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朱元璋收住笑声,眉毛一挑,“让他进来。”

  朱标稳步走入殿内,手中竟捧着一副围棋。

  他躬身行礼,语气比往日多了几分沉稳和亲近。

  “父皇,夜深了,还在操劳?”

  “儿臣想着,我们父子二人,似乎许久未曾对弈一局了。”

  “不知父皇可有雅兴?”

  朱元璋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儿子,又瞥了瞥那棋盘,嗤笑一声:“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前让你陪咱下盘棋,跟要你命似的。”

  “怎么,诏狱里待了几天,把脑子待开窍了?”

  “行!咱今天就看看你长了多少斤两!”

  父子二人于御案两侧坐定,棋盘铺开,黑白子落下的声音清脆作响。

  与以往不同。

  朱标今日的棋风明显变了。

  不再是过去那般一味保守,被动应对,或是偶尔莽撞出击。

  他开始尝试着布局,虽然依旧生涩,却有了明显的意图。

  懂得舍弃边角,争夺中腹。

  甚至会故意卖出破绽,引诱朱元璋的子力深入,再试图合围。

  朱元璋一边落子如飞,攻势依旧凌厉老辣,一边却暗自心惊!

  这小子,下的不再是“棋”,而是在模仿“势”了。

  最终。

  朱标依旧毫无悬念地输了,而且输得颇惨。

  但朱元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笑骂他“臭棋篓子”。

  他捏着一枚黑子,在指尖转动着,目光锐利地盯着棋盘。

  又抬眼看看对面神色平静的儿子,缓缓道:“棋输得挺惨,但这路数…有点意思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下来:“以前你下棋,只看得见眼前这一亩三分地,要么躲,要么硬撞。”

  “现在嘛…嗯,虽然还是嫩,但总算知道看看整个棋盘了。”

  “知道手里的子怎么走才能有点用了。”

  “甚至…还想借咱的力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那天牢你没白待。”

  “倒是真让你蹲出点滋味来了,懂得反思,懂得如何利用手里的棋子了。”

  朱标低头:“儿臣愚钝,还需父皇教诲。”

  “教诲?”

  朱元璋哼了一声,随手将棋子丢回棋盒,发出哗啦一声响!

  “帝王心术,教是教不出来的,得自己悟!”

  “就得像下棋一样,得失之间,取舍之道,都在方寸之间。”

  “有时候,丢车保帅,那是不得已。”

  “有时候,明知是坑,也得往里跳,为的是大局!”

  “有时候,一颗闲子,埋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能定乾坤!!”

  “最重要的是,你得明白,你自己,就是这执棋的人!”

  “不能让别人牵着你鼻子走!”

  “所有的子,不管是忠是奸,是贤是愚,都得为你所用!”

  “用得好了,恶犬也能看家护院。”

  “用不好,忠臣也能变成掘墓人!”

  “明白吗?”

  朱标心神震动,郑重颔首:“儿臣谨记。”

  棋局已毕,朱标一边收拾棋子,一边似是随意地提起:“父皇,儿臣今日反思,深感人才难得。”

  “譬如诏狱中那位…虽身处囹圄,然其才学见识,实属罕见。”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北伐、迁都、恩科,千头万绪……’

  “儿臣以为,或可让其戴罪立功,于户部试任一闲职,观其后效?”

  “或许能有所助益。”

  朱元璋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提此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行啊,你小子现在倒是会琢磨着用人了。”

  “既然你觉得他还有点用,那就让他去户部试试吧。”

  “不过,给咱盯紧点,出了岔子,咱唯你是问!”

  “谢父皇!”

  朱标心中一喜,连忙应下。

  朱元璋摆摆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近乎无奈的温情。

  语气也放缓了些。

  “行了,棋也下完了,事也说完了。”

  “别在咱这儿杵着了,去坤宁宫看看你母后去吧。”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居然有点抱怨的意思:

  “你这混小子不知道,就因为你被咱关进去这几天,你母后没少跟咱闹脾气!”

  “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整天唉声叹气,指桑骂槐的,好像咱不是关儿子,是挖了她心肝似的!”

  “快去快去,替你老子好生宽慰宽慰你母后,就说你没事了,让她别再给咱甩脸子了!”

  朱标看着父亲那副难得流露出带着点家常烦恼的模样。

  心中不由一暖。

  忍住笑意,恭敬拱手:“是,儿臣这就去,儿臣告退。”

  看着儿子退出殿外的背影,朱元璋脸上的那点温情迅速收敛,重新变回那深不可测的帝王。

  他目光重新落回那局残棋上。

  手指轻轻点着朱标试图做活,却被自己彻底剿灭的一片白子。

  若有所思……

  ……

  诏狱。

  那沉重锈蚀的铁门终于嘎吱作响地打开。

  一道刺目的阳光猛地劈入阴森的门洞,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叶凡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抬手挡在额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空气里,不再是无处不在的霉味和绝望的气息。

  而是带着初秋微凉的清爽,甚至能嗅到远处隐约的桂花香。

  阳光照在皮肤上,暖洋洋的,带着久违的几乎令人落泪的生机。

  他缓缓步出牢门,站定在阳光底下,贪婪地感受着这份自由。

  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舒展开来!

  尽管身上还是那件皱巴巴的囚服,但他站得笔直,仿佛不是刚从囹圄中脱身,而是踏青归来。

  “先生!”

  一声带着欣喜和急切的呼唤传来。

  叶凡抬眼,只见朱标正快步从宫道那头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东宫侍从,显然是要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朱标走到近前,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先生受苦了!”

  “孤已备下薄酒,为先生接风,去去晦气……”

  然而,他话未说完,叶凡却微微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叶凡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那些看似忙碌,实则竖着耳朵的官吏和侍卫。

  脸上露出一丝谨慎而疏离的微笑,压低声音道:“殿下厚意,在下心领。”

  “只是这接风宴,恐怕不便。”

  朱标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不解道:“先生这是何意?莫非还在怪孤……”

  “殿下误会了。”

  叶凡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清,“正因感激殿下,有些话,才不得不直言。”

  他上前半步。

  “其一,便是因为陛下。”

  “陛下刚将在下放出诏狱,殿下便如此急切地与在下走动,陛下会如何想?”

  “圣心难测,今日能放,明日未必不能因殿下与在下过从甚密,再将在下关回去。”

  “殿下,您说呢?”

  朱标瞳孔微缩!

  瞬间想起了父皇那深沉难测的帝王心术,后背不禁泛起一丝寒意。

  叶凡继续道,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

  “其二,便是淮西勋贵,还有李相国他们。”

  “殿下应当知道,在下与他们,早已势同水火!”

  “他们视在下如眼中钉、肉中刺。”

  “殿下若时常与在下公开走动,他们不敢对殿下如何,但这满腔怨愤,会冲着谁去?”

  “在下往后的日子,怕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啊。”

  “在下…实在不愿成为他人攻讦殿下的借口,亦不愿成为殿下与勋贵,与文官集团之间的那道裂痕。”

  “殿下若真为在下好,此后明面上,还是与在下保持些距离为好。”

  “这份知遇之恩,叶凡记在心里,足矣!”

  朱标怔怔地听着,脸上的欣喜早已被凝重和恍然取代。

  他并非愚钝之人。

  只是以往被保护得太好。

  此刻经叶凡一点拨,立刻明白了其中凶险和深意!

  他看着叶凡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感激,有钦佩,更有几分无奈。

  他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拱手道:“先生思虑周全,远胜于孤。”

  “是孤…孟浪了。”

  “就依先生之言。”

  叶凡微微一笑,还礼道:“殿下能体谅便好。”

  朱标又道:“那…孤派人送先生去户部报到?”

  “不必了。”

  叶凡再次拒绝,语气轻松,“殿下送至此处,已是逾矩。”

  “这剩下的路,在下自己走便是。”

  “免得落人口实,说殿下连区区一个户部小吏的任职都要亲自过问,徒惹是非。”

  朱标知道他说得在理,虽心中仍有不甘,却也只好点头。

  “如此…先生一切小心。”

  “若有难处,可……”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深深看了叶凡一眼。

  叶凡会意,点头道:“殿下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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