽如实质的寒芒从眼底深处闪过!

  紧接着。

  他嘴角竟然向上扯了扯,露出一抹冰冷而充满讥诮的冷笑。

  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与森然杀意。

  “呵……看来,他还是不甘心啊。”

  朱元璋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在寂静的厅堂内,却清晰传入离得较近的叶凡和朱标耳中。

  说完这句,朱元璋脸上的所有表情迅速收敛,恢复了帝王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寒芒与冷笑只是错觉。

  他不再提赏赐叶凡的事,甚至没有对毛骧的禀报做出任何评论或指示。

  他直接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对众人道:“此间事了,沐英伏法,余孽肃清。”

  “传令下去,即刻启程,前往黄山!”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朱标和马皇后都有些意外,但见朱元璋神色决断,都不敢多问。

  朱静镜也被父皇瞬间变化的气势慑住,忘了继续撒娇。

  唯有叶凡,心中猛地一凛!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老朱那瞬间的眼神变化和那句低语。

  毛骧面色严肃的密报,老朱那句低语,以及突然决意立刻离开,不再深谈赏赐的举动……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

  金陵,出事了!

  而且事情恐怕不小,能让老朱如此反应,甚至暂时搁置封赏,急于返回行在……

  是胡惟庸?

  还是蓝玉?

  亦或是朝中其他势力,趁皇帝离京,又自以为沐英之事能牵扯朝廷精力之际,开始了新的动作?

  叶凡垂下眼帘,掩去眸中飞速闪过的思量。

  ……

  很快。

  铁甲战舰“日月号”劈波斩浪,再次驶离清水埠码头,将那座刚刚经历了一场雷霆涤荡的城镇抛在身后。

  江风猎猎,吹动甲板上的旌旗。

  船舱内一间僻静的舱室中,朱标摒退了左右,只留下肩膀包扎着的叶凡。

  太子年轻的脸上不复之前的沉重,却笼罩着一层更深沉的忧虑,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探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来回踱了两步,最终在叶凡面前站定,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般说道:“老师,方才毛骧禀报的,是金陵传来的密报。”

  叶凡心中一凛,知道正题来了。

  他微微颔首,示意太子继续。

  朱标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揭露秘密的凝重:“密报称……韩国公李善长,已于三日前,悄然返回了金陵府邸!”

  李善长!

  这个名字入耳,叶凡眼中闪过一道了然的光芒,之前心中的种种猜测瞬间被串联起来!

  难怪老朱会是那般反应!

  李善长,开国元勋,淮西文臣之首,曾任中书省左丞相,后因年迈多病及一些政治原因,致仕归乡,远离朝堂中枢已久。

  但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在淮西集团中影响力巨大,堪称隐形巨头!

  他此刻突然秘密返回金陵,绝不可能只是回来观光或云游那么简单!

  看到叶凡恍然的神色,朱标立刻追问道:“老师,李善长此时秘密回京,意欲何为?”

  “沐英刚刚伏法,朝野目光聚焦于此,他选在这个时机……”

  叶凡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舷窗边,望着窗外滚滚东去的江水,沉吟片刻。

  江风拂面,带来湿润的气息,也让他肩上的伤口传来隐隐刺痛,但这刺痛反而让他思绪更加清晰。

  “殿下,”叶凡转过身,目光沉静而锐利,缓缓说道,“李善长此人,精明老辣,善于审时度势。”

  “他虽已致仕,但未必甘于寂寞。”

  “朝堂权力,如同这江水,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他分析道:“如今朝中,胡惟庸虽为右相,看似大权在握,监国期间更是风头无两。”

  “然其根基多赖淮西武勋支持,自身在文官清流中声望不足,且此次陛下离京,将监国之权独予他,看似恩宠,实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胡惟庸在金陵的一举一动,这些日子,恐怕已暗中引起了陛下不快,也授人以柄。”

  叶凡顿了顿,看着朱标若有所思的眼睛,继续道:“而淮西武勋这边,蓝玉等人骄横跋扈,贪得无厌,沐英之事更是一记警钟,暴露其集团内部积弊已深,贪婪无度。”

  “陛下心中,怕是早已不满。”

  “此次沐英案发,陛下借机敲打,甚至可能以此为契机,进一步整顿淮西势力。”

  “在这种微妙时刻,”叶凡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李善长秘密回京,其意图……”

  “恐怕正是看到了权力格局可能出现的变动。”

  他直视朱标,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或许认为,胡惟庸地位不稳,淮西武勋面临整顿,朝中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又能平衡各方,尤其是能安抚淮西老臣的‘定海神针’。”

  “而他李善长,无论是资历、人脉,还是与淮西集团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此时回京,绝非无意之举,而是想重新嗅一嗅权力的滋味,寻找机会,重返朝堂中枢,甚至……”

  “取胡惟庸而代之,或者至少,重新掌握足够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朱标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忧色更重!

  “老师是说……李善长想卷土重来?”

  “他……他难道不明白父皇的性子?”

  “父皇最忌惮的,就是功臣结党,尾大不掉!”

  “他自然明白。”

  叶凡沉声道:“正因为他明白,才会选择在陛下离京,朝局因沐英案而震荡的时机秘密回来。”

  “他是在试探,也是在布局。”

  “若陛下对胡惟庸和淮西武勋的不满持续加深,需要人来制衡或过渡,他李善长就是现成的选择。”

  “即便不能立刻复位,也能凭借其影响力,在接下来的朝局变动中,为自己和其代表的势力,攫取最大的利益。”

  叶凡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剥开了李善长行动背后可能隐藏的层层算计。

  毕竟,权力场中,从来没有真正的归隐,只有蛰伏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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