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金銮殿的朝堂就已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鎏金殿柱映着清冷的烛光,将官员们的身影拉得狭长,连空气里都透着无形的较量。

  礼部郎中李中明穿着绯色官袍,手里捧着卷厚厚的联名奏折。

  他本是于国公一党,自于国公倒台后便在朝堂低调蛰伏,如今却为“蓝星文化入官学”一事,率先跳出来反对。

  “陛下!”

  李中明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激昂,几乎要冲破殿顶:

  “蓝星文化本是异邦之物,非我南齐正统典籍,更无先祖传承渊源。”

  “如今将其纳入官学选修,恐让学子本末倒置,忘了《南齐经义》的根本,动摇我南齐百年文脉根基!此乃亡国之兆啊!”

  他身后,七位盛京书院的保守官员立刻跟着出列,纷纷附和:

  “李郎中所言极是!”

  “老臣寒窗苦读二十年,为官二十载,从未见官府将非我族类的文化纳入官学体系。”

  “学子当以流传千年的古法为宗,以经义为魂,而非这些从民间戏文里蹦出来的句子!”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沸水,朝堂再次分成两派。

  新晋的寒门官员们立刻反驳,御史王彦快步出列,声音清亮有力:

  “周大人此言差矣!”

  “蓝星文化虽非南齐本土所有,却有民惟邦本、政之所兴在顺民心的治国理念,恰能弥补《南齐经义》重理论、轻民生的缺陷。”

  乔章林也紧跟着出列:

  “陛下,臣定会竭尽全力将蓝星文化与我南齐传承结合。”

  “若仅因异邦就摒弃有益之学,岂不可惜?”

  “《蓝星诗词集》中有言:择其善者而从之,择不善者而改之。”

  “传承固然重要,可我们也该学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之理。”

  李中明却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乔章林,话里藏着刺:

  “乔大人能有今日的翰林院编修之位,靠的是研读《南齐经义》通过科举,而非什么蓝星文化!”

  “再说,这些所谓的民生案例,难保不是时念那女子用来拉拢人心的手段。”

  “她借蓝星文化聚百姓、助寒门,如今又想借官学渗透朝堂,陛下若纵容此事,恐养虎为患,酿成大错!” .

  这话精准戳中南齐帝的隐忧。

  他虽认可蓝星文化对民生的积极意义,却始终忌惮怡红院日益壮大的民间影响力。

  若时念借“文化”之名凝聚势力,威胁皇权,那将会是比于烈更加不好拔掉的钉子。

  殿内瞬间陷入死寂,鎏金香炉里的烟丝袅袅升起,缠得人心里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南齐帝捏着龙椅扶手,反复摩挲着上面的雕花,半晌才缓缓开口:

  “此事关乎南齐文脉传承,不可仓促定论。”

  “蓝星文化入官学的选修试点,暂缓一月推行,待朕与众卿再议细节后再做决定。”

  乔章林望着李中明嘴角得意的弧度,拳头下意识的握紧。

  这一月,世家定会联合保守派阻挠试点、抹黑蓝星文化。

  消息传到怡红院时,时念正在民生议事区整理百姓提交的“秋收备粮”新提案。

  张珂源捧着刚送来的邸报,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念姐,李中明联合盛京书院的七位大人上书反对,陛下已经下旨,把蓝星文化入官学的试点暂缓了!”

  “他们还在奏折里暗指您借文化拉拢人心,意图不轨,这分明是于国公余党在报复咱们之前扳倒于烈!”

  时念手里的狼毫笔顿了顿,墨汁在提案上晕开一小团黑渍。

  她眉头紧蹙,虽然那人说的是事实……

  一直以来,她所做的的确是笼络人心。

  但此事,这件事却绝不能认下。

  “暂缓也好,正好让我们看看,这些世家能挡多久。”

  只要百姓认可、学子需要,蓝星文化就不会被轻易埋没。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力的声音混着慌乱,从门口一路传到回廊:

  “念姐!不好了!苏姑姑……苏姑姑被人追杀,这会儿满身是血地往咱们这儿跑!”

  时念心里猛地一紧,手里的笔“啪”地落在案上,快步往门口走。

  刚到回廊拐角,就见苏姑姑跌跌撞撞冲进院,肩上的布料被鲜血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苏湄看见时念,涣散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刚想开口说话,身后两个黑衣杀手就追了进来。

  杀手手里的短刀泛着冷光,动作迅猛得像饿狼,每一刀都直逼苏湄要害。

  “快保护苏姑姑!”

  阿福反应最快,抄起廊下支撑花盆的木棍就冲上去,死死挡住杀手的刀;

  十四和几个身手好的伙计也立刻围过来,与杀手缠斗在一起,短刀与木棍碰撞的“叮叮”声,瞬间打破了怡红院的宁静。

  时念扶着苏湄躲到石桌后,见她肩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连忙对灶房方向喊:

  “吴婶!快取金疮药和干净布条来!”

  苏湄攥着油布包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发颤:

  “是静妃……是静妃要杀我!”

  “她发现我偷偷查当年的事,怕我把那些秘密说出去……”

  吴婶端着金疮药和布条跑过来,一边帮苏湄清理伤口,一边忍不住骂:

  “这静妃也太狠了!你之前帮她传递太子党的罪证,帮她在五皇子面前说好话,她倒好,转头就卸磨杀驴!”

  苏湄苦笑一声,慢慢打开怀里的油布包。

  里面是两本泛黄的账册,纸张边缘因年代久远而发脆。

  她翻到其中一页,指尖颤抖着指着上面的字迹:

  “这就是当年你爹被斩首的真正原因!”

  时念的目光掠过账册,上面的墨色虽淡,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

  原来,时舟当年是因拒绝参与于烈的走私勾当,被残忍灭口;

  苏家船队的覆灭,也不是简单的“海难”,而是于国公为垄断泉州海贸、铲除异己下的毒手;

  苏昭的“病逝”,更是在颠沛流离中为躲避于家追杀,积劳成疾,最终没能撑过去。

  “这些年,我信错了人,如今……我也算弥补了……”

  苏湄攥紧账册,眼里满是压抑已久的恨意。

  “阿念,你一定要帮我……也帮苏家、帮你生父,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

  时念紧紧握住苏湄的手:

  “你放心,怡红院会护着你,没人能再伤害你。”

  “这本账册是于烈走私、苏家覆灭、我生父被害的铁证,我们绝不会让它白费,更不会让那些作恶的人逍遥法外。”

  她转头对浅醉吩咐:“你去后院收拾一间僻静的屋子,给苏姑姑养伤;”

  “阿福,你带几个可靠的伙计守在院外,若有陌生人靠近,立刻通报;”

  “张珂源,你把账册仔细抄录一份……”

  众人立刻行动,浅醉扶着苏湄往后院走。

  时念路过戏台时,见戏班的姑娘们正在排演《清官断案》的后续。

  她忽然停下脚步,眼神变得格外坚定:

  “这戏不用排原来的剧情了,加一段世家为垄断贸易,走私灭口、残害忠良的情节。”

  “我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些世家,是怎么踩着百姓的尸骨、靠着残害忠良谋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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