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里,晨光照在西厢房的窗纸上。

  浅醉靠在廊柱上,目光时不时扫过院门口;

  晚晴端着温好的姜茶走进屋,见祁昭宁正望着窗外的诗签发呆,把茶杯递过去:

  “郡主。”

  祁昭宁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轻声道:

  “等今日结束,我也想唱唱戏,听说浅醉姐姐唱得极好。”

  晚晴笑着点头,帮她拢了拢披风:

  “好,等念姐他们回来,咱们就找浅醉姐姐学,定让郡主唱得比她们还好听。”

  暖夏坐在婚房的小院里,手里拿着小铲子,轻轻给刚栽的月季松了松土。

  阿福说过,等宗亲宴结束,他们就一起给月季搭竹架,让藤蔓顺着架子爬满院墙,遮住墙头的青砖。

  她指尖碰了碰月季新发的嫩芽,轻声道:“快长呀,等阿福回来,咱们一起看你开花。”

  马车驶近皇宫,朱红宫墙在晨光里透着威严,墙头上的琉璃瓦泛着冷光。

  门口侍卫穿着亮银铠甲,长枪拄在地上,枪尖映着晨光。

  他们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进出的人,连马车的车帘都要掀开看一眼。

  时念深吸一口气,攥紧手里的平安符,红布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

  今日,定不负所有人的期待。

  太和殿内,烛火燃得正旺,盘龙柱上的金箔在光里泛着冷辉。

  殿中央的银丝炭盆里,火星偶尔“噼啪”溅起,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参宴的宗亲与朝臣们身着朝服锦袍。

  东侧紫檀木椅上的宗室亲王们端着酒盏,西侧按品级排列的朝臣们垂着眼。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程式化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各自的算计。

  时念穿着月白侍女服,垂手站在许兰溪身后,目光飞快扫过殿内。

  南齐帝坐在御座上,明黄色龙袍的领口绣着五爪金龙,手里把玩着枚墨玉扳指,眼神却没聚焦在下方的寒暄上。

  梁王许澜沧坐在宗室席首。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念率先挪开视线,面上依旧平静。

  于国公坐在稍远的位置,目光频繁往门口的方向瞟。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打破沉寂,殿内众人纷纷起身。

  皇后穿着绣金凤袍,鬓边东珠步摇随着步态轻晃,每一步都透着“母仪天下”的端庄。

  她走到殿中,对着南齐帝屈膝行礼,声音柔婉:

  “臣妾参见陛下。”

  南齐帝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在她的凤袍上顿了顿。

  皇后似未察觉这份冷淡,转身与宗室亲王们寒暄。

  只有时念注意到,她与于国公对视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算计。

  太子许承珏紧随其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先端着酒盏给南齐帝敬酒,又依次给宗室亲王们添酒。

  走到于国公身边时,两人低头低语了几句,于国公微微点头,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杯底朝太子亮了亮。

  “六王叔,”

  太子走到一位白发亲王面前,笑着举杯,语气带着刻意的亲近。

  “听闻近日盛京书院总教蓝星的句子,说什么民惟邦本,侄儿瞧着倒有些像歪理。”

  “咱们南齐的典籍里早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哪用得着外来的东西凑数?”

  “您常去书院听学,觉得侄儿说得对不对?”

  被点名的安王愣了愣,手里的酒盏晃了晃。

  他向来游手好闲,今日来宫宴不过是为了蹭口好酒,哪懂什么“蓝星理念”?

  刚想含糊应过去,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旁传来:

  “太子这话,怕是不妥。”

  许澜沧放下酒盏,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蓝星理念去年就已纳入盛京书院《教学名录》。”

  “是否歪理,南齐万千学子心中自有分辨,不是谁随口一句话就能定的。”

  太子的脸色瞬间僵了。

  “王叔怎会替怡红院说话?那怡红院不过是个……”

  “本王不是替怡红院说话,是替南齐的万千学子说话。”

  许澜沧打断他:

  “太子若是没事,不如多关心关心泉州的民生,别总盯着些无关紧要的事。”

  殿内气氛瞬间微妙起来,朝臣们纷纷低头喝茶,连呼吸都轻了些。

  时念站在许兰溪身后,垂着眼帘,指尖的平安符攥得更紧。

  而梁王下意识的瞧了一眼时念,见她依旧低着头,心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南齐帝坐在御座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最近这群人的小心思丝毫不隐藏,谁都想要给对方致命一击。

  偏又奈何不得对方。

  今日宗亲宴,他也不过是想看他们如何收场。

  皇后见许澜沧拆了太子的台,连忙走上前,强挤出笑容打圆场:

  “陛下,臣妾听闻今日御膳房做了您爱吃的荔枝蜜饯,还有泉州新贡的龙眼,不如传膳吧?”

  “宗亲们和大臣们也都饿了。”

  南齐帝却没接话,目光转向许兰溪,语气比刚才热络了些:

  “皇姐,听闻你近日常去怡红院听戏,最近可有什么新鲜的?”

  “朕倒也想听听民间的趣事。”

  许兰溪心里一动,勾唇笑着。

  她放下手中酒盏,起身走到殿中,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那怡红院的话剧和词曲的确不错,确实值得一听。”

  “不过……倒是还有一件更有趣的事情,想来皇上定会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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