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春螺巷的青石板就被露水浸得透亮。

  怡红院的朱漆大门刚卸下门闩,阿福就见到张招娣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

  她袖口上还沾着嫩绿的草叶,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她连夜收拾的几件旧衣裳。

  她来得比打更人收更锣还早。

  虽然已经入了夏,但早晚的温度还是有些低。

  她的鼻尖冻的通红,显然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

  阿福蹙着眉头,心里生出一股心疼,“这一大早的,你怎么……”

  他走过去,想要将自己的外衣解下给她披上,然而张招娣却摇了摇头。

  “阿福大哥,谢谢你,我不冷!”

  阿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舌头都冻麻了,还嘴硬!”

  见阿福还打算脱外衣,张招娣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

  刚要说话,就见阿福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取出一支银簪。

  “这东西你落在了你的筐子里,我一直都给你收着的,想着等你哪天来了再还给你……”

  张招娣抿唇,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她轻声道谢:“谢谢阿福哥。”

  *

  时念正对着镜描眉,青黛在眉峰处轻轻一顿。

  她望着镜中自己素净的脸,想起昨日婴宁和香巧带回的消息。

  张招娣后腰新伤叠着旧伤,像像块被反复撕扯的破布。

  叹了口气,她收拾好自己,这才起身朝着后院去。

  时念远远就瞧见张招娣和阿福站在一处,目光落在她手边的布包上。

  “张姑娘这么早?”

  张招娣抬眼望去,眼里的光比晨露还亮:“时老板,我……”

  她深吸一口气,膝盖微微发颤,却还是挺直了脊背,“我想来怡红院。”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湖里,却未掀起半点波澜。

  时念没什么意外,只是侧身让她跟着自己走:“跟我来。”

  戏台前的荷叶布景还没拆,青布被风掀起时簌簌作响,像是张招娣此刻的心跳。

  时念引她到回廊下的石桌旁,吴婶刚蒸好的馒头冒着热气,甜香混着雾水漫开来。

  “想清楚了?”

  时念将馒头推过去,“怡红院不是避难所。”

  张招娣没动,手依旧放在自己的布包上面。

  “我知道。”

  她抬头时,眼里的雾水还没散。

  “但我想学本事,学认字,学算账,学你们排戏的规矩。”

  “我不白吃白住,我能干活,能伺候姑娘们,还能……还能帮着辨草药。”

  她考虑的很清楚,哪怕是只能在这里做个小丫鬟,她也绝对不想继续过从前那种日子。

  她说得急切,像怕被打断,语速快得像打快板。

  “药房的李大夫说我辨药比他徒弟准,我能帮院里管药材,我也有力气,能帮着扛东西。”

  “就算有不会的东西,我也可以学,只要时老板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时念静静听着,忽然问她:“知道外面怎么说戏子吗?”

  张招娣的声音顿住,但还是诚实回答。

  “说是下九流,说戏子无情,说台上的悲欢都是假的……”

  时念的指尖划过木桌上的纹路。

  “你娘刚走,你爹……”

  “你若进了这院,往后他去赌坊输了钱,又来寻你,你待如何?”

  “又或者,他四处散播你在戏园做戏子,旁人对你口诛笔伐,你又该如何做?”

  她的话像冰锥,刺破张招娣眼里的热望。

  张招娣的脸瞬间白了,攥着布包的手紧得指节泛白。

  然而她却没低头,只是喉头动了动。

  “不!我绝对不会和他再沾染半点关系,哪怕闹上官府!至于旁人的议论,那又与我有何干系?”

  “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日子是自己的,就像那句诗: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我不需要旁人的认同。”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

  她的声音虽然轻,却带着一股坚定。

  “浅醉姐姐带伤登台,明明水袖里还藏着药膏但脸上却笑得开怀;”

  “凝霜姐姐唱曲的时候,她眼里的光比戏服上的金线还要耀眼;”

  “还有念八哥,上次我花担翻了,他蹲在泥里帮我捡花……”

  她的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饭,凭真心待人,并不比旁人低贱半分!”

  张招娣掏出那支素银簪,嘴角勾起一抹怀念的弧度。

  “我娘说,人活一辈子,就图个体面。”

  “可在这儿,我瞧着每个人都活得体面,我也想要像大家一样,活得自由且肆意。”

  时念望着她手里的簪子,微微出神。

  原来有些念想,真能隔着阶层与岁月,在不同的人心里长出相似的模样。

  “卖身契愿意签吗?”时念忽然道。

  张招娣抬头,眼里的惊讶藏不住:“卖身契?”

  “不是卖断给怡红院,是抵账。”

  时念示意阿福取来纸笔。

  “阿福借给你的二两银子,是院里所出,你签了契,往后每月工钱扣三成,扣满二两就还你自由身。”

  张招娣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时念这是要用一纸契书彻底断绝她那赌鬼爹的纠缠。

  不待她开口,就又听时念接着道:“若你哪日想走,随时可以赎身,院里分文不取。”

  张招娣望着纸上“怡红院契”四个字,微微出神。

  此刻这纸契虽写着“卖身”,却比街头那些同情的眼神、施舍的铜钱,更像张能让她抬头的凭据。

  “我签。”

  她拿起笔,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时念收起契书,见她鬓边别着的野蔷薇快蔫了,道:

  “往后你就叫暖夏,跟着浅醉她们学吧。”

  张招娣——

  不,该叫暖夏了。

  她猛地抬头,眼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然而她却还挂着笑:“谢谢念姐。”

  次日天刚蒙蒙亮,阿福就带着念一、十四往拾元村去。

  一群人扛着木棍,粗布褂子的袖口卷到肘,露出结实的胳膊,脸上也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看着就十分唬人。

  张铁根昨日输光最后一个铜板,此刻正蹲在院里骂骂咧咧。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张招娣!张招娣!”

  “死丫头又死哪儿去了!”

  “……”

  还未发泄完心中情绪,就见阿福几个气势汹汹的汉子朝着他家来。

  张铁根还以为是来讨债的,当即就要关门。

  只是刚走到门边,他就见到暖夏也跟在汉子们后面。

  原本的麻布裙衫换了身半旧的月白襦裙,是香巧给的那件,领口的红梅格外扎眼。

  “你这死丫头!死哪儿去了!知不知道老子都快饿死了!”

  “你这小娘皮,居然还有银子买新衣裳,”

  张铁根眼睛发红,伸手就去抓她胳膊,“快给我银子!不然老子打死你!”

  “住手!”

  十四的枣木棍“咚”地砸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

  他往前一步,铁塔似的身子挡住暖夏。

  “她现在可是我们怡红院的人,可是签了卖身契抵账的,人往后如何都跟你没干系了!”

  张铁根愣住了,随即跳起来。

  “抵账?她能抵什么账?我看是你们拐骗良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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