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心头微动,缓步走到回廊尽头往外望。

  巷口的老槐树下。

  温简明今日身着一件天青色的长衫,他的身影在灯笼暖黄的光晕里,竟显得有些单薄。

  他像是已经等了许久,靴底沾着的泥渍边缘已经晕染开。

  然而却只是静静望着怡红院的朱漆大门,没有上前。

  这一幕让时念恍惚想起那首歌: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流芝不知何时悄悄站到了时念身边,指尖把衣袖攥出几道深褶,耳尖红得像被灯笼烤透了一般。

  她望着温简明挺拔的背影,嘴唇轻轻动了好几下,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去吧。”

  时念轻轻推了她后背一把,旗袍的袖口扫过流芝的手背,像是要把自己的那份力量也给她。

  “若是他喜欢看戏,咱们新排的戏,会给他留最好的前排位置。”

  流芝抬头,眼里的光像被点燃的烛火,亮得惊人。

  然而她却仍有些犹豫:“可……”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时念笑了,目光落在温简明手里的锦帕上。

  那帕子的针脚她认得,是流芝前些日子绣到一半的那只。

  那时候上面的并蒂莲才刚描好轮廓,想不到如今绣好,却到了温简明的手里。

  想来是流芝做好之后送给了温简明。

  流芝咬了咬下唇,终于攥紧裙摆往门口走。

  时念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侧耳听见身后传来阿福的嘀咕:

  “这温公子倒真是痴情,咱们歇业三日,他莫不是日日都来巷口守着吧?”

  “少管旁人闲事。”

  吴婶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手里还拿着最后一点没带回灶房的东西。

  “还不赶紧把歇业三日的牌子摘了?明日开馆的告示也得贴出去,免得熟客们跑空。”

  阿福委屈应了声“好”,这才去朝着门楣那边跑,然而他的眼神却一直瞧着温简明和流芝那边。

  脚底的棉鞋踩在梯阶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惊得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时念望着他不走心的动作,又转头望向巷口。

  流芝和温简明正站在灯笼下轻声说话,那方锦帕在两人手中递来接去,像只轻盈翻飞的蝶。

  远处的宫墙在暮色里泛着冷硬的灰光,东宫的方向一片漆黑,唯有梁王的府邸亮着点点灯火,像颗悬在天际的孤星。

  可这些喧嚣与寒凉,仿佛都离此刻的怡红院很远。

  不一会儿,吴婶蒸糕的甜香顺着窗缝飘出来。

  姑娘们围着戏台讨论戏服的笑闹声,阿福摘木牌时不小心碰掉的灯笼,在青石板上滚出一串轻快的“咕噜”声……

  时念回望院内。

  她想,所谓的人间烟火,大抵就是这样。

  有想偷懒却仍扛着活的员工,有藏不住却又羞于言说的情意,有未排完却满是期待的新戏。

  还有一群在寒霜里开花、却也在暖阳里说“不想上班”的鲜活之人。

  她转身往后台走,手里还拿着一幅方才陆襄跑来给她的画。

  画上画着海棠坞的菊、灵宝寺的钟,还有一群小人手牵着手坐在山坡上等落日。

  “对了,”

  时念回头,对着正往戏台上搬道具的众人扬声。

  “明日开馆,给大家都加一成月钱。”

  “好耶!”

  阿福第一个欢呼起来。

  一激动手一松,手里的刚摘下来的木牌差点摔在地上,他慌忙接住时还不忘喊:

  “念姐万岁!明日我定把戏台擦得能照见人影!”

  众人跟着笑起来,连搬东西的动作都更有劲儿了。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春螺巷的灯笼次第亮得更暖,把青石板路映得一片柔和。

  待流芝从门口回来时,怡红院的灯笼已熄了大半,只剩后院的几盏还亮着。

  暖黄的光透过槐树叶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姑娘们和伙计们大多回屋歇息了,回廊下的脚步声渐渐稀疏。

  只剩下风吹过海棠树的沙沙响,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声。

  时念坐在后院的老槐树下,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指尖沾着点甜腻的糖霜。

  她仰头望着天上的圆月,银辉淌过她的发梢,把旗袍的领口都染得泛着淡白。

  “念姐。”

  流芝的声音从月亮门后传来,轻得像片飘落的银杏叶。

  她手里攥着一个荷包,针脚细密。

  这荷包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温简明说“蓝星的故事里,真心相爱的人都盼着花开并蒂”。

  所以那荷包上绣着一对并蒂莲。

  见时念望过来,流芝慌忙停下脚步,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慌忙把荷包放到自己的身后。

  时念对着她笑了笑,月光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光,她拍了拍身旁的石凳。

  “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流芝犹豫了半步,还是低着头慢慢走过去,裙摆扫过草叶,带起一阵极轻的窸窣声。

  石凳被夜露浸得微凉,她刚坐下就往旁边挪了挪,离时念足有半尺远。

  她脊背绷得笔直,活像只刚被人从草丛里惊起的小鹿。

  时念先开了口,把手里的桂花糕递过去:“吴婶晚间蒸好的,还热乎着,尝尝?”

  流芝轻轻摇了摇头,没接糕点,反倒把荷包往身后藏得更紧了。

  她咬着唇,刚想开口,就听时念轻轻叹了口气。

  “流芝,想好了吗?”

  时念的目光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指节上,声音温得像淌过青石的月光。

  “如果你真的想和温简明在一起……”

  “念姐!我不想离开怡红院!”

  流芝猛地抬头,眼里的光像被风吹乱的烛火,满是慌乱与急切。

  “念姐,我不是想……我只是看到他就慌,可一想到要离开戏台、离开有大家的怡红院,心口就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

  她越说越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差点掉下来。

  自打温简明在雨夜里为她撑伞,她心里就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可每次念及要离开这满是暖意的院子,那点欢喜就会被不安冲淡。

  时念见她这模样,忽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还沾着桂花糕的甜香。

  “傻丫头,我可舍不得你离开。”

  流芝愣住了,眨了眨眼,泪珠挂在睫毛上,像沾了露水的星子。

  “你这么会演崔莺莺的演员,”

  时念故意拖长了调子,指腹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要是跑了,我上哪儿再找一个能把相思演得让客人们掉眼泪的流芝?”

  流芝的脸慢慢舒展开,嘴角悄悄翘了起来,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都是念姐和林老教得好……”

  她以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是你自己有天赋,也肯下苦功。”

  时念收起玩笑的神色,从石凳下摸出个小巧的酒坛。

  敲开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漫开来,混着槐树叶的清苦,在夜里散得慢悠悠的。

  “来,陪我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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